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把雞蛋置于平地,
一堆人傻眼,
雞蛋果真穩穩得站起來。
「怎麼可能?」唐梟的眼楮睜得更大了,這什麼事?
「你輸了!」女子像是故意氣他一樣,又豎了一個雞蛋在地上。
「怎麼會?」唐梟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你們也可以!」女子示意了下,「只是平日都未發覺罷了。」
不信邪,
唐梟抓過一個雞蛋,學女子的手法,同樣成功了。
這?
「你輸了!」女子強調。
「老子怎麼能敗在一個蛋上面?」唐梟惱羞成怒,「老子不服,這不算。」他抓起大錘,揮舞起來,這豈不是侮辱人。
「無理!」張憲執槍沖上前。
女子攔住他,緩緩得︰「早知道你會不甘,不然怎麼會讓你吃下毒藥呢。」
「毒藥?」唐梟大驚,「你真陰險!」
「可是王統領也吃了!」張憲疑惑。
「顏色不一樣!」女子又倒出兩顆,「其實都是治人的藥,對某些病,並不是毒藥!」
張憲點點頭,沖著唐梟︰「姑娘已勝了你,為何不守信?」
「男子漢大丈夫,不怕流血,被一個小女子和雞蛋給愚弄了,如何為人?」唐梟的臉漲得很紅,青筋突出。
「這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女子一笑,「你問問他們,誰不是頂天立地,殺敵無數的好漢,他們也未知曉這事,怎麼談得上愚弄與否,還是你不夠豪氣。」
「老子!」唐梟愣了,是自己違背賭約,是不恥的事。
「好,老子是輸了,老子追隨你,」唐梟想通了,這兩位將軍也不知道的事,不丟人,「老子才不是為那皇帝,老子是听說那岳將軍義薄雲天,想見識下。」
「姑娘,你便幫他解了毒吧!」張憲看他也不是壞人,有豪氣,有報負。
「簡單,」女子取出金針,在他要脈處扎好,再取出,針尖已無翠綠。
從瓶中取出另一色澤的藥,喂唐梟吃下。
「姑娘,老子服了你!」唐梟也是爽快人,這般變數下來,對她刮目相看。
女子微微一笑。
唐梟向張憲抱拳︰「小將軍,我的名字是唐梟,李唐的唐,梟雄的梟。」
「在下姓張名憲!」張憲回以禮。
「我乃李唐後人,故不恥宋皇,今日我投于你,一是武敗,文輸,不能失信,二是,想我唐祖英雄善戰,我又怎能無碌一生。」
張憲驚訝,這個山大王居然是唐室後代,不禁佩服起來。
「當今皇帝我也不恥,我行醫為民,你參軍也為民,這便是了!」女子淡淡得說,「這天下皇帝就一個,而百姓千千萬萬,這樣想,心里就不會被框住了。」
「天下是百姓的!」唐梟理解了,點點頭,「百姓一直在,而皇位輪流坐!」
女子感嘆他的領悟,本是無條無框的人,也就不會被約束了。
他們倆的對話驚詫了張憲,雖然听似不合理,但很現實。他不知道,這樣的話,有一天會習慣。
「既是皆大歡喜,我也該走了!」女子記掛著半月前早產的楊家小兒,不知道近日長得怎麼樣了,有點牽掛。
叮囑了王統領和唐梟注意傷勢,收拾了一下,準備離開了。
「姑娘,」張憲突然猶豫了下,問,「貴姓!」
女子愣了下︰「我叫傾心!」此人正是傾心,這些年看盡了繁華變為滄桑,看透了生離死別。如果,益兒知道多少年後他的壯麗河山會變成這樣,會不會無法安詳閉眼。歷史的車輪,無論如何破敗,它還是固執得往前行走。傾心知道,北宋亡了,很快南宋也會亡。
傾心曾經想過一個問題,一個很多現代人糾結過的問題,如果能在過去,改變某件事,會不會歷史從此改變,會不會一派景象就不一樣。傾心矛盾過,如果真得會有改變,那是不是就不會有自己,這一切又是什麼?
十多年前,氣憤得用劍逼著一個將領讓他改變做戰方略,當傾心以為一切會隨之改變的時候,不料傳令官出門被石頭絆了一腳,意外得一命嗚呼,前方將士未獲知最新命令,依舊按原路線作戰,結果還是最壞的。
九年前,得知兩個皇帝變成階下囚,她趕去金兵落腳的地方,原想著,把他們倆撈出來,還給宋軍,一切不會太糟。可是,事情又是那麼巧合,當她已經要觸踫到他們的時候,眼前的隔欄從樓頂開始往下塌,生生得隔在中間,她甚至還听到了他們的嘆息聲。金兵蜂擁而至,傾心只好作罷。之後,又借機行事了兩次,一次因為自己「老毛病」犯了錯失良機,一次因為暴雨路滑,金兵突然改變路線,眼睜睜得看著左轉離開。直到後來,幾年前,听說他們被關在五國城,傾心琢磨,金兵的大本營,不會防範那麼嚴密。畢竟是益兒的族中子孫,一國帝王這樣被侮辱是讓人看得心酸。
「在下張憲!」張憲傻傻得。
「我知道啊!」都說了好些遍了。
「姑娘去哪?」張憲的話從來沒有這麼多過。
「唐州!」不曉得小鎮上的馬匹有沒有喂飽,自己出來挺長時間,這天氣也不怎麼適合出游,還踫到這檔子事,完了,估計藍天又要開罵了。藍天是誰?還是要從她最後一次去救兩位皇帝說起,那天,她打听出了關押兩帝的地方,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不會犯(那年發過一次了),做好最牢靠的準備,順利得見到了兩位皇帝,可是,她未料到,在這個破敗潮濕的地窖中,金國皇帝居然還給他們鎖上腳鐐,當狗一樣圈著,試圖解開鎖鏈,但是,堅硬無比,「柳葉」也只不過劃上幾道痕跡。看來,是老天開的玩笑,甚至那未昏迷的小皇帝說了----你走吧,是天要亡我們,我們就是回去了,也無顏苟活。
傾心放棄了,她無法改變,鐵定的事實,既定的歷史,雖然參與了,可是,如同翻過的書,印上的鉛字,可以去閱讀,可以幻想過程,可以用筆去涂改,但最後一頁,它依舊沒有變過,即使撕毀,即使燒掉。而藍天,是她離開五國城撿到的人,那天,一腳踢翻了一個草垛子,從里面鑽出一顆腦袋,秀氣文質彬彬,問他叫什麼名字,他指指天空,傾心說,你叫藍天啊,不錯的名字。藍天本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出門游玩,卻被一個可笑的理由---長相俊美,誤當為女人被擄到金國,找時機逃跑了。
「唐州!」張憲听她說出個地名,「姑娘,那地方不是很穩妥!」岳飛十萬將士屯守鄂州,戰亂紛飛,唐州離之不遠,不少百姓紛紛離開,她這個時候去那邊是為不妥。
「噢,對了,岳將軍的軍隊好像也在那,你這便是要回去?」傾心問起。
「是如此!」
「那不耽擱小將軍的行程了!」傾心搖搖手,「我這便告辭了!」
張憲想要說什麼,卻沒說出來,任由傾心提著小藥箱離開了。
綿綿細雨已停,身上不出的黏糊,不痛快。
唐梟應下的事情,也算有個著落,他請張憲給他半月時間,打點好一些事情,再去軍中報道,張憲允下了。
王統領與張憲客氣了幾下,帶領送棺軍隊離開了。
跨上白馬,原地轉了幾圈,猶豫了一會,不過離開了。
手間隱隱傳過來的清香,提醒了張憲,這姑娘忘記了她的絹帕。
不過,回身望去,沒有她的身影。
……
果然,
回到客棧,藍天喋休不止。
------你說你,又跑了哪,這兵荒馬亂,踫到壞人怎麼辦?
------虧我老人家為你擔心。
------出門也不說留幾個銀子,我餓了。
------想丟我,說一聲,我決計不膩你!
天曉得,傾心從來都是自由來去,瀟瀟灑灑,無牽無掛,不期沾上這個「油瓶」,叮叮當,甩不掉。
傾心緩了一下,
坐下,喝了一口水,
------藍天,被人抓走要當「媳婦」的人是你吧?還老人家,今年貴庚啊?銀子,你模模荷包,扁了沒?要丟你,早幾年就扔了。
藍天一拍桌子,完全沒有讀過「聖賢書」的樣子。
------別揭我傷疤,生得好看又不是我的錯。
------我不小,可以討媳婦了,當心哪天不要你,找美嬌娘去。
------這幾個破銀子,哪夠我塞牙縫。
------你哪天心里不想著要丟了我!
傾心咬咬牙。
------死「偽娘」!「富二代」
輪到藍天愕然了︰「說點我能听懂的好不好?」一到辯不過的時候,就開始講些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話。
「藍天啊,好歹我是你師父,你可行過大禮!」傾心無奈得,「人家孔聖人,還說過,要謙卑尊師。」
「那是爹娘按著我腦袋行跪禮的!」想到這一點,他就火氣上來,爹娘也真是的,居然打破了「男兒膝下有黃金」的想法,愣是讓他向一個女人磕了三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