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求親的。」看著發愣的我，李公子笑了。
今日吃過早飯，答應了等他來跟我說件大事，可再也想不到會是這事。我細想，之前怎麼一點征兆都沒有，難道古人都喜歡玩這個。我怎麼也想不起來，在我與李公子的相處中，他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流露出過這類的情緒。是我太過愚鈍還是他太會掩飾，還是，原本就什麼都沒有。
我扭頭看看旁邊的大叔，大叔也正看著我，我卻張著嘴不知該如何回答。
「小姐不必在意，多考慮幾日無妨。這里是我備的一些薄禮，請小姐收下，我先告辭，靜侯佳音！」李公子滿意地看著他的話帶來的效果，吩咐家人把一擔彩禮挑了進來，轉身走了出去。
鄭媽滿心歡喜地送李公子出了門，回屋時還一臉笑容，讓我想起了前幾日她的笑來。我問她是不是早知道什麼，她說這是遲早的事兒，說以我這樣的人品，李公子豈能錯過之類的話。我又一次張口結舌了，看著大叔若有所思的樣子，我卻是一籌莫展了。
自從離開了他，我早把自己連同他一起深埋了起來，不敢觸踫也不願觸踫，遠遠離開了那感情的漩渦，讓自己超月兌于世事之外。我已經受過一次傷也傷害了他，而且這傷永遠不會痊愈。我不敢愛也不想愛了，我不想再次受傷，更不想丟下他而愛別人，我已經無法再愛了。
我不確定是否可以孤獨終老，也不確定自己就不嫁他人，可現在我卻是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甚至也從沒打算想過。如是小竹還在，她又會如何說，她會願意我嫁給李公子嗎？我問小竹，小竹只用一陣風回答，我依然沒有答案。
西北的夏天說不盡的涼爽愜意，不比京城的悶熱潮濕。可若是正午，那太陽也是一樣的毒，就連地里的莊稼也給曬得蔫蔫的。不過，屬于小竹的這片地方卻清涼一片，那全得靠身後這棵蔥蘢的大樹。站在這里，遠處肅州城盡收眼底，青磚黛瓦的屋檐連綿不絕，一派安靜祥和的景象。
自那日李公子提親後，鄭媽連做飯時都在笑，有時還禁不住地哼起了小曲兒，倒像是她的女兒要出嫁，我好似反倒成了局外人，要因為她的快樂而快樂了。晚飯後她又特地端來了一碗紅棗蓮子粥，說是女人吃了最是補，我這時吃也最是好了。
我笑著問她，說我自己還沒想好呢，她是不是已經替我開始準備嫁妝了。她笑著說，我雖還未應允，可也是遲早的事兒，早準備準沒錯。我一時語塞，倒不知到底要不要為她而嫁了。
對于這門親事大叔始終未置一詞。問他時他也只說全憑我做主，只要我願意他就沒得說。其實我雖是問他的意見，可也知道最終還得自己拿主意。但究竟為什麼我沒有一口回絕卻不得而知。夜里躺在床上我還在想，是不是我竟然也有點動心了呢？！
也許婚姻本就與愛無關，十三爺他們哪個不是父母之命的婚姻，又有那一次是有了愛才有的姻緣。或者，入鄉隨俗才是我在這個時空最該做到和做好的事兒。也或者，我也需要一個歸宿。既然不能與他相守，那麼嫁給何人其實已經不重要了，也已無所謂了。最少，嫁了李公子還能與小竹日日相見，至于什麼愛呀情呀的早就不是我該想的事兒了。
幾日後，在小竹那里遇見李公子。他來給小竹上香，並一路陪伴我回家。到此刻我也沒有給他答復，他倒也沒有提起，倒好像根本沒有這件事。我們默默走著誰也不說話，可我想，此時大概誰的心里也不平靜吧，至少我是。
我停步扭頭看著他，想從他眼里看到我希望看到的東西。可我什麼也沒看到，而我也並沒有覺得多麼地失望。其實，我可能連自己都沒有看清楚，又何談去看清楚別人。
「你真想娶我？」我望著他。
「自然是真，難道你還懷疑我的誠意？」李公子平靜地說，好像說一件不相干的事，而這正是讓我疑慮的地方。
「你為何想要娶我？」我又問，眼楮一刻也沒有離開他。
「男大當婚，難道你不如此想？」他反問，嘴角浮起個燦爛的笑容，但似乎神情里卻有一些緊張。
我眯著眼楮問︰「這就是你的想法？」
「不錯，那還能有什麼？」他不解地問，好像不明白的反而是我。
知道了，知道了，其實這個簡單而樸實的想法並沒有錯，世人都這麼過的，到了什麼時候就該做什麼事，怎麼會錯。如果不是這樣，我難道還期待有別的嗎？如果真有，我能接受嗎？倒不如這樣簡簡單單地來的干脆，誰也不欠誰的，只是共同做一件該做的事。
我不再多問也無需多問，到家時已到了晚飯時間。鄭媽還如慣常那樣留他吃飯，他居然也破天荒地答應了，惹得鄭媽格外地開心。她特意多做了好幾樣拿手菜，我還開玩笑說能有此口福得多謝李公子，倒讓鄭媽不好意思起來。
晚上閑話時，鄭媽笑個不停，還順便說起街上听來的趣事。她知道我從京城來就問︰「小姐可進過皇宮，听說那里的房子全是用金子做的，可真？」
「若真是那樣，只怕房子早給人拆了，皇上也別住了。」我笑了，大叔也跟著笑。
鄭媽听我說也笑了︰「他們可說的有鼻子有眼兒，敢情都是瞎說的。我當時就說了，我們家小姐可是見過的，沒听她說起，她們還不信呢！」她又接著說，「听說，那些王爺府的屋子上都蓋著銀瓦，可真？」
我心里沒來由地動了下，笑了笑說︰「王爺府確實有座銀安殿，可沒有銀子。」听說他已給封了王爺，此時貝勒府也該叫王爺府了吧。
鄭媽嘆了口氣︰「可見人這話是听不得的，沒一句是真！」
「您以後想知道什麼只管來問我，大叔只怕也是見過很多地方。到時候您不听她們的倒說給她們听，管保句句是真！」我安慰她。人們對未知的事情總是有太多的想象，這樣的說法難保不是那些杜撰人希望的樣子。
鄭媽高興地答應著︰「那敢情好！小姐說的準沒錯。我還听說，朝里的年將軍可風光呢，他的妹妹居然就是四王爺的王妃，跟咱們李公子的姐姐是一樣的。人家都說，這年將軍功業有限，倒是他那妹妹這些年很是得王爺的恩寵，年將軍才這麼風光。我就想著，哪天咱李公子的姐姐也得寵了，咱也風光風光！」
我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更沒料到他會這樣的給人談論，只是陣陣心痛又襲來，我卻全無防備地墜落著。我的心已亂可耳邊還響著「王妃」、「王爺」、「得寵」這樣的話。我辛苦地守著自己的心，可卻無法也沒理由要求他也如此。他寵誰本就不與我相干，可為什麼我會如此地難過、如此地心痛。
鄭媽的一聲聲如利劍般扎著我，而此刻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也纏繞著我，那里有委屈、有不甘、有難以名狀的痛楚。我低頭笑著，可眼淚已在眼眶里積蓄著、轉動著。
我這又是何必，何必強求自己又何必為難自己。既然他都已放下了、忘記了，我又何嘗不應該放自己一條生路，讓自己也學會忘卻和放下。
「大叔，明日請您去跟李公子說，親事我應了。」我站起身走向臥室，把驚愕的大叔和驚喜的鄭媽留在了疑問和高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