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是瑯風殿的樂心,捧著折疊好的一絹布跪在趙禎面前,呈到他眼前。
趙禎慢慢接過,一點點得打開,一對鴛鴦,耳磨廝守,親密無間,活靈活現。
「這是娘娘繡的,娘娘說不要皇上小瞧了她!」樂心哽咽得,「娘娘只要想念小皇子,就會一邊哭一邊繡鴛鴦,哭著安慰自己,說沒關系,還有……」
趙禎合上布匹,右手疊上。
-------鴨子?還是鴛鴦?
-------禎哥哥笑我?
笑眯眯的眼楮,異常閃亮,就是這雙眼楮讓自己溺愛上了她!卻是又害了她。姐姐曾經說過這個讓人窒息的皇宮會磨去人銳利,所以她走了!你也走了!一個個都走了!
「娘娘!」笄子提醒雪珠,「看,那邊!」
「什麼?」雪珠走路緩慢,似有不便。
當雪珠循她的目光看去,心里一個顫抖,那倚在樹梢上的是劉侍衛,重點是手中半舉著一個小瓶子,很是眼熟。
「娘娘!那!」笄子也意識到了,「他怎麼會有那個?」
雪珠鎖緊眉頭,感受到自己的緊張。
也許她們的目光讓傾心感覺到了什麼,轉身過來。
上前,行禮︰「臣見過娘娘!」
「起喀!」雪美人淡然無味得回答。
「劉侍衛不好好當差,怎麼有這閑情逸致!」笄子感覺到了雪美人的窘態,靈機一轉,馬上另一副神情。
傾心瞧瞧笄子,這丫頭滿腦子精明,又直迎上雪美人的視線,見她掃視過自己的手,又匆忙移開,如若鎮定。卻被傾心逮個正著,讓她疑雲頓生!
傾心故作小動作,作勢要擰開手中的瓶子。
雪美人不著聲色得稍後退了一步。
「臣今日去明康殿當了半天差,娘娘賞了一瓶漿露!」傾心淡淡得說,「臣是在琢磨著這東西是好,但是臣喝不慣這些,卻又是娘娘相贈,忤逆不了!」
「這般如此,倒是難事!」雪美人嫣然一笑,「這香蜜露卻是本宮所喜,不知道劉卿可舍得割愛?」
香蜜露?這名字不錯,傾心心里冷笑,臉上卻謙卑,手呈前︰「娘娘能青睞此物,臣不尚榮幸,也多謝娘娘能解臣之迷惑。」
「一向听聞苗淑儀那的東西不錯,也是本宮想睹一眼而已!」雪美人的話很是平靜,小嘲下,「本宮倒是小氣了些!」
「娘娘過謙!」傾心見情況,「如若娘娘無事,臣先且告退!」
「可!」
傾心急速離去,卻閃過,躍過短木叢,觀察沒有走遠的雪珠和笄子。
雪珠把瓶子遞給笄子,笄子急步走遠,用力把瓶子扔得遠遠的。然後回身,不知道和雪珠說了些什麼,兩人也走遠了!
這瓶漿露是下過藥的,傾心知道。
這瓶漿露是叫香蜜露,雪珠知道!
這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樹葉在傾心手中捏碎。
有一些事情,傾心相信它的真實性,卻一直沒有去面對它。
這個女人,不僅是不堪,更是不恥。
她是益兒身邊的人,親密,無盛防。
如果她的手段用到益兒身上,會怎麼樣?傾心打了個寒噤,不會得,她要得不過是爭寵上位!
回到了福寧宮,見到宮女們進進出出,忙碌一片,才知道是趙禎吩咐的,說是近日一片陰霾,要清理下。
傾心瞧見趙禎背對著站在槐花樹下,從手心垂下的絲線,傾心知道,他手心攥住的是那塊玉,那塊晶瑩透剔的玉佩,曾經藏于自己胸口多年。
益兒啊!
「妾身見過皇上!」又是那一襲素衣,翩然而至,沉靜。
傾心抱住雙臂,食指拂過自己的嘴唇,揚起一抹笑容。
「你有什麼事?」趙禎回頭,垂下的絲線收進手心,似有不快。
「妾身是來陪陪皇上的!」雪珠。
「今日皇後她們來過了,」趙禎,「朕想一個人待著。這在收拾,你若無事,就先回去吧。」
「皇上!」雪珠欲言又止!
「皇上!」閻文應挪著腳過來,「美人也是關心皇上,這麼多年,美人也未曾好好侍奉皇上,也是要好好盡盡責。」
「公公的意思是朕沒好待見她了?」趙禎的心情不是很好。
「奴婢不敢!」閻文應意識到自己不該多嘴,趕緊退一邊去。
「朕有些話說過,你應該明白!」趙禎沉穩得盯著雪珠!
「妾身明白!」雪珠心里又是一顫,行禮告退。
趙禎又背過身體。
雪珠幽怨得看看他的背影,又瞥了一眼閻文應,姍姍離去。
走過台階的時候,心不在焉得腳滑了下,一邊的傾心順手去扶了一把。
樂心跑上來,從傾心手上接過雪美人,看了傾心一眼,扶著雪珠離開。
此刻的傾心卻是愣住了,
這怎麼可能?
傾心模著額頭,不對啊,還是不對。
那天,自己扶起了她,什麼也沒有,
可是今天,明明。
是自己的醫術出問題了?還是?
不對,不對,那麼多年了,這種事情不會診錯的。
可是,可是,
傾心焦躁得走來走去,又被來來往往的宮女晃得眼閃。
晚間,傾心沒有任何睡意,月光灑落。
雖然閉上眼楮,但是心如明鏡,所有人,所有事一點點如影片一樣放映。
世外如仙的徐卿,
豪爽俠義的徐之,
翩翩如玉的八王,
粉女敕善良的益兒,
張揚跋扈的郭後,
精明狡黠的李繡,
玩世不恭的重元,
遺落世間的雪珠,
痴情守護的李錦,
糾結苦傷的夏綠,
沉穩不懼的曹殊,
豪氣重義的宗真,
福氣萬天的清兒,
妖冶風情的鴯,
忌怕面容的如意,
……
一堆人的臉在傾心的腦海中閃現,錯綜,盤亂,清麗,濃艷,單純,險惡……
突然傾心一個翻身,躍起,睜大眼楮,
怎麼可能?
但是,
傾心腦海中兩張大相徑庭的臉卻重疊了起來,那麼得契合相融,怎麼可能?
不過,如果,
那張濃烈的臉,嘴唇淡去,眼妝抹去,頭發散落,穿著素雅,舉止淡雅,如果……
傾心驚了,伸手,抬頭,兩手相疊,手指交叉,再慢慢手掌相對。
真是這樣,自己早該發現的啊,那種熟悉不是莫名其妙的。
只是,這兩個人會攪和在一起,傾心有點想不明白,
那個驕傲自大的人,即使最落魄的時候,也會高高昂起頭,怎會這般得委屈?只因為那一副一樣的面容?她能得到什麼?她貪圖的是什麼?這滿世的繁華?
如果可以拋棄這一切,傾心想帶她一起去華亭海,一起回憶同樣的生活,就像活在原本的世界,她們才是一處人,才是一類人。
雖然過了幾十年,但傾心知道,那個時代軌跡依舊進行著,同步存在著。有著我們牽掛的人和事,可是又能怎麼樣了呢。
是感謝上蒼,自己經過漫長等待,可以回到那麼一天?還是糾結這繁瑣的千千百百年?
從來都是自由的,只是有些許牽絆,忘記了那是情還是義,這麼多年了,自己說過的話會記得。
益兒,姐姐會護你一生。
也許,是默默陪你一生。
傾心知道這個宮室從來不是干淨的,只是是是非非,也洗不干淨的。身外的事,與自己干系不大。
如今,卻有那麼一個人,不著聲色,做著一些事情,不說罪惡,卻已經有了欺騙。那個人,讓自己再也無法忽略。曾經那麼刻意去回避益兒的每個女人,寧願與他人為伍,如今,當我知道,有這麼一顆炸彈,她還沒爆炸,卻已經點燃線頭。
不希望有一個人去傷害益兒,傷害和益兒有關的事,人!
況且,她從來沒有厭惡個那個女孩,她就是霸氣,就是任性,也不要這樣踏在別人身後做影子。
只是,又怎麼安處她呢?這茫茫人世,如何不讓她迷惘?
多年後,她依舊是傾心心中一個梗子,一個不該遺落的人,後悔如今沒有恨下心,把她送出這個皇宮。
「娘娘!」笄子,「劉侍衛求見!」
「劉……侍……衛?」
傾心大步跨入殿中,來到雪美人面前,沒有行禮,定定得看著她。
雪美人似乎也沒介意,幽幽得,「不知皇上差劉侍衛過來,有什麼事?」
「是臣來見娘娘,無關公事!」傾心揚起眉頭,走近雪美人。
「無禮!」倒是一旁的笄子急忙上前,作勢要攔傾心,「見了娘娘都不行禮,該當何罪?」
傾心輕撥開她的手,繼續走上前︰「臣有話和娘娘說,不知道娘娘可否摒棄左右?」
「娘娘哪能和一個侍衛單獨相處,讓娘娘如何自處?」笄子犀利得說,「劉侍衛有什麼話就直說,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傾心看看她,更是確認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也罷!」傾心淡淡得,「笄子姑娘即是娘娘看中的人,估計也是知道很多事的,沒必要回避了!」
雪美人突然抬頭,若有所思。
傾心似笑非笑,臉上的疤痕還是那麼灼目。
「不知道劉侍衛找本宮有什麼要緊事?」輕啟朱唇。
「臣是來告訴娘娘,也是來警告娘娘,這不是你要待的地方!」傾心冷冷得說。
「大膽!」笄子心里一愣,卻大聲制止。
「劉侍衛的話本宮听不懂!」雪美人沒有聲色,修著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