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寄集 第四折 逐府

作者 ︰

第一幕葉府雜役房

葉幽雙手被繩子捆綁,傷痕累累。葉靜偷偷推開門,她小心翼翼看了四周,手里抱著個小包裹。她輕手輕腳走到葉幽身後,解開繩子

葉靜(小聲,遞過包裹)︰姐,听我說,這里有幾張銀票。現在,沒人,趕緊走,走得越遠越好,千萬不要再回來

葉幽(拒絕)︰靜兒,我為什麼要跑?我一沒殺人二沒放火,就因為我換了張丑奴的臉就連堂堂正正的人都做不了?這天還有公理,還有黑白嗎?

葉靜(惱,拉著葉幽)︰姐,這節骨眼上你犯什麼脾氣,做人也好不做人也好,先留著命再說。現在沒人,趕緊走。

葉幽(反抗)︰不!不!靜兒,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留在這里看著,我要留在這里等著。黑暗越是深邃,黎明來得也愈燦爛。

葉靜(推著葉幽)︰我的姐啊,走,現在趕緊走,晚了可就走不了了。你以為你丟掉的是臉上的那張皮嗎?不!你丟掉的是三王妃的頭冠,葉府大小姐的出身。只要你有權勢有金錢,哪怕你長張馬臉,你還是那高高在上的三王妃。世人愛慕的不過是權勢金錢,美貌只是追逐品而已。

葉幽︰我不信,我不信,世人能蒙蔽良心,讓魔鬼扎住,把良心染成漆黑一片。

葉靜(急推)︰哎呦,我的姐啊,這良心你得跟人說,跟條畜生談什麼良心?趕緊走,現在沒人,走,趕緊走。

葉父突然上場,手中拿把劍

葉父(用劍指著葉幽,厲聲)︰好大的膽子,靜兒,居然敢背著我放了這低賤的奴才。明日就是三王妃出殯的日子,也是這個丑奴死期來臨的日子。你,你身為葉府二小姐,居然敢背叛葉家,饒了這畜生的狗命,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可對得起死去的三王妃?

葉幽(驚)︰啊!出殯?

葉靜︰父親,究竟是您是非不分還是我黑白不明?地獄之門早已打開,你我都已被惡鬼吞噬了,留下骨頭在這人間行走。您還嫌這人間的鬼不夠多嗎?總得,總得留下幾個在地獄入口與惡鬼拼死搏斗的戰士,要不,這人間豈不是太可悲了?

葉父(怒)︰地獄之門打不打開與我無關,我只知,要是今天她跑了,明天我葉府便要滿門抄斬。不過是一個祭台上的祭品,一個用來拜祭三王妃轉世的工具,一個毫無用途的低賤奴才,你身為葉府的二小姐,憑什麼去放那滿口胡言亂語的鬼奴?你還真當她是葉府的大小姐,周朝的三王妃,笑話,真是個天大的笑話。一張丑陋的臉,一個低賤的身份,憑哪條,能當得了高貴的三王妃!

葉幽(大笑)︰哈哈,哈哈,原來我是祭品,原來我是個沒有尊嚴的祭品。高貴低賤,呵呵,高貴低賤,您有資格說你高貴,您有資格說我低賤嗎?一個賣女求榮的人,一個虛情假意的偽君子,一個為了前途連自己女兒都不願認的人,有資格說嗎?明明知事情來得如此蹊蹺,明明知事情來得如此撲朔迷離,明明知這一切還未弄清楚真相,就草草收場?您在害怕什麼?高貴的葉大人他在害怕什麼?是啊,他在害怕,他害怕他鄙視的丑奴就是他口中的三王妃,他害怕被他嘲笑譏諷的丑奴阻擋了他富貴的腳步,他更害怕那張丑陋的鬼臉讓他失去三王子的寵信?父親!父親!你用我的美貌換來金錢,換來地位,換來名譽,現在,是不是又用你的金錢,地位,名譽來維護我的美貌?

葉靜(旁白)︰潔白的羽翼染色鮮血,墜落的人類听從惡魔的命令,用劍槍炮火攻打著莊嚴的城堡,惡魔譏笑譏諷嘲弄聲在人類的耳邊響起,惡魔狂笑著人類把靈魂賣給死神,狂笑人類被控制了頭腦,從此,人類眼中只有權利財富,只有私欲霸權。而,高處觀看的人類命運主宰的神,他憤怒于人類與惡魔勾結,拋棄了飛向天堂的羽翼,他詛咒著人類,既然你們拋棄了神的恩賜,那麼,就讓惡魔住進人類的內心,讓黑暗佔據人類的,讓戰火來得更猛烈。只有那些努力尋找被拋棄羽翼的人類,神的恩寵才會重新開放。一場神與魔的戰爭開演了。

葉父︰哼!低賤的丑奴,一個低賤的丑奴,有資格跟我哭訴?父親?父親!這個詞也是你這樣低賤的奴才有資格叫喚的嗎?哼!叫幾句人話就真以為自己是個人嗎?奴才永遠是奴才,永遠是低賤卑賤的沒有自尊的奴才。來人,把二小姐給我拉下去,今天我就來清理清理這不知好歹的奴才!

葉父侍衛上場拉下葉靜,舞台只剩葉幽,葉父二人

葉幽(冷笑):高貴的葉大人打算如何清理這不知好歹的奴才?是用手里那把劍狠狠刺進她的胸膛還是一劍割斷她的咽喉?多少人贊美太陽的高貴卻不知它背後隱藏的炎烈,多少人贊美月亮的柔美卻不知它背後譏諷的寒冷?大自然尚且如此,更何況那微不足道的人類?可笑的是那微不足道的人類,自以為掌控了大自然,掌控了全世界,卻不知,在飄渺的宇宙,渺茫的星辰眼里,人類不過是顆矮小的種子。

葉父(刺向葉幽)︰原本是想留你到明天,可惜啊,你這鬼臉下盡說鬼話,迷惑人心,索性,今晚就把你給除了!

葉母突然沖上場,抱住葉父

葉母(哭喊):不!不!她是你的女兒,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這樣殘忍?

葉父(狠狠推開葉母)︰不,她不是我的女兒,她不是我葉天的女兒。我的女兒有著舉世無雙的美貌,我的女兒在地底下的宮殿享受著顯赫的榮耀,我的女兒在眾人眼里是愛神的化身。她?她是個丑陋無比的丑奴,一個奴才,一個身份低下的奴才。

葉母︰不,不,那冰冷宮殿里放的不是你的女兒,那冰涼棺材里放的不是你的女兒,那里只有冰涼和黑暗,那里只有你那顆被黑暗浸泡的心。而你口里那個丑陋無比的丑奴,你口里那個身份低下的奴才,她才是我的女兒。

葉父︰我葉天的女兒豈是一個丑陋無比的丑奴?我葉天的女兒是這個王朝最尊貴的王妃,帶著我們葉家走向顯赫的王妃,絕不是那個丑陋的丑奴。這天底下的女子以我葉家的女兒為榮,這天下的女子以我葉家的女兒為尊,我絕對不允許一個丑陋的身份低下的奴才口口聲聲說是我葉天的女兒,絕對不允許!我葉天的女兒是太陽,是那金光閃耀讓人跪拜的太陽;我葉天的女兒是月亮,是那讓人著迷柔美的月亮;我葉天的女兒是星星,是那在夜空里閃耀著光芒的星星。而,她,那個連讓人都害怕,丑陋的女子,我絕對不會讓她詆毀我女兒舉世無雙的美貌。我,必須,把她給我殺了。我絕對不允許有這樣一個污點留在我葉府。

葉父拿起劍繼續朝葉幽狠狠砍了下來

葉母(拼死阻擋的同時邊高喊著)︰快跑,快跑。

葉幽含著淚搖著頭一動不動站著。葉父狠狠踢了葉母一腳,朝葉幽刺了下來。

葉母(狠狠撲向葉父,死死抱住葉父,她邊流著眼淚邊高喊著)︰幽兒,快跑,快跑。

葉幽遲疑會,才提起腳步往外跑,她一步一回頭,一步一回首,眼淚一顆顆掉落臉龐。憤怒中的葉父失手把劍刺進葉母的胸膛

葉母(慢慢臥倒在地上,眼神看著天)︰好……亮的……光……

葉父(抱著葉母)︰元靛!元靛!

此時,葉母已沒了氣息,葉父用手模了模她的鼻息,然後起身下場很快又上場,手里多了個火把。他點燃雜役房,等待烈火熊熊燃起後才緩緩叫人。他一邊指揮侍衛救火一邊發出感嘆

葉父︰快,快點,快點!元靛,元靛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和那丑奴同歸于死?你以為你死了就能換來幽兒,換回幽兒嗎?元靛!元靛!這熊熊的烈火阻擋了我的腳步,這熊熊的烈火阻擋了我的去路,我眼睜睜看著我的妻子與那個丑奴一起埋葬在這熊熊烈火中。這燃燒的火焰,這憤怒的火焰,這仇恨的火焰,這充滿鮮血的火焰,向人展示著它那滿腔的怒火和不滅的怨恨。那升起的白煙像個惡鬼,糾纏著人類的生命,緩緩邁向地獄的路程。

第二幕三王子府外

門口兩個人把守,葉幽滿身泥污在遠處徘徊

葉幽︰一夜又一夜,一日又一日,一天又一天,太陽落了又升升了又落。這是場夢吧,這是場夢吧,要不,神怎麼會如此上演一場如此荒唐的故事?我是怎麼了,我是怎麼了,我是怎麼了?我像條狗一樣被我的父親追殺,僅僅因為我掉了張皮;我像只爛蛤蟆一樣被我的丈夫嫌棄,僅僅因為我臉上長滿了泡。我不是我了嗎?那個他們口中的幽兒,他們口中的三王妃,就不是我了嗎?我只不過掉了張皮我的身體,我的頭發,我的手指,還有我的腳趾頭,我的靈魂,我的內心,我的愛戀,這一切都還是我的,我的,這一切,都還未曾改變。可,為什麼,為什麼,換了張臉,就不是我了?為什麼,為什麼換了張臉,我就不是我了?我是誰?誰又是我?

葉幽(看了看四周,捂著臉,悲)︰怎麼又轉到這里?怎麼我又轉到這里?天大地大,哪里沒我容身之地?天大地大,哪里沒有我停留之地?為什麼?我又轉到這里來。為了那個虛情假意的男人?為了那個黑白不分的男人?不!不!那不是我的夫,那不是我的夫!可,為什麼,我又轉到這里?沒了!沒了!我的家沒了!我沒家了!天再大,地再廣,何處是我的家?(語氣加重)不!不!這里就是我的家,這里就是我的家。不能怪他,這般荒唐之事發生在他的身上我也是不信的,我也會懷疑的。我得找他說清楚,我得把我的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說給他听,他是愛我的,他是愛我的。他現在不過被我丑陋的外表蒙蔽眼神,但是,再濃的黑夜也阻擋不了黎明的來臨,謊言可以騙過世人的眼神,可它騙不過愛人的心靈。我得去找,去找,說清楚,跟顯說明白,他是愛我的,他只愛我一個。

葉幽整了整衣服,朝三王子府走去

門衛甲(朝葉幽怒喊)︰你!你!滾!給我滾出去!這里也是你這種乞丐來的地方?你眼楮給我點亮點,別大白天給我裝瞎子!

葉幽︰開門!我要進去!我要見三王子!馬上給我開門!

門衛乙(大笑)︰哈哈哈哈!你這個丑奴,你這個半人半妖的鬼奴,想見三王子?哈哈!哈哈!你看看你那丑樣,你以為你是三王妃,想見就能見?

葉幽︰我就是三王妃,我就是這大周朝的三王妃。

門衛乙(向門衛甲):哈哈哈哈!哈哈!哥我守了這麼多年的門,還第一次第一次听見這麼好的笑話。居然一個鬼奴吵著說自己是三王妃,哈哈哈哈!

門衛甲︰笑,還笑,趕緊把她給打出去,一個瘋婆子,別穢了主子的喜氣。

門衛乙(停止笑聲)︰老哥說的對。喂!我說,你啊,趕緊趕緊給我滾,今天我心情好不跟你這瘋婆子一般見識,滾!

葉幽(猛然撲了上去)︰打開,打開,把門打開,我要見三王子。顯!顯!顯!我是幽兒,我是幽兒,我是你的幽兒,顯!你在哪?你在哪?

門衛甲(大怒,狠狠揍打葉幽)︰瘋婆子,別給臉給你,你不要這臉。敢到這里來放肆,你反了,你反了。

門衛乙(邊打邊把葉幽往外扔)︰晦氣,今天真是晦氣。好端端的,怎麼就來了個瘋婆子,也不知哪根筋犯糊涂了,瘋瘋癲癲說是王妃?哼!要是你是三王妃,我還是大周國的太上皇呢!晦氣,真他媽的晦氣!

葉幽(從地上艱難站起來,又一次撲了上去):顯!顯!我是幽兒,我在這,我在這!

門衛乙(怒,朝葉幽撲打在地)︰混蛋東西,一個丑乞丐,竟然敢在王府門口鬧場,活得不耐煩了,我告訴你,要不是我家主子前幾天天辦喜事,老子便給你幾張臉皮,哪知,是個瘋婆子,真他媽的是晦氣。找死啊,你找死!

門衛甲(用腳狠狠踹了葉幽一腳)︰幽兒,幽兒,幽兒這名字也是你叫的?瘋瘋癲癲瘋瘋癲癲跑到王府來鬧場,不想活了?不怕死,行,我踹死你!

二人把葉幽狠狠打了一頓,扔到角落里。

門衛甲(邊回走邊罵)︰瘋婆子,得了失心病,妄想當鳳凰,我呸!也不看自己什麼鬼樣!

葉幽(伸出血淋淋的手)︰顯!顯!我是幽兒,我是你的幽兒!我……在……這……

書生甲,書生乙上場。書生乙拼命擋著往前沖的書生甲

書生甲(拉開書生乙的手):放手,放手,你給我放手!我要去問,我要去問問,那個當朝的三王子,他的心是黑的還是紅的?尸骨未寒,尸骨未寒他就匆匆忙忙迎娶新婦,這就是他的情,這就是他的意?

書生乙(狠狠抱住書生甲)︰糊涂,你可真糊涂!你問他,你憑什麼問他?這天下都是他的,他想娶誰就娶誰,他想愛誰就愛誰,管他情假還是情深,貴族老爺玩的東西,你跟著湊什麼熱鬧?

書生甲︰松手,松手!我不服!我不服!他以為他娶了個跟三王妃一樣面孔的女人就是三王妃?他愛的究竟是表面上那張皮還是里面的靈魂?一個是天上的神女,一個是地上雕砌的泥女圭女圭,可笑的是,他把那神女拋棄到腦後,向那呆頭呆腦的泥女圭女圭訴說他的愛意?真是荒唐!荒唐!他的愛不過建立在那張臉皮上,他愛的不過是那所謂的傾國傾城,既然,他要的是那張皮,那又何必,那又何必,說出那滿口的胡言,向世人傳頌他那所謂的情深似海,比翼雙飛?

葉幽(從地上艱難抬起頭,驚,淚)︰他……他……原來……他娶……了新人……那我呢……我呢……

書生乙(拖著書生甲往後退)︰他虛情假意也好,他情深意重也好,跟你,跟我都無關,我們只不過是個路人。在命運之神面前,高貴低賤,丑陋美麗,最後都將成為路人。你,又何必為不屬于你的花朵耿耿于懷,暗暗傷心?買酒消愁傷痛欲絕,除了我,誰又會在乎你這個路人?誰又會在意你的愛慕?

書生甲︰滄海變桑田易,山盟成海誓難!既然做不到天長地久,那為何承諾出山盟海誓?既然承諾出山盟海誓,那又為何輕易向另一個女人說出那一諾之言?愛情是用來玩的產物嗎?承諾是用來欺騙的東西嗎?

書生乙︰痴人,你可真是痴人。高高在上的地位自然有美女送懷,你豈能期盼一個命運的寵兒擁有神的仁慈?金銀財寶,傾國美人,哪樣不是頭點點,嘴念念,立馬送到面前?那埋藏于泥土中的種子,只有經過風霜秋凍寒來暑往,只有經過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風吹雨打,它才會扎根于淤泥中成長成參天大樹,再將過往醞釀成香甜的果實。那些徘徊哭泣悲傷的雨夜,敲打的不僅是上的痛楚,還有,沉睡的靈魂。而,他,只擁有陽光,只擁有贊美,只擁有收藏,那樣的人生,怎能結出生命的果實?

書生甲︰可……可他居然在妻子死後三天就迎娶新婦?人豈能如此不講情義?

書生乙︰那你指望他像葉夫人一樣傷心過度而死?夫妻原本是半路結的緣,緣盡了自然便消退,哪會,今生結緣來世再續?

葉幽(驚,艱難爬起,蹣跚走到書生乙旁)︰剛才你說什麼?葉夫人她怎麼?她怎麼了?

書生甲(厭惡看著葉幽,用腳狠狠一踢)︰滾開!你這丑八怪!當你的鬼去,別在人間游蕩。

葉幽(爬著抓住書生甲的衣服)︰葉夫人她怎麼了?她怎麼了?

書生甲(又踹了葉幽一腳)︰給我滾開!你這個妖怪!你這游蕩人間的女鬼到你的十八層地獄去,過過奈何橋,說不定還能踫到轉世投胎的葉夫人。神啊,你為什麼把個女鬼留在人間,非得把您的女兒收了回去,難道,是向世人證明,神的領域,凡人不可侵犯?

書生乙(拖書生甲下場)︰走!走!這里不是你我待的地方,要回想要回憶去酒館好好回想好好回憶。日月星辰,數十萬的歲月里,俯視著生命的潮起潮落,生老病死。沒有任何事物能躲得過宇宙之手的終結,即使是那遙遠不變的星辰。在宇宙之手的注視下,愛情,離別,痛楚,只不過是一場又一場上演的喜劇。

書生甲(邊被拖下場邊憤怒吶喊)︰放手!放手!我要控訴,我要控訴!控訴那不知情義的男人,控訴那不知仁義道德虛偽的男人,控訴那只听新人歡喜不見舊人哭泣的薄情人,控訴那不知心為何物的失心人。擁有財富擁有地位擁有名望,偏偏,失去為愛人流淚的眼眶。(書生甲,書生乙下場,場上剩葉幽一人)

葉幽(趴在地上,淚)︰不!不!不!母親!母親!母親!我悔,我悔!悔我當初為什麼要棄你而去,為什麼不與你共度那黃泉地獄?在這人間,我這般活著,還有什麼尊嚴?母親!母親!我喝著你的女乃水長大,我霸佔你的青春招搖,現在,我又奪了你的命活了下來,像我這般無情無義,冷血無情的鬼女還有臉停留在人世間嗎?那冰冷的黃泉水,那苦澀的孟婆湯,那狹窄的奈何橋,那凶猛的白無常,沒您心愛的女兒在身邊,您不害怕嗎?母親!母親!我欠你的,我生生世世我怎麼還得清?神啊,我求求你,讓寒夜變成暖夏,讓梅花一年四季開放,讓我的母親在神的國度里遠離俗世的煩惱,讓她安睡的靈魂照射新的旅程的開始,我寧願,我寧願,永生永世當個孤魂游鬼,嘗盡世情冷暖。

第三幕三王子府內一角

丑奴上場

丑奴(驚慌看著四周,旁白)︰神啊,神啊,這是你給我的回報?這就是你讓低賤的我一夜間擁有如此驚艷的美貌,以及世人嫉妒羨慕的目光?那鬼樣的丑陋容貌,那被世人譏笑嘲諷的鬼容,那夜夜纏繞的噩夢,不見了,它們,全都不見了。幻境?這是幻境嗎?神啊,如果這是一場夢,我寧願永生不再醒來;如果這是死神的晚宴,那麼我寧願用生命來換取晚宴的開端。

三王子上場,手里拿著著白玉釵,走近丑奴

三王子︰幽兒!

丑奴(慌)︰殿下!

三王子(幫丑奴戴上白玉釵,贊嘆)︰太美了,太美了,我的幽兒,你太美了。沒有人能逃過你容顏的誘惑,所有人都將拜倒在你傾國的艷麗下。這樣的美貌,只有被命運眷戀的寵兒才能擁有。幽兒,我的幽兒。我以為我失去了你,我以為我就這樣失去了我的陽光,我以為我再也看不見白天,一輩子在黑夜中行走,直至生命終結。沒想到,命運之神,把你,把你,換了種方式,還給了我。神啊,這是您對我的仁慈,這是您對我的慈愛嗎?幽兒,我的幽兒,若沒有你,我的心,它為誰跳動?它又為誰顫抖?

丑奴(慌)︰殿下,我是個低賤的奴才。

三王子(激動)︰你是我的妻,你是這王國高貴的三王妃,你擁有珍珠般的眼楮,擁有珍珠般的皮膚,擁有珍珠般的嬌柔,這樣的你,怎麼會,怎麼會,有人把你當成低賤的丑奴?

丑奴(悲)︰殿下,我只是個低下的丑奴。

三王子(激動)︰人的命運車輪被命運之神駕驅著,坦途或崎嶇,任憑他輕輕一拉。你是他眷戀的寵兒,我是這人間高高在上的神子。在這世上,還有誰比我們更為尊貴?還有誰比我們更受命運神的青睞?一群低下的丑奴,即使拼搏一生也無法擁有命運神的垂憐,因此,他們只會在一旁嘲笑譏諷又嫉妒你擁有的寵愛。幽兒,你擁有的美貌,任何一個女子也比不上你一分的美麗。在這人間,你可以嬉笑,也可以譏笑,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因為,你代表著神諭。可,他們,哼!只是一群可有可無的螞蟻!

葉父,葉靜素服上場

葉父(向丑奴,激動)︰我的兒啊,你可終于回來了。

葉靜(旁白)︰戲又開場了!人從出生的第一天起人便為了生存用哭泣偽裝自己的饑餓,成年後又用仁義道德來偽裝自己的,等白發蒼蒼,呼吸和生命即將停止的那一刻,又用善惡之行來偽裝自己積德的來世。被神遺棄的人類,從你們出生的第一天起便注定在種種妄念和千般妄想中負重而行。

葉靜(向丑奴,喜)︰姐!姐!姐!

丑奴(膽怯看著葉父,顫抖)︰父……親……

葉父(悲)︰幽兒,我的兒啊!要是你母親看見你回來了,她該是多麼的歡喜。無情的死亡之神,它開放了死亡之門,它帶著你的母親邁入了死亡之谷。

丑奴(慌)︰母……母……親……

三王子(握住丑奴手)︰幽兒!幽兒!

葉靜(假裝悲傷,旁白)︰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一個傻子!兩個傻子!三個傻子!四個傻子。傻子扮演著聰明人,聰明人扮演著傻子。傻子上演著虛假的喜劇,聰明人上演著真實的悲劇。我可憐的姐姐,你在何方上演著何等悲慘的命運?若你得知另一個女人取代了你的容貌,取代你的地位,取代你尊貴的出身,那時的你又該何等的憤怒?憤怒于山盟海誓的荒謬還是憤怒于人心的無情?我親愛的姐姐啊!咒吧!怨吧!恨吧!這就是你的命運,這就是你無力反抗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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