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棺木蓋狠狠得從另一頭直飛過來，結結實實的蓋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伸向棺木的手，急忙縮回來，愣了一下。
「死人的東西也要眼饞，太沒出息了吧？」冷冷的聲音從棺木後傳來，沒有一絲感情。
「是誰？」唐梟吼，「裝神弄鬼，有種出來打一架，看看老子把你骨頭給拆了。」
「垃圾！」簡單吐出。
「什……什麼？拉……什麼？」唐梟似乎沒听清楚。
「可不可以回收？」那聲音弱了下去，像在自言自語。
「說個屁，老子听不懂，你給我出來。」唐梟沖上去。
「急什麼！」聲音傳來，從棺木後慢悠悠得走出一個人。
「呃！」唐梟看來人用帕子抹著雙手，甩過一些細木屑，喘著氣兒，又順手撢撢衣服上沾到的贓物。
忙和完了，猛然抬起頭。
白皙的皮膚，如黛的深眉，閃亮的眼眸，似笑非笑的嘴角一邊輕輕上揚，從鬢間挑起的兩束頭發在腦後高高得由一支金色的發簪挽起。一身淺青色的羅衣，在綿綿細雨中微微擺動，一條錦墨色的飄帶勾勒出縴細的腰身。右肩背著一個小藥箱，已經有點發舊。
唐梟垂下執錘的手，原來是個女人。
「老子不打女人！更不打好看的女人！」唐梟粗著嗓子喊。
女子皺皺眉頭︰「這般又不為難女人了？」
「老子……」唐梟大手往棺木一指，「死人就不分男女了！」
「胡說八道!」女子一點也不懼怕，「都說死者為大，這樣不知道廉恥，不顧道義的事你們真做得出。」
「少管閑事！」唐梟掄起大錘揮了幾下。
「姑娘！」那邊的張憲一看這個縴弱的女子，還不及那唐梟一個手捏，趕緊制止，「當心他傷了你！」
「多謝小將軍!」女子微微一笑，心想，這小將軍長得不錯，英氣勃發，眼眸浩蕩，少年英雄，武藝也不賴。
「他傷不了我！」女子詭異朝唐梟一笑，突然伸出左手，揚起，「我指尖的五枚金針，原是行醫救人而用，你即便近得了我身，讓我送命之前，我還是能不差分毫得扎入你要害，信不信？」
果然，明晃晃的金針夾在她手指縫中，針頭上泛著點點綠光，居然淬了毒。
「這是小女子我防身所用，壯士可是想試一試！」女子上前了兩步。
唐梟居然後退些許，都說女人心毒，果然不假。
居然用毒，那是下三爛的做派，他明搶明奪，才不屑于耍陰的。
「滾開！」唐梟火氣上來了，「老子搶東西，沒礙你什麼。」
「你搶了不該搶的！」女子另一只手從胸口模出一個紙包，食指捻開，往旁邊一灑，「沒法了，這棺木上我已經散了毒！」
「你！」唐梟惱羞成怒，噌得一下，臉漲得通紅，「老子砸了它！」雙錘直朝女子身旁撲來。
女子笑笑，沒動。
「姑娘，小心！」長槍穿過中間空隙，挑起雙錘，兵刃相踫，發出的聲音震耳欲聾。
張憲的虎口被震得發麻，裂開，殷殷的血流下，但他還是沉著得握緊槍，站在女子身前，「姑娘放心，他動不了你！」
「逞什麼威風！」唐梟並沒有好多少，雙錘震傷了他自己，一口血痰堵在嗓子口，憋著沒吐出來，卻依舊不依不鐃。
女子看了下他，從他漲紅的臉色中揣度，傷得不輕，必敗。
果不其然，在接下來，沒出幾招，唐梟體力不支，被張憲槍口一挑，雙錘落地。
「大王！」嘍們一看不對勁，圈了過來。
張憲的槍口抵上唐梟的下顎。
「哼，老子做了鬼還是好漢一條！」唐梟圓目瞪著，「有種你就刺下來。」
「我不殺勇猛之人！」張憲淡淡得說。
「還是小將軍技高一籌！」女子走了過來，指尖已不見金針，而是一塊錦帕，她笑笑，捂上張憲流血的手部，塞住。
一陣暖流在張憲心口亂竄，他似乎聞到從帕子上傳來的清香，很好聞，是草藥的味道。
女子在唐梟面前蹲下︰「你傷的很重。」
「你知道個屁！」唐梟依舊嘴上懲狠。
「和你打個賭！」女子繼續說，「如果你贏了，我幫你治傷，此棺隨意你打開！」她看出來了，這大漢身手不錯，如果能到軍中效力，必是一員猛將，而且瞧小將軍，也是有惜才之意，只是這樣一個狂妄的人，怎麼才能放段心甘情願得去參軍，強迫之法不是上選。
「姑娘，此舉絕不可！」張憲急忙阻止，開棺，閉棺，如若再開棺，那是于理于情都不合。
「外加這個！」女子從發髻間拔下簪子，捏在指尖，「這是天聖年間的皇室珍寶，當年的劉太後心愛之物，價值連城，！」
唐梟的眼楮瞪得圓鼓鼓，直勾勾得看著女子手中的黃金針，隱隱刻有龍紋，果然不是俗物。
「如果我輸了呢？」唐梟不是蠢人，賭注那麼大。
「很簡單，小將軍對你有幾分惜才之心，你隨他去效力就可以了！」女子淡淡一言，「不過我還是可以給你治傷。」
張憲詫異得看看女子，縴細的雙手，把發髻重新挑起，扎入金針，金光閃閃。
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小將軍可原意收他入帳？」女子微微一笑。
「可！」張憲听她「小將軍」來，「小將軍」去，有一絲別扭，但還是接受了。
「輸贏還未定！」唐梟眼楮沒離開女子的簪子半毫。
「不急！」女子抹抹額間的雨水，綿綿細雨散去了，舒服些，「那位將軍，我先給他看看！」
王統領抱拳相謝，讓女子檢查傷勢。
「還好！」女子放心了，喂他吃了幾顆藥，「將軍行程放慢，半月內不與人動手，就沒事了！」
「多謝姑娘！」王統領心存感激，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卻是有這樣的本領。
「小將軍，你把槍放下吧！」張憲不敢松懈，一臉認真樣，女子拍拍他的手，這手繃得太緊，對他的傷勢可不是好事。
柔夷觸模過他長年征戰有些許繭子的手，溫暖，舒服。
信任的感覺油然而起，
放下了手中槍。
唐梟想要站起，眼光一閃，不知道什麼時候，帶毒的金針又出現在女子指尖，閃亮無比。他只好坐回地上，不動。
張憲把帕子又在虎口繞了一圈，扎住。
還是那股淡淡的清香，
凝神氣定。
「好了，你也吃顆藥吧。」女子從細瓶口倒出一顆給唐梟。
唐梟遲疑了下，斜眼看看服了藥的王統領，也吞了下去︰「說吧，賭什麼。」
「雞蛋吃過沒？」女子的問題讓人錯愕。
「可笑，老子什麼沒吃過，相當年，皇帝老兒的菜都被我嘗過。」那年，皇宮南遷的時候，時世混亂，他不止一次盜過御膳，更不提模來的金銀珠寶。
「生雞蛋可以豎起來嗎？」。
「什麼？」唐梟以為耳朵出錯，「天大的笑話，生雞蛋圓咕隆冬的，放不不穩，怎麼豎起來。」
張憲也詫異，這雞蛋，極易碎，素來都要以妥善之法收藏。
「我能讓它站起！」女子自信，「麻煩壯士差人回去取幾個生雞蛋來，最好是昨天剛下的！」
「這簡單，」唐梟招過一個嘍，「回去，抬一框來。」
「生雞蛋怎麼站起，天下的奇事！」唐梟模著腦袋，琢磨不透，用力敲下，把一頭敲扁，可是蛋黃要漏出來了。
女子也不煩他，依著張憲坐在大石頭上︰「小將軍，手無礙吧？」
「這點小傷，不當事！」張憲爽朗一笑，頓掃滿臉嚴肅，「打打殺殺，免不了。」
「小將軍，不可大意，這事情都是講偶然的，廢手之事，也不見少。」女子溫柔得說。
「草莽之人，顧不上。一向隨意慣了，姑娘見笑了！」看這女子，生活比較精致，似大戶人家出來。
「小將軍可婚配？」女子調侃他。
「未曾，」張憲臉有點熱，轉而說，「不過岳將軍有意把小女兒嫁于我。」
「你允了？」女子皺皺眉頭，野史中將領把女兒配給下屬的事是不少，也不失一種好「聯姻」，只是，說是姻緣，還是體恤，亦或……
「我未允！」張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極力要解釋，「我與銀瓶妹妹無夫妻之緣。」
「那小將軍屬意什麼樣的姑娘？」女子感興趣。
「呃，」張憲想想，指指棺木，「如梁娘子般的！」
「小將軍喜歡的是俠女啊！」女子想，這少年情懷，真是颯爽。
「來了，雞蛋來了！」那邊，小嘍果然扛了一框雞蛋過來，女子瞠目，這也太多了吧。
唐梟睥睨，冷笑︰「隨便你試，看你怎麼辦！」
「不用那麼多，」女子要框子中撿起一個，「一個就夠了。」
「老子就不信你有這樣的本領。」唐梟似乎已經看到黃金閃閃了。
「其實啊，這世道你未見過的事，多了去，」女子一邊踱步，兩指捏著雞蛋，按一個方向不斷得搖著，搖著。
不久後，女子把雞蛋放在耳邊，听听聲響，笑了︰「你睜大眼楮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