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十三爺風風火火地進了門，滿臉的興奮。走到書案前遞給四爺一卷東西，看起來薄薄地，不知道是什麼。
看十三爺的光景一定是什麼好事，他應該沒有注意到我，此時不走還待何時！我趁他們低頭的時候悄悄溜到門口，剛想抬腳，十三爺在後面問︰「柳爺，如何見了我就跑啊？」
回頭看，十三爺人還在書案前，正扭頭看著我，四爺也忍住笑看過來。我看了四爺一眼，故作無事地說︰「看十三爺說的，我為何要跑？」
「那你做什麼去？」十三爺轉過身。
我遲疑了一下︰「自然是去給十三爺倒茶來，難不成我還會害十三爺？！」
「害倒是不會！不過，你若是在茶里放點什麼倒是不好說。」十三爺走到我面前看著我說。
「這倒是個好主意，我怎麼就沒想到！」我也看著十三爺一拍手，倒把他嚇了一跳。四爺在後面呵呵笑出了聲，我伸頭看他，也忍不住笑了。
十三爺有點不敢相信︰「你果真要放？」
「你可敢喝？」我不答卻反問。
十三爺看看我，回身看了看四爺，想了想︰「有何不敢，難道從此就不喝茶了嗎？」。
「就是，我想十三爺也不至于膽小到如此！那，我沏茶去了，很快就好，等著啊！」我一面說著一面走了出去，心里還偷笑著。
我端來茶的時候也順便弄了些小點心來，這會兒他們也該有些餓了。三杯茶，四爺十三爺我各一杯，兩盤點心他們各一盤。放好後看十三爺只管端著茶杯細瞧，四爺撿了塊點心慢慢嚼著，我也端起了杯子看十三爺如何。
十三爺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喝，抬頭看我似笑非笑地越發狐疑起來。轉頭看看，四爺也正看著他笑，看著他的模樣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十三爺端著茶走到我面前︰「我們換換如何？」
「行！」我非常痛快地答應了。
他端了茶正準備喝，看見四爺也欲喝，又把茶擱在了四爺面前，端了四爺那杯茶回去坐下，可並沒有馬上喝。
四爺笑笑，邊吃邊喝起來。十三爺看看四爺又看看我，我也端起茶向他晃了晃喝了口。他似乎放心了些，終于喝起來。可剛喝一口就皺了眉，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到底著了你的道兒。你這放的什麼呀？」
我看他喝時就已忍不住，這時更是開心地笑起來。四爺一面笑一面問︰「什麼味道，你這付模樣？」
「這丫頭一定是把天底下所有的苦汁都放了進去，可苦死我了！」十三爺一邊往外吐著茶，一邊拿起四爺的茶來，大大地喝了一口，「果然偏心得緊，四哥這茶都甜膩了，四哥不覺得麼？」
「是你口太苦了吧，我覺得甜淡正好！」四爺說著轉頭看著還在笑著的我，「你到底放了什麼，還只顧笑。回頭十三爺惱了看你如何！」說罷也忍不住跟著我笑起來。
我忍著笑從壺中倒了杯水遞給十三爺，十三爺看著卻不肯接。
「苦都苦過了，還能如何？」我說。
十三爺想了想︰「那可不好說，誰知你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可說著還是接了水大口喝起來，再放塊點心到嘴里，應該好多了。
「這也不能怪我。這蓮子心原是我給四爺的，他這兩日有些上火，正好清清。若十三爺好好喝茶，如何會自討苦吃。」我說。
「你莫說了，你那里是給四哥的。你料定了我要換，故意這麼做的。」十三爺一面搖頭一面說。
我嘻嘻笑著︰「良藥苦口，多吃點苦原也沒錯，那醫書上還說要特意吃些苦才好。」
「你多早晚又看起醫書來了，得了便宜還有說頭。」十三爺無奈地。
「臨時抱佛腳，看來還是蠻有用的不是。這會兒良藥下肚，十三爺也該消消火了，我給您沏壺好茶去。」說著就想往外走。
十三爺搖搖頭︰「罷了罷了，我就喝這水吧，沒得呆會兒又整出什麼來，還得再搬出些道理。我還是安生些好！」
我只管抿了嘴笑︰「放心，才剛也是你說要放點東西在茶里，這會兒你還想喝卻是沒有了。」說完出了門去，正踫上喜子和一個小廝模樣的人來。
端了茶再進門，听那小廝正說著︰「福晉讓爺放心，家里都安好。請爺要保重身體，早日平安回去。這包袱里是福晉給爺帶的衣服，還有幾位側福晉給爺帶的小玩意兒。福晉們都是日日盼著爺平安。」
我愣住了，看著四爺臉上淡淡的表情，手里拿著封信。十三爺一邊翻看著案上的東西，看到我笑了笑，我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了。想起回京、想起回府，那個心底深處躲藏著的問題再也無法逃避了。
小廝還在說著，可我只听見「福晉、福晉、福晉……」太陽穴突突地跳著，大腦一片混亂，下意識地放下了茶盤，默默地走了出去。小廝的話還在耳邊回想著，我的心還在四處躲藏著。
屋子拐角處一株月季開得正艷，大大的花朵伸展著，散發出陣陣清香。花株頂端，那朵最大最美的花分外醒目，它舒展著枝葉，在風中搖曳著顧盼生姿。在低處的角落里，一枝小小的花朵正綻開蓓蕾，避開了大株花朵的主干，躲在小小的枝杈上獨自開放。伸手扶起，從它的花瓣深處，香氣似有還無，卻正是最清新、醉人的味道。
原來，就連花朵都知道生存法則，能尋找到自己適合的位置，而我……手下一個不小心，一根花刺已輕輕地扎了進去，殷紅的血珠立刻在手指上綻開來。
「如何站在這里？」他問，不知何時已來到我身邊，眼神里透出關切，一眼看見我伸著的手指上的紅，皺了皺眉頭，伸手拉過去細看。
「不礙事！看這花開得正好，就看住了。」我勉強笑笑。看到他身後十三爺站在房門口看著這邊︰「你去吧，十三爺還等著呢，我沒事。」
他又細細地看了看我欲言又止，伸手擦去血珠，輕聲說︰「等我。」見我點頭答應，才轉身和十三爺進去。
渾身無力地回到屋子，看著窗外濃綠的小樹，心里萬千思緒，就是不願觸踫那個問題。可兜兜轉轉，它反而越來越清晰。
在府里的時候，雖然小竹明提暗示，我都在極力避免著不讓自己陷進去；可誰知離開了貝勒府，我竟忘了那所有的可能，把自己弄到了無法逢生的絕境，退無可退、逃無可逃，無論逃或退都傷人傷己。
雖然愛是甜蜜的，他的愛讓我沉醉也讓我溫暖，可我真的準備好了面對將要面對的一切嗎？就要回京城了，就要離開這個看似沒有他人的地方了，我真的能接受和他的妻妾姐妹相稱，日日盼著他的到來。就算他愛我、只愛我一人，可那滿府的女人他就能視而不見？而況，如今的他只有幾個女人，可當了皇上，那**三千佳麗，我也能泰然處之當她們不存在？我抵擋的了一個兩個，可也能擋得住這幾千雙仇視的眼楮？即便我能，我可願意？！
願還是不願？！
若不願，只有舍棄。我可能舍棄得了他的深情？我可能割舍掉對他的眷戀？而我，又該如何面對沒有他的日子？如何度過失去摯愛的歲月？
舍還是不舍？！
……
腳步聲響起，他的氣息飄來，把我擁進了懷里。我把頭擱在他的肩上，閉上了雙眼感受著。
「你……好嗎？」。他雙手握了我的手問。
「不好！」我低低的答，轉身把自己陷在了他的懷中。心里淒楚一片，可並不想哭。
他伸手模模我的額頭，環住我不再說話，靜靜听著窗外的風聲。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卻完全沒想到他。若真撂開手，他會怎樣？我又會怎樣？不敢想也不肯想。抬頭看著他，心里有些恍惚。他笑著，抬手為我理著碎發。我舍不得，真舍不得！
夜里睡得很不踏實，一轉身就會醒，昏昏睡去時又多是噩夢。電視里那個主持人指著我問︰告訴我你的選擇。我一下子又驚醒，听到三更鼓聲剛剛敲過，時間還早可睡意全無。瞪著眼看著黑 的屋頂，思緒紛亂、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