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來了，我知道我的最後時刻也就到了。
「你怎麼了？」他推門進來的時候天色已黑，只有桌上一盞油燈閃著昏黃的光。
他走時我還是好好地，我對他還是那麼地滿懷眷戀，可如今他就站在我面前，我卻再也不敢放任自己去愛他了。
我默默不語，只是低著頭。
他抬起我的頭，默默地看著，我也默默地看著他，看著他親切的面容、醉人的雙眼，這些天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又變得不那麼堅定起來。
他模著我的頭發，不再問也不再說話，只是那麼默默地陪著我，愛著我。那一刻，我精心編織的防線差一點崩塌，差一點就又沉溺在他那致命的溫柔里。
他拉我到塌上坐下，輕輕地擦著我已無法抑制的眼淚。我舍不得不看他，舍不得就這麼放開他，我想把他的一切都裝進我記憶的深處，他的眼神、語氣、神態、聲音，他手掌的溫度、他寬闊的胸膛、他溫柔的雙眸、他飄逸的身影……
我看著他，眼淚一次次地模糊著雙眼，可我還是舍不得不看。他替我擦著淚水，一次次耐心地擦著，無奈眼淚實在太多了，他擦得盡我眼中的卻擦不去我心中的。
我倒頭在他的懷里，讓自己再感受一次吧！這是最後給自己的禮物了。我伸手摟住了他的腰，把頭靠在他胸口，貪戀地吮吸著他的氣息、味道。這里是這個世界上惟一能帶給我溫暖的地方了，以後不會再有了，永遠都不會再有了。老天爺，就讓我最後再感受一下，不要急著拿走它，不要……
好了！我在心里告訴自己，你不能這樣，這樣不僅害了自己也會害了他。你已經對不起他了，何必也要讓他深陷其中。最好，他能忘了你，很快地忘了你，想到這里就心痛難忍。可為了他、為了我自己都必須要做。
也許……我能讓他忘了我。我被突然涌出的念頭嚇到了，可也許這是最好的辦法。無論如何我都應該試試。我咬了咬牙，鼓足了勇氣抬起頭。
他看著我呢，他正看著呢！我欺上了他的身，雙手攀上了他的肩，吻上了他的唇。他的表情毫無防備，他也有想不到的事，我心中苦笑著，可嘴唇並沒有停止。我吻他的唇、他的眼、他的額頭、他的鼻子、他的耳朵、他的下巴，開始時心中對自己的不齒也隨著瘋狂煙消雲散了。
他支撐不住地倒在了榻上，用力擋住我的唇，眼里滿是驚訝。我吻不到他，就瘋了似的扯起他的衣裳。他的衣袍一下子被拉下來，露出了里面雪白的中衣。我早把手伸了去撕扯著，中衣也已斜了大半，他健康結實的胸膛已盡呈眼底。那一瞬間我有些發愣，本能地想要轉開視線，可看到他復雜的眼神，我心中的那個念頭又清晰地出現。
我低頭吻上去，他已經不再阻擋，就那麼看著我的瘋狂，任我吻著他的脖子、胸膛，他雙手只那麼支撐著我，眼里滿是酸楚和憐惜。
我再也撐不下去了，我再也無法在他這樣的眼神中瘋狂下去了。委屈的眼淚噴涌而出，我撲到他身上放聲大哭。
……
良久，他扶我起身，伸手整理著我的頭發。他的衣袍還松垮著，衣領邊緣露出一道鮮紅的劃痕，在雪白衣服的映襯下格外刺眼。我忙伸手過去，一定是剛才不小心給弄傷的，淺淺的傷痕卻猶如我在自己心中劃下的一道傷口，深深地刺痛著我。
我小心地模著那道傷，忍不住地想抽自己。他默默地握住我的手，一邊還替我拉拉松散的衣服︰「不礙事，哪里就那麼嬌氣！」
我低下了頭︰「四爺不肯要我，又何必管我。」
他沉默不語，只用雙臂環住我。
「你為何不生氣？你應該生氣，你應該討厭我、離開我，躲得遠遠的！」我問他。
他沉吟了半刻︰「我知道那日的事你心里不痛快，可何苦這麼做賤自己。你放心，等回了京我就去請旨，我要明媒正娶地要你！」
我站起來走到桌邊︰「我沒有做賤自己，其實我就是這樣的人，只是四爺不知道。」說謊也需要勇氣，可若要看著他我怕我說不出來。
他走過來站在我身後︰「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只是我不知道你如何要這麼做。若是我有什麼地方對不住你，你盡管說來。」
「你沒有什麼不對，都是我不好。我最會裝了，四爺看到的並非真正的我，有時候就連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我繼續說下去，心里的疼又逼上來。
「你也許不知道自己，可我知道你。無論你是誰，我的心意你一直都知道，你的心意我也知道。你等我，我定不會負你！」他說。
我轉身看著他，他的衣衫未整，卻還一門心思地只想著我的感受。我心有所動，伸手替他整理著衣衫。我從未做過這樣的事，以後也不會做這樣的事兒了。我只願在將來的日子里，他依然是那個堅如磐石的男人，不會為一個小小女子黯然神傷。
他拉著我的手，把它貼在他的心口︰「我的心都給了你，你若想要我的性命也只管拿去。只是，以後不要再傷害自己了，我會心疼的。」
鼻子酸楚，心有千結。他的柔情我豈能不知，他的深情我豈能不懂。可一個他卻要與那麼多人分享，他的愛有多少，又能給多少。他的一顆心也只能給一人，豈能人人都給？！
「你……愛她們嗎？」。這一直是糾結在我內心深處的問題，今日不問，只怕再沒有機會了。
「愛……？！」他直直地看著我。
我也直直的看著他︰「愛！全心全意的愛！你愛她！除了她你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別人；你愛她，她的一切佔據著你的全部。你做什麼都會想起他，你願意為他生為他死為他付出所有……這樣的愛無法與人分享，也無法說與旁人。你們之間心意自知，你的生命里只有他沒有旁人，而他也只有你。此生只要有他就有了一切，只要有他，旁的一切也都不再重要……」
「我……」良久，他的眼神有些黯淡︰「她們是皇阿瑪指給我的，她們待我都很好，她們沒有做錯什麼。」
淚水再次蒙上我的雙眼，眼前一片模糊︰「我知道，她們沒錯，你也沒錯，皇上更沒錯！」我哽咽著無法說下去，「錯的是我，是我不該這樣不盡人情，是我不該……不該……」望著他痛苦的眼神我泣不成聲。
他擁住我，他的懷抱好像從沒有像此刻這樣溫暖過。我用力抱住他，好像這一刻他就會消失，再也不會出現在我的生命里，可我心里知道，那一刻就要到來了……我貪婪地享受著這最後的溫柔，希望這會兒就是世界末日，不要讓自己清醒，永遠這樣下去……
我看著他，他漆黑的雙眸緊盯著我，我不禁垂下眼簾，不敢再看，眼楮再次模糊，可我只能強忍著淚，不然前功都盡棄了。
他又緊緊環抱著我，而我只能無力地放下雙臂，我不能再有回應，我無法再回應……我不能，我不再有權利，當我決定放棄的那刻起，這一切都不再屬于我……可還是忍不住，最後再狠狠地抱了一下他，咬牙離開他的懷抱。
我輕輕地走到了窗前，看著黑 的夜空。該來的終究要來，我不能再拖下去了，要痛就痛痛快快地痛吧！
我低聲說︰「讓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