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風吹過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作者 ︰

「大嬸,如今真是康熙朝嗎?」。我還是不敢相信。

「可不是!姑娘都想起什麼來了,可想起了家,可記起了父母?」大嬸嘆了口氣。

心中分不清是喜是悲,只是眼中又有濕意。低頭掩飾著︰「我已無親人,此次是為人所害。幸虧遇到大嬸和大叔,若不然只怕……」

「快別這麼說!這是咱們有緣,若不然如何會這麼巧!」大嬸說著遞過碗來︰「姑娘吃點吧,吃了飯才有勁,病也就好得快些。」

我感激地接過來︰「大嬸,我都不知如何報答您和大叔,還有小菱花。此刻卻還要煩勞您,我真是不知說什麼好了!」

「這話見外了不是!咱們有緣,這是老天的恩賜。姑娘快快好起來就算報答我們了,其他倒不要多想。」她轉身拉了菱花,「你慢慢吃,吃完好生歇著,晚間我再來看你。你這病才好些,可不能太累著。」

我眼中含著淚點了點頭,看著她們走出去。

整天躺著,只覺得日子漫長得沒有盡頭。雖然我已經想起了所有的過往,雖然我的體力也在慢慢地恢復,可如今我還是無法下地,只覺得雙腿如灌了鉛般的沉重和無力。而且,大嬸也說了,我如今剛剛好些,飯也不能一下吃太多,得慢慢來才行。

話雖如此,可大嬸卻變著花樣地給我做飯。雖然吃得不多,卻沒少費工夫,讓我心里很是過意不去。不過好在,我的體力一點點在恢復,此刻我也就只能拿這個報答她們了。

原來,周大叔經營著一個戲班,名叫慶祥,此時,我們正沿著運河往南去。他們那日是在運河上救起的我,至于我從何處漂來卻無法知道,問我當然更不知道了。

我沒有告訴大叔他們我的來歷,也沒法讓他們送我回去。而且,此刻我也不能回去,如不然不就是白死了一次嗎!我不想成為別人要挾他的工具,也不想讓他做起事兒來有所顧忌。所以,盡管離他越來越遠,可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還活著。

在過去的某天,柳雨輕已經死了。如今,只有我知道我還活著,我如今卻姓「金」,那是愛新覺羅一族後世漢姓中的一種。而此刻,那日夜陪伴的梅花玉墜就成了我惟一的精神慰藉。

每日無數遍地想著他,想我們在一起的所有細節,此時就連那少有的心酸也都成了甜蜜。我想他,日日夜夜地在想他,可我知道,他卻不知道我還活著,也不知道我此刻刻骨銘心地惦念,不知道他可還好。

抱歉,這次我又自作主張,又一次離開了你。對不起,當初我只想著要報復那些綁架我的人,也不想讓他們如願,卻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此刻,你,好嗎,你在想我嗎?我在想你,時時刻刻地都想著你。

總有一天我們會重逢,可不是此時。可能我們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無法見面,請你一定要保重,一定要耐心地等待。我會去找你,我也會帶著我們的愛想你。盡管你不知道這些,你也已經以為我死了,可我也知道,你會想我、會懷念我,這,也就夠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我卻越來越惶恐。盡管大嬸每日好茶好飯地送著,我的身體卻沒多大氣色。雖然已經能自理了,渾身卻似乎總是沒有力氣。現在我的胃口已恢復了,也能盡量地多吃了,可似乎那些飯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我還是無法恢復體力。

心里越來越害怕,嘴里卻反復地告訴自己,你是大病初愈,還沒恢復,要有耐心,別急。可身體的感覺卻越來越明顯,自欺欺人終是無法繼續。盡管我每日都盡力地想站起來、走出去,可最多也就走個十來步就再也邁不動一步了,雙腿竟像不是自己的,任我怎麼用力都無用。

不敢想這是怎麼回事,事實總是無法逃避。大叔大嬸知道後也是長吁短嘆,卻不肯就這個問題說下去,我也極力回避著,只告訴自己再等等,不要胡思亂想地嚇唬自己。

自從我來後,這條船上就只有我和大嬸、菱花住了。只要一靠岸,大叔和徒弟們都上岸去唱戲,只留我們三個在船上。有時候,大嬸也會上岸買些生活用品,留小菱花陪著我,我們說說笑笑倒也覺得沒有那麼寂寞。我們日夜在一處,也我讓無暇顧及心中的惶恐。

可我也知道,躲是躲不過去,哪怕再怎樣,也沒有死更可怕。既然我連死都不怕,為何卻這麼地怕活著。只是說歸說,我就是遲疑地不肯讓大嬸請郎中來,好像郎中不來,我的病就不會怎樣。其實我也知道,這麼拖下去只能越拖越難治,可就是不敢面對將要面對的一切。

當初只想著死,卻無論如何不曾想到,此刻的處境比死更讓我害怕。我害怕這樣地活著,害怕成為一個廢人,更害怕成為別人的累贅。我本來就身無長物,勉為其難地養活著自己,如果還如此地拖累別人,真不知道我要怎樣才有勇氣活下去。

這種想法我沒法告訴大叔他們,也沒有什麼借口不看郎中。可當郎中無奈地搖頭離去,我還是無法不讓自己陷入到震驚中,久久無法清醒和平靜。

郎中無能為力,我卻無力面對。他「無能為力」四個字,讓我猶如墜入到了沒有盡頭的雪洞中,只覺得渾身冰冷無力,人卻就那樣墜下去、墜下去,再也無法看到盡頭,沒有一點光明。

那透骨的寒冷又一次降臨到內心深處,即使是這樣的煙花三月,即使是坐在船頭沐浴著溫暖的陽光,都無法驅散那寒冷。我禁不住抱著雙肩顫抖,眼里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了。

「孩子,別這樣!想哭就哭出來吧,別再憋出病來!」大嬸緊緊抱著我,可我只覺得冷,渾身無法抑制地抖著,眼淚更像是決堤的江水汩汩地流著。

我不想活了,這一刻我覺得我再也無法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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