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元氣大傷的從神醫府歸來,慕容止一連好幾日都沒有出府,也沒有讓屬下去打探神醫府的消息,如今三日之期早已過去,連冥一這個局外人都有些好奇沈離的生死了,慕容止卻依然一副稀松平常的樣子,似乎真的一點都不擔心他費盡心思救回來的女子其實已經死了。
「少爺,真的不用屬下去神醫府看看嗎?」。冥一一邊為慕容止研磨,一邊試探性的問到。
慕容止一邊從容的揮毫潑墨,一邊淡淡的說到︰「你想去就去吧,我也沒攔著你!」
「我,少爺,我這不是替你著急嗎,好歹也是少爺你費了一番功夫救回來的人,如今這是生是死,也沒個人來跟您說一聲,實在是太不像話了!」被慕容止道破了心聲的冥一,有些尷尬的說到。
慕容止閣下手中的狼毫筆,不咸不淡的看了眼冥一,端起手邊的茶杯,優雅的啜飲了一口杯中的龍井,這才淡淡的說到︰「放心,她一定還活著!」
「怎麼可能,鬼醫都說了,她身中數種奇毒,即便是怪醫聖手還在世,也是救不了她的!」冥一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慕容止說到。
慕容止放下茶杯,轉身走到窗前,推開窗子,看著窗外艷艷陽光,意味深長的說到︰「你沒听她的侍衛說嗎,她的醫術早已在怪醫聖手之上!」
其實,在初听到藍夜和赤雲的話時,他也是非常震驚的,然而震驚卻並不意外,畢竟他一直都知道,她絕不是個簡單的女子,從在花滿樓被她看穿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
窗外是一片稀疏的翠竹,即使如今已是初冬,天氣有些冷,然而竹葉依然郁郁蔥蔥,充滿了生機,點點陽光從竹林的縫隙里漏了下來,給整片竹林好似蒙上了一層金色的薄紗,看著如此幽靜美景,心里的煩悶好像一瞬間便消失了。
「少爺,雪柔小姐已經在外面等了很長時間了!」听著門外隱隱的吵鬧聲,冥一皺眉提醒似乎是在發著呆的慕容止到。
林雪柔是半個月前來的京都,前段時間為了多這個刁蠻的林小姐,慕容止幾乎是日日宿于秦樓楚館,更加的坐實了他京城第一風流公子的形象,這幾日見他安安靜靜的呆在慕容府,林雪柔滿心歡喜,以為自家表哥終于修身養性了,因此日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來見他,然而一連幾日都被擋在了書房門外,盡管滿心怒氣,卻也只好乖乖的等著。
慕容止想到門外纏人的林雪柔,眉頭一皺,終是轉身對冥一說到︰「準備一下,我們去神醫府看看!」
冥一聞言,眼里閃過驚喜的光,隨即心里了然,自家主子這是為了躲林大小姐那尊門神呢。
慕容止和冥一到達神醫府的時候,紫月正在侍候沈離用午膳,這幾日,她基本都是昏睡著的,只偶爾醒過來片刻,直到昨日她為自己配了一副藥服下,這才有了好轉,今日已有小半日沒有昏睡過去了。
「小姐,這冰糖雪梨銀耳粥是屬下特意為你熬的,你再多喝一點吧!」紫月見沈離只吃了幾口,柔聲的勸說到,這幾日她一直都沒怎麼清醒過,自是也沒有吃什麼東西,如今醒過來,也吃不了太多東西,直把紫月給愁壞了。
看著小臉皺成了包子樣的紫月,沈離不由得有些好笑,隨即溫柔而堅定地說到︰「放心,紫月,我既然醒過來了,就說明閻王爺暫時還不敢收我,你不必如此緊張!」
「小姐,說什麼呢!」紫月一跺腳,轉身放下手里的粥碗,一邊偷偷地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回想起這幾日的情形,紫月如今依然有些心有余悸,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受苦,她會控制不住的那麼傷心,養大她的老谷主過世時,她好像也沒有這麼傷心過。
這時,藍夜帶著滿身的寒氣從外面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白衣若仙的慕容止和永遠青衣、冷臉的侍衛冥一。
「小姐,慕容公子來了!」藍夜一邊隨手關上房門,一邊聲音略帶恭敬的說到,自從那日慕容止舍身相救沈離的那一刻起,一向高傲的藍夜,開始從心底里感激和敬服起慕容止來。
如今雖還不到深冬,但由于沈離身體比較虛弱畏寒,她的我臥房里已經燒起了地龍,慕容止進得屋來,只覺得渾身有些燥熱,不知道是因為這屋內的溫度還是因為見到了床上那淺笑漣漣的少女。
「慕容公子,謝謝你那日出手相救!」看著眼前俊逸非凡的慕容止,沈離真誠地說到,她知道若不是慕容止,她絕活不到現在。
「哦?小姐打算怎麼謝我?」慕容止原本淡淡的臉上迅速浮起一抹戲謔的笑意,再一次恢復了往日風流公子的模樣,輕佻的問到。
「做你一年的免費大夫,如何?」早已看穿慕容止的故作風流的沈離,絲毫不介意慕容止的輕浮舉止,依然一臉淺笑著回到。
「一年?」慕容止上前一步,傾身緊緊地盯著滿眼笑意的沈離,蠱惑的說到︰「不如一輩子,如何?」說話之際,兩人離得極近,都能聞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特殊清香,甚至連對方呼吸的聲音都能听到。
沈離只拿一雙漆黑的眸子,不緊不慢的盯著慕容止那雙惑人的桃花眼,什麼也沒有說,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看著慕容止的眸光越來越幽深,似乎要把人吸進去一般,沈離眼眸一彎,加深了嘴角的笑意,啟唇說到︰「慕容公子有些貪心了,不過也無妨,我的一輩子,倒也沒那麼長!」
慕容止心里突然一悸,站起身來,可以忽略掉沈離話里的深意,故作得意的說到︰「既然如此,那沈小姐可要說話算話哦!」
「當然,我沈離雖算不得什麼君子之流,倒也言出必行!」感覺到心口一陣痙攣,沈離皺了皺眉,雙拳握得緊緊的,然而聲音依然如常的說到。
慕容止不動聲色的將沈離的隱忍看在眼里,腳下不受控制的往前邁了一步,隨即站定在原地,輕松地說到︰「我自是信得過小離兒的為人的,即使如此,那就請小離兒早日養好了身體,來慕容府做我的專職大夫吧,哈哈!」
「喂,你不要這麼無恥,我家小姐明明只說免費為你看診,可沒說要做你的專職大夫啊!」紫月吩咐的瞪了慕容止一眼,盡管她也感激他救了自家小姐,然而對于他登徒子的行為,她依然很是不喜。
然而對于慕容止的故意歪解她的意思,沈離一點都不介意,甚至淡淡的承諾到︰「好,三日之後,慕容公子來接我吧,只是可能要長期借住在慕容府了,希望慕容公子不要心疼糧食才好!」
見沈離面上的神色似乎不像是在說笑,慕容止心里有些意外,隨即想到如今危機四伏的慕容府,慕容止突然有些後悔剛剛的隨口胡言,然而很快他便也想通了,以他的本事,還不至于連一個女人都護不住,何況,即便她如今看起來虛弱無害,但是他絕對相信她是有本事自保的。
「好,三日後我便來接小離兒!」慕容止語氣堅定地應了一聲,隨即爽朗一笑,帶著一臉呆滯的冥一離開了神醫府。
待慕容止離去,一直保持著沉默的藍夜終于忍不住問到︰「小姐,你真的要搬去慕容府?」
沈離閉上雙眼,待身體上的疼痛緩解了一些,這才抬眸看向一臉不贊同的看著她的藍夜和紫月,解釋到︰「如今神醫府也並不太平,我搬去慕容府,有慕容止照拂,只有利沒有弊!」
想到這幾日不間斷的暗殺,藍夜心里一沉,說到︰「小姐放心,我一定會盡快找到這背後暗算之人!」
「藍夜,你太急了些!」沈離略帶責備的說到,「神醫谷避世百年,即便師父脾氣怪了些,但卻也不至于與人結下大仇,如今,我們剛出谷,竟然就有人設下如此大局,明顯是想要借刀殺人,欲滅我神醫谷,此人用心之險惡,絕不是泛泛之輩!」
「屬下知道,但我神醫谷也絕不是無能之輩!」藍夜握了握拳,眼里的殺機一閃而逝,神醫谷的寧靜祥和,他絕不容許任何人破壞,即使化身為魔,他也在所不惜。
看著藍夜眼里的陰冷,沈離眼簾微垂,頓時眼里便只剩下了身上蓋著的這條素雅的錦被,再也沒有其他,只是心里依然有些復雜的東西怎麼也驅逐不盡,她知道,藍夜心里的執念,一直都知道。
其實,即便是曾經滿身血腥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冷心冷情的她,在經歷了那三年的美好,即便沒有師父臨終囑托,也會忍不住想要守護住那一方淨土,這又何嘗不是她的執念呢。
「既然已經清楚了美人劫是從汐若手里流出去的,藍夜,你不妨好好查查汐若這幾年都與什麼人有過來往,我相信這里面一定會有些蛛絲馬跡的,以汐若的警醒,此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走美人劫,想必是費了一番功夫的!」沈離一邊看著自己修長縴瘦的手指,一邊淡淡的說到。
她這雙漂亮的手不知道染過多少鮮血,這三年來,她一心一意的按照怪醫的意思修生養性,連兵器都很少去踫,手上的薄繭也早已退去,如今這雙手看起來女敕白如玉,又哪里看得出來這雙手曾經殺人如麻呢。
「小姐,你是說,那毒並不是汐若故意下的嗎?」。紫月不解的看著沉思的沈離,問到。
收回思緒,沈離平靜的抬起頭來,淡淡的說到︰「汐若恨的是我,也只有我,對欲神醫谷,她是絕不會如此狠心的!」
「哼,就算不是她刻意為之,她也是罪魁禍首!」藍夜冷哼一聲,咬牙切齒的說到,他們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雖說早已沒有多少情分了,然而藍夜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恨不得殺了她。
「我在慕容府的這段時間,你們就都安心的做自己的事吧,不必擔心我,若無必要,也不要來找我!」沈離拉了拉身上的錦被,換了個躺靠的姿勢,語帶命令的說到。
「小姐,讓紫月跟著你吧,好歹有個照應!」藍夜略一猶豫,勸說到。
紫月似乎是才明白過來沈離是要一個人搬去慕容府的,急切的說到︰「是啊,小姐,我不能離開你身邊的!」
「不比,紫月,你去幫赤雲吧,留在我身邊侍候起居有些大材小用了!」沈離擺了擺手,制止了紫月和藍夜的勸諫,說到︰「好了,都不必再說了,你們去忙吧,我要睡會兒!」
紫月還要再說什麼,被藍夜一把拽了出去,屋子里總算徹底的安靜了下來,沈離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痛得面目扭曲,然而嘴里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來。
經此一遭,她的身體更糟糕了,今日又是十五,如今不過晌午剛過,她身體里的噬魂竟然就已經隱隱的發作了起來,不知道這樣徹骨的痛,她還能承受住多少次。
「叮」的一聲,沈離隨手甩出一根發簪,發簪輕巧的插入了門縫之中,隨即,「嗒」的一聲,門栓落回了鎖孔里,房門自動的從里面鎖了起來。
沈離一邊死死地抓著錦被在床上不停地滾動,一邊死死地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申吟出聲來,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現在這幅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