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該說的總是要說。
「先生,如月是個好姑娘,先生即已說了會好好待她,就該珍惜才對。」我默默低了頭,輕輕地說著。
「我會好好待她,可我想要的卻是情意相投。我雖娶了她,也會對她好,可我知道我們之間不會有那樣的感覺,永遠都不會有。而我卻能從你這里感受到,你難道竟全然沒有感覺嗎,你一點都不覺得嗎?」。他語氣里明顯地急切。
我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好,我當然有感覺,可那感覺卻不是他說的那樣。我喜歡他,可只是朋友般的喜歡。我心里早已沒有了空間容納別人,早已給他填得滿滿得了,就連眼里心里也都是他的影子。
「我知道先生待我好,可先生,我……」我遲疑地看著他,不知到底該怎麼說,到底怎麼說才能讓他好受些。雖然我不想傷害他,可若不說實話,只怕那才會是最大的傷害,也會讓我無法安心,「抱歉先生,你要的東西我給不了。」
「你還是在怪我是吧,怪我娶了如月,怪我沒有遵從自己的意願,怪我不再堅持,怪我輕易地放棄,是嗎?」。他執著地看著,執著地問著。
「不,不是,我不怪你,我一點都不怪你,原本這也不是怪不怪的問題。是我不好,是我讓先生有了誤會。」我低了頭,心里老大的不忍,卻不知該如何才能安慰他。
「誤會?」他問。
「我是喜歡與先生談話,我也真心實意地敬佩先生,只是那是不同的,並不是先生想的那樣。其實在我心中,我拿先生當朋友,最好的那種朋友。」我說。
「朋友?」他不可置信地,「只有這些嗎,難道這麼長時間,都是我錯了嗎?你真如此想,你當真不是在意我娶如月?」
「我不在意,若不然我如何能替先生說媒,又如何會去庵里接如月回來。若真如先生所說,你覺得我能如此嗎,那個女人又能如此呢?」我不禁說。
「那……是為何?」他看著我,「為何!到底是為何?」他明顯的失望讓我的心再一次懸在了半空。
我不敢再看他,起身走到樹下,看著遠處的牆角默默不語。半晌,鼓足了一口氣︰「先生要的我已給了人!」
他明顯地一愣,就連聲音听著也有些些不同︰「他……他是誰?他在哪里?為何從未听你說起過?」
「我從未說起是因我無法說,我不能說,請先生諒解,我並不是刻意要隱瞞什麼。」我轉身看著他,希望他知道我是真誠的。
沉默,久久地沉默。
「我無意隱瞞先生,可我卻有很多事情無法說,只能請先生原諒。在我心里,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當報答先生的大恩大德。只是,先生的情我卻無法回報,我也不知道怎樣才能報答先生。我……」我說不下去了,真的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我不要你報恩,只想要你……要你,唉!如今說這些又有何用,看來我此生就該如此,就不該有什麼非分之想,想著要什麼心靈契闊的情愛,想著有什麼與子偕老的結局。早知如此,我就該遂了母親的心願,也不至于……」他喃喃地說著,說得我心中慚愧不已。
「先生,別這麼說,這世上好姑娘多的是,先生無論如何都別輕易放棄。此刻只是還未到時候,先生還很年輕,一切都還來得及。」我只能這麼說。
「哼!姑娘休要安慰我,姑娘即都不是我所想之人,我還能遇上何樣的人,只怕也再無人能如姑娘這般讓我……又何談以後!」他說著話卻並不看我,可我卻覺得無法面對他了。
沉默,此時我只有沉默,多說其他也都無用。
「原本以為,我從此就可以得到,原本以為我從此也可以了卻了心願,為母親也為我,可誰曾想竟是如今這般,真不知老天是不是要捉弄于我,即不能給,卻又為何讓我遇上。既讓我遇上了,卻又讓我如此……」他長嘆一口氣。
我無法安慰他,也無法讓他不這麼想,可我卻還是得盡力:「先生,何不珍惜眼前人,也許結果會讓先生滿意。」
他苦笑著︰「是麼?也許吧……只是,此刻我的眼前人卻不能讓我如願,我又能奈何,我能奈何!」
我暗暗嘆口氣,只怕一時半刻他也難排解,我還是少說些吧。
「姑娘鐘情之人是何樣的人?」他默默轉過身,看向遠處。
「他不如先生。他不懂醫術,也不如先生般通音律,他有太多的東西要背負,他甚至都不能隨自己的心意去作事……」我現在才知道自己原來對他有這樣的說法,可想起他來,心里就只有甜。
「哼!他不如我,即便如此,姑娘也鐘情于他,又何以說他不如于我,是我不如他!」他說著長長地嘆了口氣,仰頭看著遠處的天空。
看來又是我說錯了,這本來就不是什麼如不如的事兒,我這樣說,只能讓先生更不好受。想想還是不說了吧,我想他遲早會明白,即便是不明白、無法接受,我也是再無什麼好辦法了。
「先生不要這麼想,我……」我欲言又止。
「姑娘不必說了,什麼都不必說了,我懂!我懂!」他長嘆一聲,「姑娘打算何時走,可是要去找他?」
「是。」我答。
「他在哪兒?」他問。
「京城。」我說著,思緒又不由地飛到了他身邊,可又趕緊地回過神來。
「京城!」他回身看著我,隨即又笑了,「是我愚鈍了,姑娘本就是京城人,自然要去京城。也好,我就隨姑娘去京城也無妨,只是姑娘須等我些日子才行。」
「先生這是?」我不禁有些怔住了。
「姑娘無需擔心,我去京城為送姑娘,也為自己,姑娘不必介懷。既然如今我們都這樣了,若姑娘肯當我是朋友,我也會拿姑娘當朋友看待。」他看著我。
「如此我謝先生的寬宏大量,也真心希望先生都能如願。」我終于有些安心了,他能這麼想我是求之不得,畢竟他也是我的朋友,我可不想因為這樣的原因失去他的友情。不過,他說為自己我卻有些不明白。
見我看著他,他又說︰「姑娘有所不知,此次去京城我遇上一位老友,他邀我去助他,我也已應允,如不是家里……我怕是早在京城安身了。」
原來如此,倒讓我心下一喜︰「那我該恭喜先生了,到底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兒了。」想了想,「可先生才剛成親,府里也有這一大攤子事兒……」
「是得費些時日才行,故而只能讓姑娘再等等,等我都安置妥當了再動身,如何?」他問。
「哦!自然是要等先生,我無不遵從,只是如月姑娘那邊……」我有些擔心。
「無妨!我會給她個交代,姑娘再多耐些日子,我盡量早些辦完這些事,好能早些動身。只怕,姑娘早都想要離開了吧!」他笑了笑。
我深深地福了福︰「雖是先生的大恩,我卻無以為報,請受我一禮,謝先生的大恩大德!」我此刻也只有這樣說、這樣做了,雖知這些即俗套又虛套,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表達我的心意。
「既不能報,又何須這些虛禮!姑娘不必如此,原是我……我們的日子還長,若姑娘覺得過意不去,要報恩也有的是機會。」說完向院門走去,走到門口又停住了回頭看了看,我又深施一禮,他微微頷首,轉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