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風吹過 第五十二

作者 ︰

一望無際的草原綠意正濃,與天際的蔚藍融為一體,沒有雲也沒有羊群,只有坐在高坡上的我們,仰望著蒼穹,醉心于大地。

好友之間不止有暢懷痛飲的快樂,也有相視一笑的默契。此刻,四爺、十三爺、我都默默地看著遠方,沒有話語也無需多言,只是這樣坐著,就足矣!

沒有牧人卻有牧歌,從遠處斷斷續續地傳來,不是幽怨或孤寂,是靜謐和安詳。彼處歌聲漸落,十三爺站起身,稍停片刻就唱起來。歌自然是蒙族歌,調當然是長調,也只有這樣的語言和這樣的曲調才能與這廣袤、遼遠、蒼涼的草原相配。

十三爺唱罷喝了口酒,不想那邊歌聲又起。就這樣,十三爺一首、那邊一首,我只听得曲調悠揚,卻完全不懂何意。到底忍不住,在歌聲停歇的間隙問四爺。

原來,那邊是個牧羊人,獨自一人看著羊群喝酒唱歌。听到這邊的應和,邀請我們過去一起喝酒。十三爺謝過他,說這邊有酒有歌,路途遙遠,不如就著歌聲遙遙祝福吧!

十三爺听我們聊著,回頭問︰「雨輕,你來一曲吧!」

「歌我會,可蒙古話不會說,你可要听?」我看著他無奈。

「罷了,有酒有歌,也算盡興了。」十三爺一坐下,猛喝了幾口酒。

不想四爺來了興致︰「你且說了詞來,我教給你,你再唱。」

于是,我這首歌就成了︰我說一句歌詞,四爺用蒙語再說,我學一句,再唱一句。不知道他們听出調兒來了沒有,我是唱得全沒了感覺,還累。不過,我這樣來回唱了幾遍,又用漢話唱了幾遍,十三爺就學了個差不多。幾遍下來,他就基本上能用蒙語唱了。

十三爺用蒙語,我用漢語,他唱詞兒,我負責調兒,不知四爺听著什麼感覺。

……

鴻雁……天空上,對對排成行。

江水長,秋草黃,草原上琴聲憂傷。

鴻雁……向南方,飛過蘆葦蕩,

天蒼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鄉。

……

鴻雁……北歸還,帶上我的思念,

歌聲遠,琴聲長,草原上春已暖,

鴻雁……向蒼天,天空是多久遙遠,

酒喝干,再斟滿,今夜不醉不歸!

……

歌聲抒發著我們此刻的心境,而現實卻是我們既沒有醉,也不能不歸。四爺和十三爺做不到,我更做不到,即便是說一不二的皇上也無法完全按自己的心意做事。所以,到了八月末,我們也啟程回京了,也不管那過去的日月多麼地讓人留戀。

……

府里的一切都和走時一樣,一點沒變。只是書房院子更顯的靜寂,因為主人長時間不在,就連花草似乎也落寞了許多。甬道兩旁的竹子似乎長高了不少,牆根兒底下的桂樹這幾日已經掛滿了許多小花苞,有幾朵性急的已經綻放了葉兒,幽幽的香氣無需走近就能聞得到,特別是寂靜無聲而又月朗星稀的夜里。

秋天是北京城最好、最美的季節,古今皆同。樹木濃蔭遮蔽,果實累累奪目,就連經歷了嚴霜摧打的紅葉也能成為一道美麗的風景。天藍雲淡、風和日麗,比春日多了更充實的情趣。

凌管家來府里的時候我正在看小竹的信。這丫頭為了給我寫信,愣是學會了認字、寫字。一兩個月時間,我們之間就能通上一次信。只要有信來,小竹必有東西帶給我,一件衣裳、一雙鞋子,或者手帕什麼地也總能勾起我太多美好的回憶。

小丫頭來說凌管家要見我,我也正有事兒找他。進書房時凌管家正和四爺說話,不外乎莊子里的事。他來其實是定例,每月莊上都要給府里送些孝敬,往常都是凌全來,來往也方便些。

我上前行禮,凌管家忙拉著我說︰「姑娘別見外,要不我可也要行禮了。」

「管家好!家里都好嗎?秀兒可好,怎麼沒跟您一起來逛逛?」我知道凌管家豪爽,不過禮節還是要的。

「姑娘好!他們都好著呢!去了趟關外,姑娘可結實了不少!秀兒天天念叨姑娘,今兒不甚便宜,下次帶她來給爺和姑娘請安。」凌管家笑眯眯地說著,捧出一個小盒子又說︰「姑娘,這是莊子里女人們的一點心意,姑娘且收下!」

我打開盒子,哇塞!一盒子元寶,總也有百十來兩。見我不明白,凌管家說︰「姑娘繪的花樣讓莊子里的女人們掙了不少銀子,這點子是給姑娘的!」

「這可不行!」我把盒子推給他說,「我也沒干什麼,畫個繡樣也累不著什麼,閑得沒事的時候消遣的,能有用處自然是好的,哪能要這個!再說,若沒有秀兒她們,我那些畫兒也就只是畫兒了,自己畫著玩罷了。還有,我也用不著這些,您還是拿回去吧!」

「我知道姑娘不缺這些。只是,沒有姑娘的樣子,我們可上哪兒掙銀子去。姑娘不知道,現在莊上的繡品不止在京城出了名兒呢!金貴得很呢!姑娘我這也不是白給你,以後還想煩勞姑娘呢!姑娘就收下吧!」凌管家又把盒子推過來,言辭頗為懇切。

我是無論如何不會收這銀子的,就說︰「管家說那里話,樣子只要需要,我一定不會推辭。」轉身找出早已備好的畫樣遞給他笑說︰「這次少些,您先拿去,下次我一並補上。您若執意要給銀子,那就給筆墨紙硯的錢就夠了,這些也都給府里吧,也別給我。」

「姑娘真會說笑!」凌管家笑說,又轉向四爺求助道︰「四爺,您說句話吧!」

四爺微微笑說︰「她既不肯收,你就拿回去吧!該添什麼置什麼的都使得,別辜負了她的心意。」

凌管家有些為難地說︰「爺怎麼……我讓爺做主讓姑娘收下,爺不幫著我倒幫姑娘了!」

我們三個同時笑了起來。我對凌管家說︰「四爺的話,管家可不能不听。還麻煩您回去跟秀兒說聲,我答應給她的畫兒還沒頭緒,等下回再說。」

「不急不急,姑娘別放在心上。」凌管家忙說,又向四爺說︰「爺和姑娘多早晚有功夫再去莊上住幾日?這陣子野果、野味正好呢!」說完又說笑了幾句,起身告辭回莊子去。

送走管家回書房,四爺卻站在門口。見我回來問︰「是桂花嗎?」。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想了下才恍悟,風吹來的可不是桂花的香︰「是桂花!這幾日開得正好呢!」

四爺點頭不語。片刻又問︰「什麼畫兒沒頭緒?」

「哦!」我想起剛才跟凌管家說的話︰「是在莊子的時候,咱們上山回來,我畫的一幅畫秀兒很喜歡。可後來她拗不過給了喜子,現下又後悔想要,求我再給她畫一幅。那畫兒是當時有所感,此時再想畫卻畫不來了。如今想著畫個別的給她,只是還沒畫,正琢磨呢!」

四爺看了我一眼說︰「那是得好好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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