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無痕兩生 第二章 玉蘭樹下—情根深種3

作者 ︰

3、

夜色漸深、新月如鉤,這里的夜與山中不同,夜空很遙遠,月很渺小,夜深沉而幽靜。

悄無聲息地出了屋,掛在廊下的影兒看見小洛‘啾啾’叫了兩聲。秋意漸深雀兒竟然還將它掛在回廊里,她有些心疼停下步伐,拎著鳥籠進了屋。

將鳥籠輕輕擺放在廳堂正中的圓桌上,小洛坐下來借著自門外照進來的月光,在昏暗中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小小的影兒。它竟然也像懂得人事般靜靜地站在橫桿上,隔著籠桿的縫隙一雙圓圓的小眼楮,同樣專注的盯著小洛。

過了一會兒,小洛輕輕地嘆了口氣說︰「影兒呀,影兒!我這一去生死難料,就不帶你同我冒險了,以免連累你害了性命,不如就此放了你,讓你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說著真的打開了鳥籠。

許是在籠子里關得久了,影兒一時竟好像忘記了籠門在哪里,撲稜了兩下翅膀才跳到籠門前。它飛出鳥籠後並沒有急著飛走,而是跳到小洛的手心里,擺動著小小的頭顱看著小洛,像是在告別,又像是在道謝,而後才展開翅膀飛出了房門。

小洛追到門邊,遙望著影兒飛過了院牆消失在夜空中。寒冷的嚴冬就要到了,外面的生活會更加殘酷,小洛默默地想,但是那里始終還是有你最想要的東西吧,所以你才會走得沒有絲毫猶豫。她撫了撫插在腦後的金釵,幸好還有它陪著我。

踩在礫石路上,石子間發出一陣細碎的聲響,在這寂靜深夜里听來日間的清脆悅耳蕩然無存,顯得格外嘈雜,小洛立刻定住了腳步,扭頭向雀兒房間看去,等了一會兒見沒有動靜,她加快腳步跑向院門。

其實白天小洛已經央求雀兒帶著她將整個宅院粗略的游覽了一遍,這座府邸並不算大,出了小洛居住的院落就是一條的平展石路,石路兩側是三四座獨立的小院,石路北盡頭處是一處較大的院落,雀兒說那是主人居住的院子,平時主人不在時都是鎖著的,即使主人在時亦是只有指定的灑掃丫鬟和照顧花草的婆姨可以出入,其他人是不準隨便進入的,所以小洛沒能走進那里,與他道別的打算也就落了空。石路南盡頭就是通向外面的大門,朱漆金釘大門、飛檐圈翹門楣,普通卻不失威嚴。

小洛蓮步輕抬踏上石階,打開門閂拉開竹青色月亮門,院門外月光下平展的石路泛著清白的光。路兩旁其它小院院門深鎖,夜已深沉、寂靜無聲,空蕩蕩的感覺油然而生。她轉頭望向石路深處的院門,那里亦是漆黑一片,院牆上露出梧桐樹粗獷蒼勁的枝椏,在夜晚微涼的清風中隱約發出‘沙沙’聲恍若人語。不知今日你在不在,可是已酣然入夢,你的夢中可會有我,你會不會時常想起你曾帶回過一個落魄的姑娘?小洛心中默然道,可惜我連你的樣貌都未曾真正看清過,就算日後想起你時,能記起的也唯有那一雙如水溫柔的眸和一抹清逸的背影,若哪日你記不起我的樣子了,他日人海茫茫中重逢時留給我們的也只有擦肩而過了。

她遙對著那冷寂的一處俯深深一鞠,心下淒然︰恩人,小洛就此別過,感謝你曾救過我的性命,更感謝你曾給的溫暖!後會無期!起身時心緒已平和了許多,畢竟她心里明白這一去只怕就沒有以後了,踏著流淌的月色,小洛一步步向著朱紅的大門走去。

朱門高有丈許後有掌寬,栓門的木銷幾乎與小洛的腰肢一般粗,幸好門栓只是靠在一側的牆邊,並沒有在它的崗位上盡忠值守,否則今夜的出逃計劃就真的要落空了。小洛遲疑了一下,心中不禁有些疑惑︰這樣的府邸入夜後為何不栓門。既便如此推開這兩扇門也讓她很費了一番功夫,汗濕了衣衫才將門打開了一條縫,堪堪能讓瘦小的她擠過去。

穿過門的一刻她愣住了,怔怔地站在門廊下詫異的看著眼前的一幕。門前的台階下停著著一輛綠呢馬車,拉車的馬兒膘肥體健,黑色的鬃毛油光水滑,綢緞般垂在肌理健實的脖頸上,隨著馬兒時不時的抖動飛揚,馬兒很是乖巧听話,沒人牽著韁繩它也不急不躁安靜的站著,一看便知是匹訓練有素的上好良駒。

馬車前一位身著竹青色錦袍的男子負手而立,氣韻也如松竹般清逸風雅,聞听身後的腳步聲驀然轉身,月光灑在他俊逸的臉頰泛著如玉光華,如水的眸光勝過天上柔媚的月華。

小洛終于看到了那張期盼已久的臉,卻與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在她的臆想里有著那樣一雙溫柔如水的眼眸的人,面孔也一定生得溫潤柔美,然而面前的這張臉五官深邃如刀削斧琢,透著剛毅硬氣的俊朗,配著一對溫柔的水眸雖有些相抵,卻別有一番耐人尋味的獨特魅力。

「要走了嗎?」。溫柔的聲音驚醒了痴痴傻傻盯得出神的小洛。

他的眼、他的聲音,沒錯真的是他,小洛立刻覺得兩頰滾燙,意識到剛才自己的舉止有多麼失態,她忙走上前去伏子深施一禮︰「今日早間曾去拜訪過,但是被擋了回來,所以未能當面道別,還請恩人原諒。」

「是我失禮了!」他笑了笑,那笑容如他的眸一般溫柔,瞬間化去了五感的冷峻。「為何選夜里離開,更深露重你的身子剛有起色,怎麼經得起夜露侵擾,何況一個姑娘家的也不安全。」

小洛心頭隱隱浮起一絲溫暖,不辭而別他竟然沒有絲毫的怪責,反而處處為她著想,這份情意,這份體貼怎能讓人不感動。「家母生死未卜,我又怎能安心躲著獨善其身。」言至此,她的聲音隱隱透著哽咽。「無論如何我要回去看看。」

「我明白!只是你知道這是哪里嗎?知道該往哪里走嗎?」。

小洛舉目四望,繼而茫然地搖搖頭︰「我自小未離開過黃山,最遠也不過到山腳下的若水鎮。這里的一切于我而言完全是陌生的,仿佛另外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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