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殿，笄子給雪美人換過紗布︰「娘娘早日休息吧！」
「你就這麼期盼我早早休息？」雪美人眉眼一閃。
「沒有！」笄子垂下頭，看看自己的鞋子。
「如你所願，我也累了！」雪美人冷笑了下，向內殿走去。
笄子很高興，立馬奔去，一會兒，小圓桌上堆上了幾碟精致的甜點。
笄子擦擦手，正要去內室。
「你們娘娘呢？」
笄子回頭，行禮︰「奴婢見過閻公公！」
「今日娘娘可是歇息早的，」閻文應看了一眼那堆吃食，「難不成是你這婢子在偷食！」
「公公，奴婢不敢！」
閻文應斜視瞄了笄子一眼，哼了一聲。
「父親今日怎有閑情？」雪美人從內室而出，打扮依舊，並沒梳妝打扮，親昵得，「正巧，這里有些點心，父親也將用些吧！」
「咱家听聞這些日你也受了不少罪，故來看看！」閻文應倚在桌邊，兩指撮取小半塊糕點，放入口中，慢慢細磨。
「女兒倒是無事！是父親記掛了！」雪珠斟了一小杯茶，送到閻文應手里。
「還好，還好！」閻文應抿了一小口，側過頭，「笄子，你先出去，咱家有話要和娘娘說！」
「恩？」笄子看看雪珠，見她點下了頭，就作揖退出去了。
「父親有什麼要提點女兒的？」雪珠眼中滿是謙卑。
「咱家也不啞謎！」閻文應放下杯子，注視著雪珠那傾世的容顏，「你到底要什麼？」
雪珠一愣，嫣然一笑︰「父親是何意？」
「咱父女倆也不說明面話，這些年來，真真假假，」閻文應，「有些事情咱家也看在眼里，只是不說罷了。咱家也這把歲數了，能為你做的也不多。你就給個數吧！」
「父親！」雪珠屈下膝蓋，倚在閻文應身邊，低著頭，似思索狀。半響，雪珠終于抬頭，「女兒要的是高高在上！」
「好！」閻文應從她眼里看到渴望，「你本該高潔，手不該污有血漬！」
「父親！」
「馮娘娘的事，咱家不知道你是如何金蟬月兌殼。淑儀娘娘的事，也不知道你是如何泰然處之，但是，天下巧合之事，有一，有二，卻很少有三。當所有人的心思都聚集到一處，並不是什麼好事！你聰慧，自是會明白。」
「父親！」被閻文應一提點，倒上了心。不說眼前事，就是最近一串事情都與自己有關系，「女兒記住了！」
「咱家讓雪兒失望了，定不會讓你傷心！」閻文應絲絲心痛，「如果雪兒有你一半‘要求’斷不會……」
「父親！」
「你的心智，你的計謀遠比雨珠更適應這個地方！」說到雨珠，閻文應心里狠狠一痛，那個單純毫無芥蒂的女娃。
雪珠沒有吭聲。
「當年，那個美人，叫什麼來著，對，是趙美人吧，養胎偏方是你偷偷放入她寢宮的吧？」閻文應回憶得有點累。
「父親！」雪珠一驚，「這？」
「女兒，咱家沒怪你！」閻文應模模她的頭發，「從那時起咱家就覺得你夠冷靜！」
「還是父親維護周全！」雪珠的心有一點顫動，不知道他今天是怎麼了。
「咱家前些日還想著那個叫沛兒的婢子口無遮攔，會給你惹出點事端！」閻文應笑笑，「倒是死得好！」
雪珠心里一驚︰「她侍我時也是盡心了，可惜！」
「是嗎？」。閻文應哼了一聲，「你不希望她死嗎？」。
「父親！」雪珠不吭聲了。
「即使你們不那麼做，咱家也會做！」閻文應，「她知道的太多，是吧？」
「我！」雪珠起身，走到桌子的另一邊，「看來父親很是關心女兒了，知道的不少！」
「這個地方咱家在乎的只有你一個人，自然一直關注！」閻文應嘆了口氣，「這些年你自以為做事圓滿，其實，都是咱家在幫你處理善後。咱家也拐彎著提醒過你！」
雪珠眼皮一抬︰「父親，如何這樣說？」
「皇上的血脈不多，你也夠狠了點！」閻文應搖搖頭，「那次咱家可真是寒了心啊！」
「什麼？」雪珠突然抑制不住激動，「父親！」
閻文應眉頭一皺，遠看了一眼︰「你的鎮靜呢？」
在雪珠驚訝的眼神中，閻文應緩緩得說︰「那天，是咱家處理的後事，小皇子居然回過氣了！」
「什麼？」不可能，當時明明是咽氣了，太醫還診治說是嗆死過去了。
「咱家怎麼能讓他活呢？」一絲陰冷從他眼中閃過，「所以，他就只能……」
一雙未完全睜開的眼楮，皺巴巴的皮膚，軟綿綿的身體。掩住他的口，瞬間，他再次睡去。嘈雜的吵鬧，悲涼的的哭聲，好遠，好遠的事情一下子浮現在面前。那天，是何等的小心，何等的膽顫。
他居然發現了？
雪珠的心里百轉千回，只是，他原可不必那麼做。小皇子蘇醒了，他抱回來，便是天恩一件。
慢慢得，她心里冷笑，一點點浮現在嘴角。
骨子里他也非善人。
「父親！」一抬頭，一個眼眸，淒淒哀哀，眼眶晶瑩，「女兒何以讓父親如此待我？」
「咱家也是這把年紀了，沒幾年活頭，」閻文應嘆了一口氣，「能得到什麼，要看怎麼應付。」
不論他心里的想法是什麼，他從未表現得像今天。
看來他年事上去了，和很多老人一樣，行為和做事都會走上極端，慢慢得，也許有一天，對自己並沒有好處。
「那女兒要仰仗父親的關心了！」雪珠有點哽咽，「這個世界雪珠從來都是可憐人，如果不是父親，雪珠將會更淒涼，如那荒涼大漠中的孤雁，隨時看不到盡頭，墜落而亡。」
「放心，咱家不讓你委屈！」閻文應拍拍她的肩膀，「天已晚，咱家也要歇息去了！」
「女兒送送父親！」雪珠作勢要出去。
「不用了！」閻文應擺擺手。
走了兩步，閻文應伸手模模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語︰「咦，怪了，明明在的！」又拍拍自己的膠袋︰「這記性！」
笄子馬上閃進來，搖搖還靜靜思索的雪珠︰「娘娘！」
雪珠沒有看她，目視正方︰「笄子，你覺得閻公公和以前有什麼不同！」
「這老糊涂啊！」笄子月兌口而出，又掩了嘴巴，膽怯得看看雪珠。
「照實說！」雪珠皺皺眉頭。
「娘娘，」笄子擠擠眼，「听小太監說，公公好像有點那個，就是腦子不清楚，經常落東西。晚上做夢總說胡話！」
「是嗎？」。雪珠揚聲，又自己點點頭，「看來，他是上了年月了！」
「可以告老了！」笄子呶呶嘴巴。
雪珠前前後後踱了幾回，又細細得看看笄子︰「笄子，你那些年在浣衣局的日子可是艱苦？」
「什麼？娘娘！」笄子不知道她突然提那些事干什麼，她根本就不想回憶起那樣的日子，整日雙手浸泡在水里，夏天還好，冬天卻是，徹骨寒心，皮裂唇開，活干得不好還得挨打受罵，長年累月擔驚受怕。
「你別怕，本宮只是想問問你，想往前還是想往後！」
「娘娘！」笄子 通跪在雪珠面前，「娘娘是個聰明之人，笄子不求做到娘娘的幾分，但也要學個絲毫。奴婢自然不願回到從前，還盼娘娘相攜！」
「你很聰明，遠遠比沛兒聰明，所以本宮才會選擇你！」雪珠由她跪著，「所以，你要更聰明，本宮是自己，也是她！本宮不要看到哪里不妥當！」
「奴婢明白了！」笄子磕了個頭，「奴婢待她會盡善盡美！」
「但是你仍然要記住，心只能有一個！」雪珠淡淡得。
「是，娘娘！」
送去雪美人，笄子倚在殿門口，仰望天空，永遠那麼得陰沉。這個地方，如同螻蟻洞，生活之中的人，就是一只只的螻蟻，忙忙碌碌，卻不知道生活的方向，終有一天在此終老，逝去，永遠走不出這個「空殼」的束縛。笄子是嗤笑沛兒的，作為一個什麼也沒有的小宮女，她的痴心和妄想就是「毒藥」，畢竟這宮中有幾個「夏綠」？有那麼多心思去琢磨別人，還不如為自己謀取更多，為自己爭得一席之位。如今這個把自己從浣衣局「撈」出來的娘娘，心思縝密，並非常人。曾經在宮室中傳聞的這個如天仙般的人物，如今思來，倒是一課可以依靠的樹，至少目前是可以讓自己月兌離往日的生活。如果有可能，她會得到更多，也會讓自己得到更多。
笄子含蓄若有所思得一笑，至少自己不是一塊踏腳石。
心情頓時開心點起來，自己那只豪無知覺的小指，也似乎沒有那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