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寄集 審判中的普羅米修斯(中)

作者 ︰

宙斯︰創世神已將他的聖諭傳遞到奧林匹克山,為了撥亂凡人偏離的命運勢必要將災難降臨人間。眾神們,請暢所欲言,何樣的災難降臨于人間才能平息創世神的怒火?

復仇女神︰毒酒倒入透明的酒杯,利劍穿破柔軟的胸膛,護甲被毒藥浸泡著悲鳴,叱首斬斷情人的咽喉,嫉妒駐入血肉軀體,燃燒的火把照亮怨恨的面孔。復仇的信念在絕望中起義,推翻被詛咒的命運。慈愛遠離人間,動亂在大地上飄蕩,黑暗控制著人類,復仇是他們生存的目的。復仇復仇復仇,從出生便背負著使命,直至臨死一刻使命依然控制著光亮的流動。白天與黑夜交替,陽光與火把交換,年輕與蒼涼同在,生存與死亡並排,復仇與靈魂共存。即使死亡,復仇依舊主宰靈魂的去處。

嫉妒女神︰復仇只會在絕望中展現力量,嫉妒卻能在希望中露出絕望。有什麼比嫉妒更為凶狠的武器?消退後的背叛日夜糾纏于燭火間,隱藏起的嫉妒崛起在勝利的前方,攔截被凡人跪拜的命運。磋磨磋磨啊,悲慘的爭議,爭議著公正為何敵不過嫉妒?美酒佳肴,歡歌笑語,盈盈眼波處殺機四起。任憑你出生高貴或才華出眾,都將接受嫉妒卑鄙的攻擊。

雅典娜︰模糊的嫉妒與復仇只能停留在生命體享受呼吸的時刻,如何讓其靈魂永世飽嘗恣意後的痛苦才能償還已經破裂的神之力量。重獲新生的人類,歡呼慶祝著凡人之父偷盜的神聖之火,歡呼慶祝著凡人跨越原本無法觸模的神的力量。他們偷取了不該屬于他們的智慧,他們偷取了本該屬于神的智慧,他們的歡愉深深冒犯了創世神的威嚴,他們的命運逃離了命運女神編織的繩網,更為憤怒的是他們無視創世神的尊嚴,將原本屬于創世神的祭品奉獻給普羅米修斯。大地上到處歌頌著盜火賊的英名,大地上到處歌頌著盜火賊的偉跡,荒唐地把創世神,把天父擺在一個小偷的名下。這樣的人類,豈配擁有創世神的恩寵?冒犯了天地最高法則的凡人,必將承受神最憤怒的懲罰。

阿瑞斯︰讓發動著戰爭的惡魔站立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卷起千層浪高的海水覆蓋著洶涌波濤的怒火。火樣的大地,箭射般朝人類攻擊。惡魔的狂嘯聲在斷裂的大地中響起,宛如生靈懼怕的烈火,沖擊生靈脆弱的。啊!被大地神遺棄的人類,哪里是你們駐扎的土地?生存與毀滅像兩個巨大的火球糾纏著人類的腳步。脆弱的人類,即使你們擁有讓你們驕傲的智慧,依然無法阻擋人類死亡的宿命。生存的艱難開放了貪欲的種子,貪欲的種子長出貪婪的花朵,貪婪的花朵綻放出無法抗拒的誘惑。無數的人類邊朝著花朵俯拜邊用炮火狡詐欺騙恐懼折磨著同類,乞求貪婪的花朵掉入自己的懷中來沖破生存的艱難,盲目的智慧毀滅了盲目的生靈。

阿佛洛狄忒︰殘忍的戰爭,殘忍的凡人,可怕的災難,可怕的大地。毀滅了清澈的河流,毀滅了鮮艷的花朵,毀滅了甜蜜的歌聲,毀滅了愛人深深的愛戀。滿地的荒涼,滿目的蒼涼,到處是哭聲,到處是瘟疫,啊,阿瑞斯,你的懲罰太可怕,太沉重。

雅典娜︰阿佛洛狄忒,收起你可憐的同情,這就是人類必須承受的責罰。從人類接過火種的那一刻,他們的命運已被創世神打入了罪孽之海。為了獲得創世神的諒解,人類必須向神貢獻祭品外,還必須用生命捍衛神的尊嚴,只有這樣才能化解永無止境的折磨與困苦。不要說人類是幸福的,在他們短暫的一生中沒有一刻是自由的,繁重的勞動疲倦的,的折磨以及對死亡的恐懼,都讓他們遠離真正的恩寵。這才是懲罰,這才是真正的懲罰。任何勾起人類嫉妒的寶物不過是神隨手扔下的果核,毫無用處。真正寶貴的果肉被神拋棄到高山,深海,沼澤,深林等地,只有極少數被神眷顧的人類才可以尋找到神的蹤跡。通天的路早已瓦解,人類再也無法傾听神的教導,只能追逐傳說中的戰役。

阿佛洛狄忒︰身為愛神的我怎能眼睜睜看著凡人掉入厄運鋪排的陷阱中?但願愛戀之火在人世間沖破罪孽之海,重獲神最初的恩寵。

雅典娜︰阿佛洛狄忒,你那渺小的能力能夠滿足人類日益盲目的野心嗎?無知又愚蠢的凡人,自從有了神火,他們連神諭都能違反。放在祭台上的祭品不是為了感謝神的庇佑,而是蒙蔽無知的民眾獲取誘惑人心的權力。任何掌控著神諭的凡人,都在進行著以神的名義棲宿膨脹的私心。

憤怒女神︰可惡的人類,可惡的普羅米修斯,該如何安撫我這顆憤怒的心髒?玷污祭台的烏鴉逃離了神的追殺,躲進了幽暗的森林。冥河上漂浮著烏黑的羽翼,那是小偷玷污祭台的懲罰。什麼樣的懲罰都難以消除我心中的怒火,恨不得將所有的災難降臨在人間,讓人類受盡種種懲罰。

雅典娜︰我也認為只有人類承受所有的災難才能真正平息創世神的怒火,也只有這樣才能填補被打破的偏移的命運軌跡。可是,怎麼樣才能將災難拘束在一起丟給人類?

赫耳墨斯︰為什麼不用一個盒子將所有的災難放在里頭由人類打開?

憤怒女神︰最好每個神都放進不同的災難。

宙斯︰好主意。可是交給誰來完成這項艱巨的任務?

雅典娜︰自然是天父的寵兒——太陽神阿波羅。他不僅高大威嚴,還精通預言之術。人類在人間修建了太陽神宮殿,用上好的祭品酬謝阿波羅的仁慈,為他們掃開厄運的黑霧,逃離美杜莎的魔眼。

阿瑞斯︰阿波羅是個年輕的男神,難以挑動堅硬如鐵的人心。只有阿佛洛狄忒用她傾國的美貌才能融化被冰雪覆蓋的人心,打開躲藏在盒子的災難。野心與像兩個巨大的野獸吸引住人類的目光,而嬌笑的美人兒能讓他們暫停對野獸的追捕,陷入愛神的懷抱。

雅典娜︰那是一群擁有智商的野獸,美麗在他們眼中是掠奪的勝利品,無法使他們消除多疑心。唯有上天的神諭才能壓抑住狂暴的獸性。

紛爭女神︰得送給不質疑神諭的人類,唯有盲目的愛戀才能將地獄之門打開。

阿佛洛狄忒︰為何總是將紛爭,復仇,嫉妒一個個放進被愛融化的柔軟心髒?難道非得這樣才能證明愛是最無用最先拋棄的產物?

復仇女神︰阿佛洛狄忒,你的心太軟了,去看看冥河上悲歌的鬼魂,去听听鬼魂咒怨的哀吟,你就會明白失去愛情後絕望的依偎。

雅典娜︰這就是身為愛神最無用的慈悲。

赫淮斯托斯︰只有鋼鐵熔鑄的雕像才能擁有堅硬的鐵心。

赫耳墨斯︰為什麼不打造出最美的女人帶著神諭降臨人間?我們可以賜予她任何裝點完美的物品,讓她帶著神的恩寵迷惑被纏身的人類。

紛爭女神︰用狡猾的心髒填滿她堅硬的胸膛,吐出的甜言蜜語勾起地獄使者的歡舞,迷戀她美麗的人類將謹慎拋棄,盲目的貪欲沖刺出被譽為愛情的戀歌,打開愛人手中的寶盒,親手將災難降臨在人間。人類,這就是你們遺棄創世神的代價,你們注定在各種災難與誘惑面前行使可笑的權利。

復仇女神︰為了獲取神的智慧,他們用卑鄙的哀聲喚起了普羅米修斯的同情,犯下了盜竊的罪行。現在,讓他們在大地上播種出罪惡的果實,品嘗讓人類掉入地獄的苦果。

雅典娜︰親手打開罪惡,品嘗罪惡駕驅人性的殘忍,在咒罵與貪欲中荒度一生,這就是人類注定的命運。雙眼被密雲擋住了去路,雙耳被喧鬧遮擋了真理,雙腳被迷幻吸取了力量,一次又一次迷失在幻境中。被神遺棄的人類,從盜火的那一天,你們的命運已被銘刻在石板上。往生的每一天,都是懲罰。

赫耳墨斯(向宙斯)︰天父,請允許赫淮斯托斯用他靈巧的雙手打造出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再由眾神賜予她迷惑人類的本領,帶著藏著災難的盒子降臨人間。

宙斯︰赫淮斯托斯,匠神之主,請從黝黑的泥土中尋找出美神的孿生姐妹,讓雅典娜為她戴上花冠,阿佛洛狄忒賜予她誘惑人心的媚態,再由最狡猾的赫耳墨斯讓她學會如何欺騙世人。眾神們用各種手段將她裝扮成最完美的女人。而,我的妻子——赫拉,將親自為她取名為潘朵拉,並永遠佑護她。

預言女神︰卑賤的人類啊,你們凝視的天空即將誕生新的女神。她即將以完美無缺的體態誘惑著你們的,讓你們為之瘋狂,遺忘了她的主宰神——惡魔。小心哦,卑微的人類,小心這個被稱為潘朵拉美人手中的寶盒,那里埋藏的不是閃爍的珠寶,那里只有囂張的惡魔在狂舞,一旦打開緊閉的甬道,噩夢即將在人間上演。

雅典娜︰噩夢的生涯由人類自己打開,也只能由人類自己關閉。(向宙斯)天父,普羅米修斯的弟弟埃庇米修斯是名忠誠的神僕,將潘朵拉賜給他為妻,讓他開啟通向噩夢的大門。

復仇女神︰可憐的埃庇米修斯,無辜的你被牽進巨大的災難中。抱怨吧,你同根的兄弟,將你拉進了地獄,僅僅因為那可笑的同情。他與榮耀結伴,你卻與厄運共存。無端的懲罰降臨在你身上,數萬年後你的族人依然記恨于你的沖動與愚昧,依然尊崇你的兄弟普羅米修斯的偉大與無私,依然遺忘他們的貪欲才是罪惡之源。

宙斯︰同根的血脈,一個流向渾濁,一個流向鮮血。被神詛咒的凡人,你只能遺憾于你的血脈中沒有神的傳承,蒼老于荒山之中。忠誠不但不能為你戴上名譽皇冠,反而將恥辱強加在你頭頂。未知的未來連接著無關的過往,無關的過往改變生命的走向。(向赫耳墨斯)我最狡猾的兒子,請吹醒沉睡的夜鶯,讓宛轉的歌聲迷惑埃庇米修斯的頭腦,接受來自天上的禮物。

赫耳墨斯(向宙斯)︰天父,我將吹醒冬眠的毒蛇,爬上埃庇米修斯的胸膛,將毒液滑進他的嘴唇慢慢流向四肢,控制他的身體,掌控他的靈魂。潘朵拉就是這條毒蛇。(手捧著寶盒,鞠躬)現在,請允許我收集毒蛇口中的毒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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