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喜子給他換衣服，不小心把塊玉石扳指摔碎了。我無事瞎畫兩筆，忽然就想給他送個新的。不過，這個禮物我得自己設計，到時候找人照做就成了。反正他的生日也快到了，就算我提前送他的禮物吧！左右他的生日也不缺禮物，也自然沒工夫理我，倒不如此時我單送給他。
這幾日我一面讓喜子打听玉器行，一面想著樣式，不過重要的是不能讓他知道。我一再叮囑喜子，有次好像已給他發現了。不過他倒沒問什麼，只是之後看我的眼光里有種探究的意味。我笑著敷衍他，他也就不再追問。下次再見我和喜子嘀嘀咕咕，他反倒故意躲著，或干脆裝著沒看見。
喜子找我的次數多了自然也被十三爺瞧見了。他可是個愛打破砂鍋的主兒，不好應付。我只說想托喜子買胭脂水粉，可十三爺卻不大信，疑惑地看著我說柳爺什麼時候也用上這些東西了，問到最後我也只能笑而不答了。
所以，若這些日子有人留心，一定會看見不是我和喜子竊竊「私語」，就是他和十三爺刻意避開我們說著悄悄話。總之那情景是有些可笑，更有意思的是我們「兩大陣營」那種明知而故意裝著不知的樣子。
喜子找的這家玉器行在京城很是有名，手頭功夫不差收費自然也不含糊。算來算去，連工帶料把我的積蓄幾乎用盡了也才勉強夠。說不得了，誰讓我要那上好的玉料、上好的雕工。沒辦法，只有伸頭挨宰了。
不過，雖是天價的付出，我心里卻是十分地高興。這是我第一次送他東西，按他的品味，只怕就連這鎮店之寶的料石也難入他法眼。可這也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料了，若實在不行我也沒其他法子。
料好、師傅好自然也要多費些功夫。自打交出活兒後我幾乎都要望眼欲穿了，可東西還是遲遲未好。我只好告訴自己別太心急，好東西自然值得期待，也值得多多期待。
東西拿回來時也證明，等待是值得的。我設計的圖一點沒走樣，而師傅還賦予了那匹馬更多的靈氣。它神駿、飄逸，長長的鬃毛隨著高昂的頭流動著，大大的眼楮直視前方，前半身騰空而起，似在跑更似在飛。那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駿馬形象，是馬中之神品，而他正屬馬。
雖然費了我很多心思，可我只想要他用，並不曾等他的贊賞。可等他反反復復地看著，仔細地欣賞著，我才知道其實我還是很想讓他贊美的。最主要的是，送了這個給他，他能日日都戴著，也就算是我時時都陪著他一般。
他笑著問︰「這就是你們的秘密？瞞我這麼久，讓我天天等！」
「爺天天等，姐姐也天天等，恨不得讓我天天去催。這也是我好說歹說，人家才趕著做成的！」一旁喜子忍不住地說。
「四爺也是，你也不缺這個，可等什麼？！」我故意說，好像只是給他倒了杯茶的事兒，全不在意一般。
「我雖不缺，可這個如何能和其他的比。這麼新鮮別致，也虧你想得出，再沒有往這上面上刻這個的！」他仍是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我笑著問︰「那麼說，四爺是喜歡了？」
「自然喜歡！」他干脆地說。
「喜歡就好，也不枉我們這麼費事了。喜子的腿只怕也給跑斷了，好話也都快說盡了，還只擔心怕四爺瞧不上呢！」我說。
「這都是姐姐的主意，奴才只是跑跑腿，不累。倒是姐姐沒少費心思。」喜子笑嘻嘻地說。
我看著喜子笑了︰「原想要四爺賞你，你這麼說，回頭別後悔！」轉頭又問他，「四爺瞧瞧，這玉可是好玉，別太差了，倒讓四爺丟了面子。」
他听說又仔細地看了看︰「雖不是最好，比不得宮里，可也差不到那里去。這物件好也不全在料上，想法、手藝也是難得，卻不用擔心面子不面子的。你有這心意我就知足了，如何還會嫌棄！」
「四爺說好那就是好了，我可算放心了。」我口中念著阿彌陀佛，惹得他們倆都笑起來。
一時喜子出去了，他還只管看著，讓我心里很是受用，可嘴上卻說︰「四爺別只顧瞧了，不過是個小玩意，何須這麼上心。」
「若你真這麼想，也不會瞞著我了。趕明兒去跟皇阿瑪說，讓你到造辦處管事兒去，如何？」他抬眼看過來，眼里滿是歡喜。
我笑著走到他跟前；「我可做不來！再說，有那麼多能人，那里就輪到了我。況且，皇上自然有更好的東西使，就是四爺的東西也比這好。四爺這麼說，難不成是嫌我了，要攆我走！」
「原是我說錯了，如何舍得你走。」他一把拉住我。
我故意說︰「四爺這話分明是嫌我了，如何又說不舍，我卻不明白。」
他「哧」地笑了︰「你若不明白，我也只有冤死的份兒了。我已跟你陪了不是，你還要怎樣才肯罷休？」
「四爺也有說錯話的時候，我原以為四爺從不會錯，今兒倒稀奇了。我要怎樣，我又能怎樣？！我只說四爺煩了，就還了我的東西讓我走。」我繞著他轉著圈。
「我又不是神仙，如何不會錯！今日被你拿了把柄，你盡管說去便是。可這東西即給了我，你就休想再要回去！」他瞪著我笑，還緊攥了扳指在手里。
我忍不住笑了︰「四爺真小氣，不就是個玩意兒嗎，不至于吧！」繼續轉著。
「柳爺好大口氣！既這麼著，你再照這樣兒做一個如何？」他也繼續笑著。
我張了張嘴沒話了，心說就這一件我已傾家蕩產了，那里還能有第二件。可這話卻不能告訴他，只好說︰「這東西雖平常，可也講究獨一份，如何還能有！」
「只怕是沒銀子了吧？！」他忽然正色，看著我問。
「四爺小瞧我了！我雖是個丫鬟，這幾年在府里卻沒少得好處。這點兒算什麼，只是沒有再做一件的理兒。」我強辯著，可心里卻有點虛。
他拉我坐下，從袖子里掏出一沓銀票遞過來。我看了看，這不是我給喜子做扳指的錢嘛，如何在這里。一定是喜子背著我都告訴了他，看我回頭怎麼收拾他。
「你別怪喜子，這個你收著，我如何能讓你花錢！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以後要做什麼只管說，就是想瞞著我也使得。」他把銀票放到我手里。
「為何？不是我的銀子，如何能算是我送的？」我問。
「你花了心思我就知足了！」他說著握住了我。
我看著銀票想了想笑了︰「其實這銀子也是四爺的，四爺何必給我。左右我也用不著，還是四爺收著吧！」
「你的就是你的，是你該得的。不過，若你是我的，你的銀子不也是我的了，你說可好？！」他神秘地笑著。
我忍不住笑了︰「四爺果然厲害，在這兒等我呢。我若說不好，這銀子你可要拿回去？」
「銀子你只管收著，我自然會讓你和銀子都成了我的，這會子說不好卻由不得你了！」他笑得很開心，我不由得也跟著笑起來。
他拉著我，久久地看著，稍停了會兒又說︰「我這話卻非虛言。我要你，已請過旨了，過幾日你就須進宮，皇阿瑪要見你。」
我稍稍有些吃驚，看著他不知說什麼好。他眼里充滿了期待，更有掩飾不住的喜悅。這是他想給我的承諾，這也是他能夠讓我們彼此擁有的最好方式。
我深深地看著他，鄭重地點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