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03
雨後晴天,太陽突然變得很溫暖。幻峰谷底,一條大河曲折蜿蜒,湍湍奔流。從高空望去,就仿佛巨龍用爪子,在地的深處,狠狠地撕裂出的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口子。河水就在大地的傷口中婉轉奔流,那是大地的血液吧!明亮如同水晶!
由于深谷在幻峰地底深處,長期日照不足,所以河水的上空氤氤氳氳,霞氣縈繞,這層天然的無形屏障,將谷底與外界完全隔絕。此地真氣噴薄,宛若仙境,雖然光照不足,卻是萬物都各有澤韻,交相映襯,山環水旋,自成一界。茂林深處,隱隱有座古院,形同一只龐大的遠古神獸,巨翅環抱,蹲伏在那里。遠遠看去,門巷傾頹,牆垣朽敗。卻散發著絲絲若有若無的遠古滄桑氣息。近觀,一座白玉碑,立于院門前面,上面寫著︰
來路已絕似無歸
前方無路切莫退
涼風吹來,略略帶著些許濕氣,此地仿若深秋時節。一陣溫婉的琴音從舍院深處幽幽傳來,載著攝人心魄的淒美歌聲︰
「乍冷還暖,秋風涼
夕陽斜照,半掩紫紗窗
青瓦舍、紅窗稜、風竹搖、影幢幢
輕啟紅唇,眉鎖黛
眼望綠幽巷
無處寄!無處寄!無處話淒涼!
此情,只因風與月
待夜幕低垂,月初上
月初上,舉杯、邀月、對影
不與人共賞
天若有情天亦老,無情天未老
風情萬種風不解,萬種亦無情
我有好詩與好酒
自斟,自吟唱」
青舍門半掩,舍內陳設簡樸干淨,一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女,環抱豎琴,側身倚在窗前。一襲綠色長裙裹著小巧玲瓏的身軀。如同桃花一樣粉紅色的臉頰上,掛著一抹抹不去的深深憂傷,平直舒展的雙眉,如兩條筆直的精致小劍,一股莫名的仙道之氣至眉間緩緩散開。圓圓的眼楮如泉水般清澈,波光靈動。鼻子小巧筆挺,唇若花瓣,下巴嬌俏尖尖。細手芊芊正撥拉著琴弦,攝人心魄的聲音從那兩片花瓣中傳來。
「姐姐」
微弱的聲音傳來,琴聲驟然而止。女子轉身,輕移腳步向床榻走去。上面,躺著一位衣衫襤褸的少年,正是笑天,女子是在河灘上看到他的,當時他已沒了氣息。女子是用那個人留下的一粒丹藥續了他的命。
此刻,笑天緊閉著眼楮,蒼白的臉色漸漸恢復原先的蠟黃。口中喃喃地說著什麼。
「弟弟,醒來,弟弟醒來」女子柔美的聲音如同歌聲一樣攝人心魄。小手輕拍著笑天的肩膀。
「姐姐姐姐」腦袋一陣搖晃,那對狹長的眸子終于睜開了。
「我?這是哪里?!」突然看見眼前站著一位陌生的漂亮女子,笑天猛然從床榻上翻起,「這,這是哪里?是幽冥殿嗎?」
「是流淚谷。你是被河水沖來的。你是怎麼掉下幻峰谷底的?」柔美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怎麼」笑天突然像被電擊了一樣身體站得筆直,他怔怔地看著手指上的納戒,「手還是我的手,我還是我,但怎麼?怎麼就開始說話了呢?難道來到幽冥殿後,啞巴也可以開口說話了嗎?」
「你,你說這里是什麼地方?」笑天竭力想保持冷靜。
「流淚谷啊。」
「流淚谷是屬于幽冥殿還是無真界?」
「屬于無真界。」
「無真界!?」笑天一頭霧水。「那我怎麼會听見聲音,怎麼會開口說話呢?」
「什什麼?」這次輪到女子一頭霧水了。這是什麼邏輯啊?隨即伸出柔滑的小手,模了模笑天的額頭,她認為這孩子一定是發燒或者是腦袋里有傷沒愈合,所以,在胡說八道。
縴縴玉手在笑天額頭稍作停留,頓時,一股久違了的熟悉氣息,帶著無比親切的味道襲面而來。笑天腦海里瞬間出現許多模糊遙遠的片段,怎麼看也看不清,仿佛有一個很強大的人,又仿佛自己就是那個人,正把一個墨色盒子存在什麼地方。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他使勁搖了搖頭。
「好點了沒?小弟弟?」
「小!小弟弟?」從異境中回轉,笑天才意識到自己只是個個兒稍高點的十二歲少年。
「這位姐姐,我,是不是死了?」
「沒有啊,活著呢。好好的。」女子那張仿佛永遠掛著憂傷的臉上,一時竟是有些失笑。她以為這個小弟弟定是嚇壞了。
「那你是誰?」
「我叫子桑彎彎。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笑天柏笑天。」少年皺著眉頭仿佛在回憶什麼。
「你是怎麼掉下幻峰的?」
「我,我我記得自己是是啊啊「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嗡」的一聲鑽進笑天的腦袋里,笑天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笑天弟弟笑天弟弟」
看見笑天一直抱著腦袋,在地上翻來滾去,子桑彎彎連忙操起豎琴,柔滑的小手輕輕撥動著琴弦,頃刻間,道道五彩霞光至琴弦發出,縈繞在笑天的腦袋周圍。
清涼的氣息進入腦海中,笑天漸漸地安靜了下來,斷斷續續的片段和一些殘缺的信息,不斷出現在腦海里。
紅衣飄飄的女子、玉佩、那個異境中的盒子、那個強大的神秘人、紅色的世界雷聲柏家門前的片段十二歲的聾啞少年
「我是那個少年?不,不是,那個少年不會說話。我是異境中那個有盒子的人?不,不是,我怎麼可能那麼強大呢?那,我是誰呢?」笑天坐在地上,用手使勁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我怎麼就會說話了呢?!」
「咚咚」琴聲傳來。世界仿佛一片清涼。
「母親。」笑天突然想起茅屋中的中年婦人,他抬起手看著指頭上的納戒,「姐姐。」又下意識模了模頸項,「玉佩。還有那只要掐死自己的手。」繼而一張黑色陰冷的臉出現在腦海中,以及柏家門前那個調笑自己的少年。還有,那一聲聲怪異的吼叫,歇斯底里的吼叫。
對,就是,就是那個要殺自己的人,就是那個墳墓一樣陰冷的家族,不能容忍自己活著,怪異的吼叫聲又仿佛在笑天心中想起。刻骨的悲憤突然襲來。
「啊啊」笑天狂喊著,「我不叫柏笑天,我不是柏家的人。」突然,他從地上騰地站了起來,昂頭看著天空,一字一句地喊︰「從,此,我,姓,斷,恩斷義絕的斷,我叫斷笑天。斷,笑,天」笑天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昂,到了最後,竟是變成一聲聲嘶力竭的咆哮,沖天而起,攜帶著積攢了多年的屈辱和悲憤沖天而起。
「轟隆隆 嚓」一聲晴天霹靂,裹挾著厚厚瓖著金邊的黑雲,向遠方翻滾而去。
柏家大院,柏洪濤,無端由地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快秋天了。鎮奪比賽唉災星,都是那個災星給害的,要不婉兒也不會自毀靈根,進了炎窯。死了還要禍害人,孽畜!真是孽畜」 的一聲,柏洪濤面前的桌子已經化為粉碎。
誰也不知道,就在剛才,就在笑天大聲怒吼的剛才,就在雷聲轟鳴的剛才,幻峰某處,一個墨色的盒子詭異地閃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