綿意跟在君御天的身後向山上走去,她看著君御天的背影有些微微出神,她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好陌生,並且這一刻,這個念頭從未有過的強烈。綿意突然開始質疑自己的選擇和決定是否正確,卻又迷失在這兩種念頭中間,徘徊不定。她對眼前的男人,除了名字以外一無所知,來歷,家世,甚至年齡,綿意都不知道。
他的家世,應該很好吧,綿意這樣想著,那任歸遠的父親任之信可是太子太保,官拜從一品,而上次他倆同往紅樓的時候,從君御天坐主座,任歸遠坐次座來看,明顯君御天比任歸遠要尊貴。難道?
君御天一回頭,發現綿意正看著他呆呆出神,便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綿意?」
「啊?」
君御天看到綿意的樣子,笑了笑,指著前面幾步之遙的雷峰塔,道,「我們到了。」
綿意仰頭看了看幾乎要插入雲端的塔尖,「我們上去吧?」
「好。」君御天回答了一聲,轉身走了進去。
綿意看著不遠處越來越小的西湖,又看了看山腳下駱驛不絕的人群,道,「若是我被壓這塔下幾百年,悶都悶死了。不過好在白娘子在這西湖旁,還有那許仙在山下守著,可能便也沒那麼苦了。」綿意頓了頓,莞爾道,「其實守不守的,有心就好了。」
「哦?」君御天挑了挑眉毛,停下腳步,回頭看著綿意。
綿意注意到君御天的表情,扯出一抹笑容,「很奇怪嗎?世人皆道相思不如相守,可就算許仙守了這雷峰塔幾百年,不也照樣是相思不得相見ど?」綿意走到欄桿旁,望著下面已經縮小許多的西湖道,「這世間的所有情感,不外乎兩種結局,白首不相離或相忘于江湖,所以若是不能相守,那就相思吧。」
綿意轉過身,伸手指了指上方,「走吧,我們去上面看看。」說罷,轉身向上走了去。
君御天笑了笑,跟著綿意的腳步往上走去了。
待到一行三人從雷峰塔出來,君御天提議去附近的夜市逛逛,綿意點頭表示同意,順溜當然不會有什麼意見,三人走出雷峰塔朝山下走去。
誰都沒有注意到,當他們從雷峰塔出來的時候,某棵樹上面的一道身影干淨利落的從樹上一躍而下,尾隨而去。只有那名叫做王滂的大漢似是有感覺一般,猛地回頭看了看,卻沒見什麼東西,只得疑狐的轉過身來跟著君御天的腳步離去。
城內某一個夜市里,人聲鼎沸,攢動的人頭從街頭拍到街角,兩旁的商品更是琳瑯滿目,大到屏風軟榻,小到胭脂水粉,更別提什麼玉墜子金鏈子了。
短短一條小街,君御天幾人愣是走了大半個時辰,當然,這全都要歸功于綿意,若不是她逢攤必看,逢喜必買,也不至于這麼久。而我們的君御天大公子早已經淪為綿意的跟班,跟順溜一個等級了。
一行五人,除了綿意以外的四個人,此刻皆是雙手提滿了綿意的戰利品。君御天無奈的看著走在前面,一臉興奮的綿意。
果然買東西是女人的天性。君御天心里嘆息著,他本想等到綿意自己逛夠了再回去,可是當綿意又一次將三個油紙包交到他手里的時候,君御天忍不住了。
「你買沒買夠啊?」無奈的語氣夾雜著有些听不出的不耐。
綿意听到他的話,想都沒想的道,「花的又不是你的銀兩,你急什麼?」語罷,才回頭打量了下他的臉色,又看了看他們手中的包裹,笑了笑,「那就如你所願,回吧。」
話雖如此,可是一行五人一路走回客棧的功夫,綿意又買了一把西湖綢傘,兩匹絲綢,一方臥虎墨,小食更是數不勝數。
一到客棧,綿意便迫不及待的走回房間,一一查看今晚的戰利品。
君御天倚在門框上看著興高采烈把東西攤在桌上清點的綿意,唇邊的笑意漸漸加大了。
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相信未來的兩人願意用一切換取。可惜,如果,只是如果。
綿意似乎注意到君御天的目光,從一堆戰利品中抬起頭,循著君御天的目光望去,捕捉到他臉上的笑意,也笑了笑,突然又象是想起來了什麼,在桌上的東西里翻翻找找,不一會翻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遞給君御天。
君御天接過盒子,下意識的問了句,「這是什麼?」
「你打開看看。」綿意調皮的眨了眨眼楮,又低頭再找著什麼。
君御天打開盒子,把里面的東西拿了出來,是一把紙扇,罕見的白玉做的扇骨晶瑩剔透,握在手里有著絲絲的涼意,而扇面竟然是空白的,什麼都沒有。
「送我的?」君御天的問題一出口就覺不妥,這不是明擺著的ど?
「不然我給順溜好了。」綿意依然在低頭翻找著什麼,頭也沒抬的回答。
「那扇面怎麼是白的?」
綿意終于翻到了她要找的東西,是一個和扇子扇骨同樣質地的白玉墜,她起身走到君御天身前,將墜子系在扇子上,答道,「平常的扇面作畫未免俗氣多見,題詞也大多是找寫個私塾先生隨手提一筆罷了,我想著若是送就送的特別一點,尋常的怕是轉身就忘呢。」說到這,綿意走回到桌旁坐下,繼續翻找東西,「你若是嫌空泛,大可自己題個詞,或許百年後也能值點錢。」說著,便將新買的筆墨紙硯挑了出來,將剩下的簡單的理了理放在一邊。
‘尋常的怕是轉身就忘呢。’這句話落在君御天的心里,泛起一圈漣漪,她,是怕我忘記。笑了笑,落座桌旁,提新豪蘸新墨。
不多時,一首五律以行書的方式出現在了扇面之上︰
飛雪攀枝頭,
誰憶昨日花?
雪融枝尚悲,
花落無人愁。
提筆蘸新墨,
良人入世來。
墨干跡猶然,
不忘舊人顏。
綿意站在一旁研著墨,看著君御天將這首詩一字一字寫在扇面上,忽然有說不出的感動。他听懂了自己的話外之音,那自己又怎麼不明白他的詩中之情呢?
君御天落了款,放下筆,看著自己的作品滿意的點了點頭,一回頭剛巧看到綿意有些微紅的眼楮,正欲說些什麼卻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公子,晚飯奴才備好了。」順溜的聲音在敲門聲之後緊隨而入。
「進來吧。」君御天呼了口氣,暗罵順溜來的不是時候。
綿意听到順溜的話,便將桌上的筆墨紙硯都收了,將扇子放在了不易被踫到的地方晾干墨跡。
可憐的順溜一進來就被君御天的眼神攝住了,他微微的打了個顫,將手中的食盤放在桌上,又俯身在君御天耳邊嘀咕了些什麼。
只見君御天眉頭皺了又松,松了又皺,半晌點點頭,揮手示意順溜可以走了。
順溜低著頭用眼楮瞟了一眼立在一旁發呆的綿意,打了個千兒,轉身走了,還識趣的將門關的緊緊的。
「吃飯了。」君御天轉過身,看到綿意正在看著桌上的飯呆呆出神,便喚了兩聲。
「哦。」綿意恍然回神,低頭開始吃飯,腦海里卻回想著剛剛順溜的話。
如果她沒听錯的話,順溜剛剛說的是‘趙大人明晚設宴,請公子移駕。’綿意絞盡腦汁的回想著可用的情報,她終于想了起來。
沒錯,尹國姓趙的人很多,可是姓趙的王公大臣就少了很多,那麼在杭州地界能被稱為‘趙大人’的,就只有浙省總督趙責城。
可是各省總督官拜二品,為什麼要設宴款待君御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