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詩洋雖說只是皮肉傷,但縫傷口的時候卻讓她疼得半條命都快搭上了,吃了止痛藥,這一夜,睡得還算安穩——
一早睜開朦朧的眼楮,稍稍一動,又把自己弄得齜牙咧嘴,一旁椅子上歪著頭睡著的陳墨言感覺到身邊的動靜一下子被驚醒。
「感覺怎麼樣?還痛不痛?」陳墨言抖了抖酸麻的腿,走到洛詩洋身邊,幫她有個舒適的體位,然後細心的把潔白的被子往洛詩洋肩部掖了掖。
「還好。」洛詩洋抿著嘴勉強的笑了笑。
「詩洋,都怪我,唉~~你不應該……」陳墨言萬分的愧疚,昨夜陳墨言摟著處理台上蜷縮顫抖的洛詩洋,看著她布滿鮮血的衣服被醫生仔細地剪開,大大小小的碎片扎在她雪白的背上,那一刻他有種揍死自己的沖動,醫生拿著鑷子仔細的清創,大大小小的碎片被一枚枚的取下,處理的醫生看了一眼陳墨言,陳墨言會意地往前夠了夠,洛詩洋的傷口暴露在他的面前,發現被取下來的碎片扎得都不深,而殘留在背上沒有被取出的那最後一塊則看的出來扎得很深,大多數的鮮血都是從這個傷口流出來的,形成的創面有些粗糙,表示碎片的邊緣並的光滑,也說明取碎片的時候洛詩洋會很疼,事實證明洛詩洋出奇地堅強,盡管她得臉已經扭曲不堪,淚水也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滾落不停,但她始終沒有喊一聲,從清創到縫傷口,始終沒有。
「唔~~原來我們醫院被褥的味道是這個樣子的,這下可以好好休息幾天了。」洛詩洋看出他的自責轉而換個話題,她不是個矯情的人,這樣的場面她可處理不了。
陳墨言剛想說什麼,口袋里的手機就響了,掏出一看,是葉子琛,想到他還不知道洛詩洋受傷的事,他趕緊按下了接听鍵。
「墨言!你在醫院嗎?我找不到詩洋,手機也不接。」葉子琛的語氣听起來頗有些著急。
「她在我旁邊。」陳墨言愧疚地不知道怎麼和葉子琛開口。
「啊?在你旁邊?」葉子琛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現在早上七點多,這兩個人怎麼會在一起呢?
「昨晚上出了點事,詩洋受傷了,你快來醫院吧。」陳墨言覺得此時此刻洛詩洋最想看到的應該是葉子琛吧。
「受傷了?她怎麼會受傷呢?!」葉子琛一听洛詩洋受傷了,語氣更加的急促,聲音的分貝一下子提高了許多。
「電話了講不清楚,你在哪現在,趕快過來吧!」洛詩洋听出來是葉子琛的聲音,滿心期待的看著陳墨言,陳墨言瞥了一眼旁邊的洛詩洋,注意到了她灰暗轉而變亮,充滿期待的眼光。
「我和齊簫磊今早五點多的飛機,現在我已經在s市了,我們有個項目要談,簫磊一個人肯定解決不完的,這個時候我回不去,最快也要後天啊!」葉子琛滿心的為難,一邊是公司的重要工作,一邊是不了解情況的傷勢,葉子琛真想要一個分身。
「你要我怎麼和詩洋說,她的傷蠻嚴重的。」一旁的洛詩洋好像感覺到了什麼,眼神變得有些疑惑和失望。
「她會理解的……」電話另一頭的葉子琛感覺腳步已經挪不動了,正常這種情況,他應該什麼都拋下然後飛一樣的趕回洛詩洋身邊,但他知道他必須理性,此時拋下工作,他一樣的不負責任。
「好吧。」陳墨言掛了電話,抬頭迎上了洛詩洋的目光,「他來不了了,飛s市工作,後天才能回來。」陳墨言邊說邊著看洛詩洋臉上的期待變成了一開始的蒼白。
「哦……」洛詩洋把頭往被子里縮了縮,稍稍的一用力,又感到了背部傳來的疼痛,她嗅了嗅鼻子,佯裝出微笑對陳墨言說,「沒事,工作重要,他也不是醫生,來了不幫不上什麼忙,我也什麼也做不了現在。」洛詩洋口是心非地騙自己,騙陳墨言,她怎麼能不失望,如果可以,此刻她最想抱著的人是遠在家鄉的父母和葉子琛,因為這樣,她可以無所顧忌地說痛,疼了就哭,而現在,只能獨自承受了。
此刻的陳墨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責備葉子琛,還是安慰洛詩洋,都顯得有些不合適,此時的洛詩洋叫他看著無比的心疼,而她和葉子琛的故事,她的內心,她的堅強,她的淚水,她的微笑,她的執拗,她的脆弱,她一切的一切又讓他無比的好奇,這個倔強的姑娘在辯論場上秒殺全場的時候就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很少有人在辯論上說得過她,他的風格犀利搞笑,而她則是以柔克剛,看似溫弱的卻有力的幾句話就讓他一時語塞,與其說佩服,更多的是好奇,時至今日,最初的好奇不減反增。而此時的洛詩洋像只受傷的小貓,獨自在角落療傷,舌忝舐著傷口,不去討好誰,不去博取誰的愛戀,不去打擾誰的同情心,只等她得主人來把她領回,這只倔強的貓,這只惹人憐惜的受傷的貓。
「我去幫你買早飯,想吃什麼?」陳墨言無奈地起身,再不離開一會,他真的不知道該和洛詩洋說什麼,或者,他會說什麼。
「豆漿吧~~」洛詩洋弱弱地應了一聲。
「沒有了?」陳墨言追問。
「你看我現在還能吃什麼?」洛詩洋自嘲地笑了笑。
本是調侃的一句話卻讓陳墨言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愧疚,雖然縫了之後已經沒有什麼大的危險了,但是因為痛得厲害,洛詩洋很是虛弱,根本沒力氣坐起來吃東西。陳墨言輕嘆了口氣,按好了洛詩洋的被子,走出了病房。
陳墨言走後,洛詩洋別過頭看著病床的窗戶,想來平時都是照顧病人,像這樣的一個又一個清晨,她打開窗戶,仰頭越過前面擋著的內科大樓樓頂,望向更高更遠的那片天空和白雲,貪婪地吸幾口新鮮的空氣,然後舒心地開始一天的工作。而此刻,她卻成了別人照顧的對象,她知道陳墨言也要上班,接下來的幾天,即便是葉子琛回來,她也沒有親人和愛人的陪護,一個人在這里養傷。她曾經同情過病房里那些鮮有親人在看望的病人,而此刻諷刺的是,她自己成了被可憐的對象,好在自己夠堅強,她相信自己能撐過去,只是這個時候她想起了遠在他市忙碌的葉子琛,剛剛建立的信心又突然的崩塌,她知道葉子琛有工作,可自己就是這麼貪心地希望他能陪在自己身邊,心疼關切地問她痛不痛。
清脆的敲門聲打斷了洛詩洋的遐想,扭頭一看是葉子璇和之前在茶物語見過的齊簫遠往病房里走來。
「子璇姐?你們怎麼來了?」洛詩洋有些意外,她受傷的事情應該只有她和陳墨言、葉子琛知道,他們怎麼得到消息的?
「子琛給給我電話,我剛好在簫遠的店里吃早餐,所以就和他一起過來了。」子璇溫柔地模了模洛詩洋頭發,「怎麼樣?什麼情況?嚴重麼?」
「沒大事,昨晚急癥有個醫療糾紛,我不小心倒在了一地碎片上,沒什麼大礙,就是痛得我有些吃不消,呵呵~~」洛詩洋不想大家以為她出了什麼大事,像小孩一樣吐了吐舌頭,故作輕松。
「哇靠,嫂子你也太勇敢了,要我早就痛了?‘嘎吱’過去了」一旁的齊簫遠不改平時的鬼馬。
一聲嫂子叫得洛詩洋有些臉紅心跳,頗不好意思尷尬的笑了笑,齊簫遠不明所以的還問洛詩洋,嫂子,你臉紅什麼?一旁的葉子璇「撲哧」地笑了出來,無語地看著齊簫遠,「你一口一個嫂子把人家叫得不好意思啦。」
「啊?這也會臉紅啊?你不也是我嫂子?嫂子~~嫂子~~~嫂子~~」齊簫遠賣萌似地貼著葉子璇喊嫂子,弄得葉子璇在洛詩洋面前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小子,是不是你哥不收拾你,你就皮癢啊!小心我揍你!」葉子璇揮起拳頭示意齊簫遠。
洛詩洋總算是听明白了,原來子璇姐和齊蕭磊在戀愛,想想也挺對,不然子琛一個實習生怎麼能受到齊蕭磊這麼多的培養和提攜,原來是未來小舅子。
三個人正在說話,陳墨言拎著早飯回來了,看到子璇和簫遠來了,和詩洋聊得那麼開心,剛進門就問︰「聊什麼這麼開心?」
「你昨兒一晚上都在這里啊?」子璇看著陳墨言拎著早飯進來,想著剛才來之前打陳墨言宿舍電話沒人接,便知道陳墨言一夜都在醫院陪著洛詩洋,陳墨言這家伙,八點半上班,一般八點都還在床上,哼哼唧唧,磨磨蹭蹭和床做著斗爭。
「嗯,我買了不少,你們吃過了麼?」陳墨言把早飯往他倆面前一推,就走到床的另一邊對詩洋說︰「一會,外科的羅主任會來看看傷口,她可是我們醫院最好的外科…女…醫生,昨天就是她給你縫的傷口,她的技術很好,一般都不會留下疤痕。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就和她講,痛也要講,不要忍著不說。」陳墨言說話的溫柔勁讓一旁的葉子璇和齊簫遠很不適應,兩個人都很驚訝,齊簫遠剛要送進口的包子硬是頓在了嘴邊,葉子璇也一臉詭異的笑容看著陳墨言,心里直嘀咕。
「墨言!我去年得痔瘡的時候,你怎麼沒這麼溫柔的對我!你當時還掐我!」齊簫遠看來是赤果果的「嫉妒」了,陳墨言,你什麼時候有這麼變態的溫柔一面啊?上帝啊?打醒我把,我是不是在做夢啊?!
陳墨言無語地走到齊簫遠面前,兩個手指一戳,把包子塞進了他的嘴巴︰「吃都堵不住你嘴巴……你倒不說我干嘛掐你?」陳墨言忍不住笑地指著齊簫遠對著洛詩洋和葉子璇說,「這小子,術後三四天還不下床走路,明明就沒那麼痛,還死乞白賴讓醫生給他開止痛藥。」
這話一說,齊簫遠羞得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他把沒吃完的包子扔向陳墨言,張牙舞爪地撲上去︰「讓你說我壞話!」隨之,病房里穿來一陣鬼叫,招來了惡狠狠的護士,兩人被好好教育了一番,另外兩個女生則當看笑話一樣咯咯地笑著。
「對了?昨晚醫療糾紛是什麼人鬧得?詩洋這情況得找他們賠償吧?」笑過了的葉子璇想起這一茬,直突突地問陳墨言。
「噢,是那個……」陳墨言剛想說是趙羽的一個親戚,他根本不想再看見那個女人,他怕自己管不住自己抽她兩下,幫洛詩洋討回個公道,錢不錢的他根本不會在乎,醫院鐵定會報銷。
「沒什麼,不認識,事情完了之後就散了,也不知道叫什麼,別去計較了吧,反正都這樣了。」洛詩洋搶在陳墨言,她不想讓他們知道是趙羽情緒失控推的,準確的說,她不想讓葉子琛知道,她不想因為自己,葉子琛和趙羽還有什麼牽扯,即使是恨是討厭也不想,他們三個人之間,她想保持最簡單的關系。
「嗯。」陳墨言看到洛詩洋不想說,自然就沒再往下說。
「這樣啊,既然詩洋這麼說了,那就不去追究了,不過以後詩洋你可要注意安全啊。」葉子璇是個經驗老道的熱,她知道洛詩洋和陳墨言有所隱瞞,不過既然他們不想說,那就以後再探究吧。
三個人陪著洛詩洋聊了會天,就各自去上班了,陳墨言不放心洛詩洋說是要陪她等羅主任,最終還是讓洛詩洋趕走了。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一個人躺床上想東想西,羅主任帶著一幫醫生來會診,說是縫合的很注意,基本不會留下太明顯的傷疤,這讓洛詩洋松了一口氣,中午陳墨言來送午飯,然後科室里的姐妹來看了看她,接著下午又是繼續躺床上,還好護士幫她打開了電視,她無聊的時候可以瞅兩眼。
一整天,洛詩洋都感覺心空空的,葉子琛,他們都來看我,卻獨缺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