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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尋找了一個背陽的溝壑,蜷縮在那片極小的陰涼里.盡管強烈的陽光還能照到他的背部,但因背對著陽光,臉上還能感到一絲微微的涼意。
成春也在富貴不遠的地方躲起來。他從包里取出一張地圖鋪在地上,拿出定位儀判定著方位。豆粒大的汗珠不斷地從他臉上滾落在那張地圖上。他用髒兮兮的手抹了一把汗水,嘴里嘟囔著輕輕地擦拭著地圖上的汗水。
說真的,按照身材比例,成春和其他身材魁梧的特戰隊員相比,他太瘦小了,絕對算不上一名合格的特戰隊員。富貴呆呆地望著他,企圖從他身上找出一些可以作為特戰隊員的特點,可是他失望了,因為成春看上去太普通了。
成春看著那張小小的地圖,一會兒低頭沉思,一會兒抬起頭遙望著遠方,他臉上的油彩已被汗水沖刷得一塌糊涂,把本來就微黑的臉弄成了大花臉,只有那雙眼楮仍透著堅毅的目光,機警地查看著前面茫茫的沙漠。
富貴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嘴唇,順著成春的眼光望去,黃沙茫茫,無邊無際。天空沒有一絲雲彩,只有那團烈日在炙烤著橙紅的大漠。遙遠的天地交接處,橙紅的黃沙染黃了藍天。
這就是大漠,就是遠古荒涼的邊塞,廣闊而了無生機。那高低不一早就被損壞的古城的斷牆殘壁,歪歪斜斜地呆立著,它默默地展示著歲月的痕跡。在這一望無際的荒漠地帶,四周空曠得惹人傷感,令人倍感蒼涼。
軍旅,戰爭,邊塞,荒漠。
沒有莊嚴的古堡,沒有成群的駝隊,也沒有落日下那吹簫的獨行者,只有漫天風沙那駭人的陣陣呼嘯。
成春凝望著浩瀚的大漠,靜靜地思考著。
饑餓,干渴,勞累一股腦地向富貴襲來,他往陰涼里靠了靠,躺在地上閉著眼楮,疲憊地睡著了。
富貴是被熱醒的,睜開眼楮,發現自己已經在毒辣的烈日下了,剛才的那個陰涼已經隨著烈日的移動沒有了蹤影。
他坐起來打量了一下四周,戰友們還在酣睡著,只有成春和焦驥還在那里低聲商量著什麼。
富貴感到頭很疼,他擦了一把汗,感覺全身發冷,空空的肚子里有一團氣在翻滾著,一陣惡心,突想嘔吐。他低著頭,可是吐出來的只是一些酸水,嘴里苦苦的不是滋味。頭昏昏沉沉的,身上沒有一點力氣,只有身上的冷汗在漸漸打濕他的迷彩服。
成春被他的嘔吐聲驚動了,他掉頭望著富貴︰「怎麼了?臉色怎麼那麼難看?」走過來模了模富貴的額頭,轉頭對成春說︰「可能中暑了。」
焦驥嘆了口氣,把手里的定位儀扔在地上,望著空中的烈日喃喃地咒罵著︰「他媽的,這鬼天氣,真要命了!」
成春把富貴扶起來,從腰間取下水壺晃了晃,富貴昏昏沉沉地听到清水清脆的「叮咚」聲,他強睜開雙眼,看到的是成春擔憂的眼神,焦驥喂了他幾口水,關切地問︰「怎麼樣了?」
幾口水下肚,富貴感覺渾身的清爽,他舌忝了下嘴唇說︰「沒事,能堅持。」
成春坐下來,和焦驥商量著︰「你說怎麼辦?距離我們的目的地還有幾十公里,前面的沙漠,條件更惡劣,峰子還沒好,富貴又中暑了。要是這麼走下去,咱們根本不可能在預期的時間趕回。」
焦驥皺著眉頭望著前方,好久沒有說話。
成春又從背包里取出一塊饅頭,干裂的嘴唇蠕動了一下,使勁咽了口口水遞給富貴說︰「先吃點東西,一會兒讓楊隊長給你扎兩針,很快就會好的。」
富貴望著他手上的饅頭,被他放在背包里幾天了,硬邦邦的布滿了裂痕。富貴知道,在這個生存條件及其惡劣的荒漠上,能送給別人這樣一塊饅頭,那就是給了別人一個最大的生存的空間。
富貴把他的手推開,感激地說︰「謝謝你,還是你留著吧,以後的環境更夠你們受的。」
成春把饅頭塞到他手里︰「客氣什麼啊,怪不得中隊長說你實在呢。」說完就走到焦驥身邊,樂觀地笑笑說︰「還沒主意?」
焦驥收回眼光,沖成春一笑說︰「當然有了。這樣吧,你帶傷員回去,我帶隊員趕任務。」
富貴咬了口饅頭,慢慢地咀嚼著,轉頭望著浩瀚的荒漠,作為多次參加野外生存的他,他深深知道要是穿越這個沙漠,要付出什麼,他們現在不但供給不足,尤其缺水!在沙漠上缺少了水,那就意味著死亡。
成春活動了一下,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得了吧,你帶傷員回去,你是人家的俘虜,沒資格帶隊了。」說完按住沖他怒目而視的焦驥笑著說︰「別爭了,難道不放心我帶你的隊員?」
焦驥不再理他,坐在那里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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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春打開地圖說︰「我早看過了,我們兩個分隊分成兩組,你的分隊完成你的任務,我們還是按我們預訂的路線走。你帶上峰子和富貴按原路返回,因為你是為照顧傷員,回去中隊長也不會處分你的。」說完摟著焦驥樂呵呵地說︰「你這個人雖然有時候有那麼一點混蛋,但還沒那麼討厭,我可不想你這次被淘汰,至少我還不想失去你這個戰友。」
焦驥斜著眼瞟了他一眼,不滿地說︰「有你這麼不會說話的嗎?在咱們中隊,你還能找到我這麼優秀的戰友嗎?」
成春微笑著站起來,背上背包把戰友們一一喊醒,然後問大家︰「大家休息好了吧?還有沒有身體不舒服的?」過了好久不見大家說話,便下達命令︰「焦驥的分隊現在由梁志輝帶隊,按照你們的既定路線完成任務,我們五分隊按照我們的路線行進,抓到的俘虜分成兩組,每個分隊帶一組。焦驥護送侯嚴峰和富貴原路返回。」
劉龍翻著白眼瞪著他吼道︰「怎麼說話呢?別俘虜俘虜的叫,老子只是不小心被你們得手了,不服氣咱們重來一次。」
陳默走過去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腳,劉龍一不小心差點跪在地上。
撒騰把劉龍攙起來瞪著陳默說︰「我們就算俘虜也不能這麼對待我們吧?回頭找你們中隊長算賬去。」
陳默笑嘻嘻地望著他說︰「真的?找到我們中隊長打算怎麼說?」
撒騰想了一下,威脅著說︰「告訴你,我們和你們中隊長可是過命的交情,你們再這麼對待我們,看我們幾個怎麼揍他!」
陳默哈哈一笑,走過去順勢重重地擂了他一拳,得意地看著撒騰說︰「那敢情好,我告訴你們,平時我們中隊長對我們可是連打帶罵的,我們都是敢怒不敢言,看樣子還得好好揍你們,好讓你們回去幫我們揍他,也算給我們報仇了。」
楊愛國幫富貴扎著針,皺著眉頭說︰「你瞧瞧,黎明這小子訓練出來的一群什麼東西啊!」
富貴掙扎著坐起來,看著他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無奈地說︰「你們不常說,上梁不正下梁歪,也只有黎明能訓練出這樣的隊員。」
楊愛國掉頭望著茫茫大漠,喃喃地說︰「真正的訓練才開始了,就看他們能不能闖關了。」說完站起來,拉著富貴的手說︰「好了,我們該出發了,你保重。」
富貴緊緊握著他的手說︰「你也保重!」
焦驥和成春擁抱了許久,才戀戀不舍地灑淚相別。侯嚴峰攙起富貴說︰「走吧,不久就會相見的。」
他們正要離開,忽然陳默提著一個包裹和兩個水壺匆匆地返回來,遞給焦驥說︰「這是成春要給你們留下的,峰子他們兩個需要補養。」
焦驥愣了一下,急忙拉住他說︰「還是你們帶回去,前面就是沙漠,生存條件將更加惡劣,你們更需要水和食物。」
陳默回頭一笑說︰「隊長說了,我們就是要在荒漠上考驗我們的生存能力,好了,你們保重!」說完大聲喊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焦驥猛然打斷他的話︰「胡說什麼?怎麼就不復返了?告訴你們,都得給我好好地回來。」話未完,一滴眼淚悄悄在他黝黑的臉上滑落下來。
陳默掉頭一笑,做了個勝利的手勢。
富貴默默地望著,他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蒼茫的荒漠,他忽然想起自己剛到特戰隊的情景,那時他們和他們一樣的年輕,盡管在一起總會吵鬧不休,可在面臨危險的時候,都會把生的希望留給自己的戰友。他知道,那絕對不是做作,而是在同甘共苦的日子凝聚的一種真情。
這種感情是常人難以理解的,那是生死與共的戰友間最自然的真情流露,彼此不需要對方回報。這樣的付出如果說需要用理解一詞,那就真的褻瀆了這種深厚的戰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