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風吹過 第二十七章

作者 ︰

「給十三爺請安,十三爺吉祥!」

小竹已福去,我也隨著請了安,十三爺欲揮的手也就此放下了。

「你們倒會躲清靜,讓我好找啊!」十三爺一轉身已坐在石頭上,一副神定氣閑的樣子。

「十三爺找我們?所為何事?」我不禁問道,不過心里已猜到了八九分。

「自然是討杯酒喝!可別告訴我酒已沒有了!」

「有是有,只是不知可合十三爺的脾胃!」我走過去,拿起酒壺往一只干淨的杯子里倒滿了酒遞過去。

他接過去喝了一口道︰「我吩咐他們準備的酒,還能不合我的胃口?!」他滿臉得意地又喝了一口,酒杯就已見了底。

「那,我就不用謝十三爺了,十三爺該謝我才是!」

他抓起酒壺給自己又到滿了酒,只顧喝酒,嘴里卻道︰「那是為何,如何我要謝你?」

「十三爺自然要謝我!借著我的名義,要了你想喝的酒,還不該謝我?!」

第二杯酒下肚,他用手抹了抹,呵呵笑道︰「這樣說來,原是要謝,只是你也喝了好酒,也就算謝了!」說完又自端起酒壺斟滿一杯一飲而盡。

看他連喝三杯,我不禁有些感嘆︰「十三爺,這麼喝酒,看著你倒像江湖兒女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豪爽得很!」

「我們滿人自來也如此,只是入關後才變了些。怎麼,看著不雅嗎?」。

「那倒不是,只是皇家禮儀森嚴,何以十三爺倒是這等脾性?」

「嘿嘿!不瞞你說,我們兄弟里頭比我更不講究的有的是,只是你沒有見到。不過,我看你也不是過分拘禮的人,難道也學會了那些扭捏的作態?」他放下杯子,仰著頭問。

「我還真想學來著,奈何天性難改,沒學成!讓十三爺失望了!」

「呵呵!讓我失望的是你居然想學這個,你這斷不是真心話!你才不會要學那個呢!要不就不是我認識的你了!」他斷然道,倒激起我的好奇來了。

「十三爺怎麼就斷定我不會想學那個,那樣不好嗎?端莊大方,不正是女子的本分嗎?」。

「這也要依了本性才好!若硬是要變,怕也難大改,反而失了本來,又何苦來呢!」

「這麼說來,我是沒希望成為女子中的典範了,我原本還想努力一下,可十三爺這麼一說,我看我也就不費那個心了!」

「你呀!這樣正好,若那樣的話,我可不敢跟你說話了!我有時候還真想作個你說的那個江湖兒女呢!唉!對了,難道你見過他們,知道他們是我這樣?」

「那倒沒有,只是听說過!十三爺莫非真想做個大俠?」

「做是想做,只是怕做不好也做不到!做個大俠不好嗎?縱馬馳騁千里,無拘無束地,只怕天地都寬闊了很多!」

「天地自然是寬闊,只怕衣帶也會寬闊吧!風餐露宿、饑寒交迫的日子也不好過!」

「這我倒不怕,只要可以縱情山水,受點苦又算得了什麼!」

「其實,每人的際遇不同,道路和結局自然也大不相同。也許那些讓我們羨慕的人,此刻正羨慕著我們呢!畢竟我們可以衣食無憂,可他們浪跡天涯也許只是為生活所迫,無可奈何之舉!彼此都看著別人的日子更精彩,其實在別人那里大概也不過如此!」

他沉吟片刻道︰「嗯!有些道理!」又抬起頭看著我︰「我說雨輕,你一個年輕女子,那兒來的這麼些道理,可都是很有道理的道理,倒像是經歷了很多事情,了悟了很多!」

「我只過是看過一些听過一些,拿了別人的道理來說與人听罷了!只要十三爺覺得可听,不當我犯上便了!」

「可听,當然可听!看得多听得多的人多了,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如你般恰當和入耳。什麼犯上不犯上的,不愛听的是你說這種話!」

「是,十三爺!奴婢以後再也不敢說什麼‘犯上不犯上’的話了!」

他指了我無奈︰「你呀,伶牙俐齒地,有時候真拿你沒辦法!」

說了半天話,只覺得口渴得緊,剛想到這,一直默立一旁的小竹端了茶杯遞了過來,臉上的笑容如同早晨帶著露珠的花瓣一樣燦爛。

我接過茶杯,同時也不忘謝謝她。在十三爺面前,她多少有點不好意思,只是笑容更絢爛了些,做為對我感謝的回報。十三爺只顧低頭喝酒,並沒有注意到我們之間的眉目來往。

此時,天邊已被夕陽染成了金黃色,朝霞映著半個天空,就連雲彩也不甘心似的,和著霞光落日一起綻放著金色的光芒。

「十三爺、姐姐,奴婢出來久了,怕那邊有事兒,先告退了!」小竹輕聲地道了安,雙眼望著十三爺和我。

十三爺「哦」了沒再說什麼,我幫著小竹收拾了空下的盤子,看著她走下山石才回轉了身。

「你們感情很好啊!」十三爺見我回來,低聲地說。

「是啊!我們雖非親姐妹,可她卻是我在這個世上惟一的親人了!」我也不覺感嘆道,心里又忽然想起了遠在另外一個時空的父母,不知他們現在怎樣了,是否也如我此刻一樣,正看著落日夕陽,期待著明天的晴朗。

十三爺默默地放下杯子,慢慢地踱到我身邊,眼看著遠處無語。此刻,落日正留一絲余暉,緩緩地隱在了無邊的天際,鳥兒的身影也愈發忙碌,正趁著這最後的光亮尋找著自己今晚的棲息地。有人說,世界每一天都是新的!我想這個應該是古今同理吧!

「許願了嗎?是什麼?」十三爺全身浸在霞光中。

「願我的……我所愛的人,愛我的人都能幸福一生,平安一生!」願我的父母、親友都能如願,在我不在的日子里!

十三爺沒有說話,重又看著遠處默然。風卷著他的衣襟,他自屹然不動,神思已飄向無盡的遠處,只是默默地、默默地。我也無意打破這沉默,也讓風帶著我的思緒,飄向遠方、飄向我的愛所在的地方。可是它又能去那里呢!

「姐姐,十三爺可在此?」

听見問話,才看見小喜子和四爺不知什麼時候來了,此刻正站在山石下仰了頭看著這邊。我站的位置靠路邊,所以他們並沒有看見十三爺。

「噢!在這里!」轉過身對循聲過來的十三爺道︰「十三爺,四爺找你呢!」

「四哥,什麼事?」十三爺向前邁了一步,探頭看著四爺他們。

「哦!也沒什麼要緊事。只是這回子得空,想來看看你們在做什麼?」四爺淡淡的說完,扶著小喜子沿著台階向山石上來,不一會兒就到來面前。

十三爺轉身迎了過去︰「四哥,坐!我到這里討杯酒喝!正想著找四哥去呢!」

四爺撩了袍子,坐在了剛才十三爺坐著的石頭上,十三爺也坐在一邊。我也走過去,卻不知四爺是否也想喝酒,手拿茶杯停了一下,抬頭看四爺。四爺也正看過來,見狀笑笑,于是倒了杯茶遞了過去。

「四哥,四嫂沒事吧?」十三爺正欲倒酒的手停了,想起什麼似的問道。

「不礙事!有點著涼,已經請了太醫了。」四爺還是淡淡地,說完低頭抿了口茶,復又放下,若有所思。原來是福晉病了,不知道小竹剛才出來這麼久會不會有事……

一時大家無話,都默默地喝起茶酒來。

一杯清茶、三五知己,也許這就是生命的全部,什麼功名利祿都不過是過眼雲煙。成又如何敗又如何,更重要的是,你在這個世上生活過、體味過、感悟過。對于你自己來說,當這段旅途結束的時候,你心輕如雲就夠了……

「唉!想什麼呢?那麼出神?」十三爺興味盎然地看著我,我這才發現不止是他,四爺和小喜子也都看著我,只是四爺的好奇轉瞬既逝,大概見怪不怪了吧!

「噢!我想十三爺的酒喝得太多了,還是來杯茶吧!」我的胡思亂想有點天馬行空,如何能說又如何說得清楚!

「你別鬧鬼了,快快招來!要不休怪我生氣了!」十三爺故作嚴肅地樣子,不過看得出來想賴是賴不掉了。

「奴婢失禮,十三爺休怪!」停頓了一下,索性說道︰「我想,一杯清茶、三五知己,人生也大概如此!若真能如此,豈非幸事!」

十三爺大概沒想到我能這樣說,一時有些怔怔地道︰「確是幸事,可並非人人都能有此福氣!雨輕,倒是難得你能如此想,我們也就想想罷了,要真如此怕不能夠了!」

四爺臉上淡淡地,只是下意識地端起杯子喝著茶,卻不曾說話。是吧!身不由己怕不只是我這個小丫頭的命運,只怕他們也多如此!要不後世又如何有「不願生在帝王家」的感嘆呢!

不管怎樣,我都非常珍惜這一天我所得到的。對于四爺十三爺來說,我尊敬他們,對于小竹來說,我愛惜她。雖然今天並不是我真正的生日。我生在農歷八月,正是桂花盛開的季節,這大概也是我如此喜歡桂花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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