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天，他一早就進宮很晚才回府，每次回來都心事重重。我想事情並不像他希望的那樣，結果不如他意。可，見到我他總是笑語盈盈，只是眼中有掩飾不去的愧疚。而其實，愧疚的該是我。
「我獨自從江南去肅州時，路上听人說起我們在潞州的事。你可知道，在那些說客口中，我是欽差也是公公甚至是格格，沒人知道我是誰，連那神通廣大的謝公子也不知。可你知道，你知道我是誰，知道我的一切，這就夠了！」我們站在窗前，冬日的暖陽正好，把屋子映得明亮、舒適。
他看著我許久沒有說話。稍停他嘆了口氣︰「是我不好，說過的話卻沒做到。這些日子皇阿瑪只字不提你的事，不知何故，我也不知該如何開口。等過些日子我再提，一定就成了的！」
我笑了笑︰「這不怪你，要怪也怪我自己。其實，只要你我彼此明白，其他的都無需多慮，不用放在心上。」
「如何能不慮？！我能給你的只有這個，如今我連這個都難給。我知道就是這個也是委屈了你，可只有這樣我才能把你留在身邊，再也不怕你離開了！」他說著，深深地看著我。
原來如此，原來是我的傷害還停留在他的心里，是我讓他不能安心。我抱住了他，緊緊地抱著他︰「是我不好，讓你這麼擔心！不過你該放心的是，我是你的，只是你的，即便死了也是你的！」
他輕拍了一下我的頭︰「不許說死，從此以後都不許再說！」
我沒有應聲，想起了我和皇上的話。我想應該告訴他︰「你可知道，皇上不止問了我潞州和肅州的事。他還問我，可願為你去死。」我不敢看他，低下了頭。
他扶住我的肩，緊緊地盯著我︰「你如何說？」
「我說，我不知道。」我垂下了眼。
他舒了口氣︰「還好！」又把我擁進懷里。
我有些疑惑，抬眼看著他。他伸手理著我的發，眼里又現出無限柔情，看得我一時也忘了剛才的話。
過了會我說︰「我想皇上和娘娘都不喜歡我，所以不肯給你那道旨，以後有好的自然才會指給你。世上哪個父母不是為兒女好，他們這麼做自有他們的道理。」
「我誰也不要，只想要你，皇阿瑪和皇額娘總會明白的。」他喃喃地說，手在我頭上輕輕摩挲著。
「我該說我願意，願意為你死！那樣皇上就會滿意，你也就會高興，對嗎？可我沒說。」我喃喃地說著，心里想著在宮里的情景，「皇上還問我，若這話給你听到，你會怎樣，我也說不知。其實我該知道，我該說讓你高興的話，我該願意為你死，我該說願意的，可我沒說。」
「剛才不讓說死，現在越發說得狠了。我怎麼會願意你說那樣的話？你也不必為了讓我高興說什麼。我不讓你說願意死，為了我也不行！我也不讓你為我死，你得為我活著，好好地活著！」他不錯眼珠地看著我，等著我的回答。
我眼中含著淚點頭︰「好！我會好好地活著，為了你！」這麼久了我都只有歡笑，可此時我卻很想哭。我又問他，「你真的不想听我說願意嗎？若是我，我是願意听的。我雖不會讓你那麼做，可听了那樣的話也會高興。皇上一定也如此想，而且他一定以為，我連這麼一句話都不肯說，如何肯為你做其他事。」
「皇阿瑪如何想我們不知，也許他想的遠不止此。我雖不願听，可你若願听，我倒願說與你听。」他說著又想說下去，我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不听，也不許你說那話，永遠都不許！」我心中慚愧不已，「與你相比我這算什麼，我什麼都沒有為你做，甚至連句話都不肯說！」我離開了他，遠遠地看著他。
「不要這樣！你只是不知自己，卻並未說假話。你不願違心，可此刻你不是在我身邊麼！你為我做的還不多麼！你如此委屈自己，可我什麼都無法給你，慚愧的是我！」他走近我又攬住了我。
「你也給了我太多，我已很知足了，我也只要你，其他都不重要。」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因為此時我們只會為自己的愧疚自責，而于事無補還會心里不痛快，那又是何必，「那麼，我們現在已達心願，就都不必互相道歉了。」
「說的不錯，如今這般已是我願，我們該知足！」我們相擁著，互相體味著彼此的心意，心里慢慢地寬慰起來。此後，這個話我們再也不提。
不知是不是為了更快地忘掉這些，他想要去莊子住幾日。想起來我也有那麼長時間沒見秀兒了，還是怪想她的。另外我也想問問到底為什麼她們不再做活計了，畢竟這能給莊子里好多人家貼補家用。
我們中午就到了莊子，凌管家早迎在了門口。他看起來似乎老了許多。我心里納悶，才多長時間，難道真的是歲月催人嗎？
我上前請安時，他有陣子有點失神，似乎想起了什麼，眼里還似乎有些淚意。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害怕听到什麼不好的事情，不過他馬上就滿臉是笑地說不敢。四爺沒大注意這些，我想此時問他秀兒的事有些不妥，可莊子其他人都不見蹤影，管家夫人也沒像往常那樣迎出來，讓我越發有些忐忑起來。
四爺他們稍稍聊了幾句，我就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而事實是，夫人去了妹妹家，管家已派人去接了；兒子兒媳回了娘家，已傳了信兒說話就回來；秀兒去年夏天嫁了人，因了我的緣故，也已派了人去接。不過她須得明日才能到，因為她的婆家遠在百里之外。
這麼一說我放了心，暗笑自己杞人憂天，老是想一些不好的事兒。看來是最近憂慮多了些，多少影響了思維方式。不過，想到秀兒已嫁人，心里還是有些郁悶，只擔心不知她變了沒有，變了多少，我們是否還能像以前那樣地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