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天語說完,便如同來時一樣,嗖地一聲,風過無痕般地從大殿飛了出去。梁將們見他身手好似神鬼,不由都有些駭然。耶律倍捏著手里的那枚黑子,正猶豫還要不要繼續下下去,便見朱溫猛地跌坐在龍椅上,對著殿下眾人大怒道︰「連一個老頭子也攔不住,全是一幫飯桶。」
文武百官們听了,趕緊匍匐在地,口口聲聲︰「皇上恕罪」、「微臣該死」。朱溫勉力忍住心頭怒火,扶著額頭想了想,抬起頭來,冷冷說道︰「劉尋,朕命你即刻從各營抽調五萬弓箭手,在洛陽城頭嚴守待命。敬翔,你領御林軍挨戶搜查,有敢收留包庇者,死!朕要在宮中設下天羅地網,朕就不信,朕奈何不了他。」
眾將們听了,趕緊領命而去。宮中禁軍得知消息,已經紛紛從殿外趕了過來,朱溫見了,也不顧滿朝文武、皇親貴冑俱在,怒氣沖沖地一甩龍袍,自顧自地走了。朱友貞見契丹使節被冷落在了一旁,忙上前對著耶律倍笑道︰「太子殿下,今日事出突然。若有失禮處,還請太子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耶律倍搖了搖頭,見眾人也都各自散了,只能放下手中的棋子,皺眉道︰「三皇子,我耶律倍豈是心胸狹窄之人。此事當然怪不得你們。若我父皇被人如此折辱,耶律倍拼了性命,也要讓他血濺當場。」
朱友貞听他譏諷自己,微微有些不安,只能拱手說道︰「既如此,我就派人護送太子殿下回驛館暫歇吧。」
耶律倍也不答言,只是往龍椅後面望了一眼。嬪妃和公主們早已回宮,王妃們卻是被一群侍女攙扶而起,站在殿門口等著各自的夫君。耶律倍見李恕兒也溫柔裊娜,娉娉婷婷地立在她們中間,遠遠向這里張望,心頭忽然一痛,也不顧朱友貞還站在身旁,猛地掉頭就走。
朱友貞見了,趕緊吩咐禮部官員前去照應。誰知李況見耶律倍走了,便輕輕捏了捏阿然的手,悄聲道︰「阿然,我先送你回去吧。」
阿然早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在他懷里小聲笑道︰「李況,你不許扔下我,我也要去。」
李況微微白了她一眼,見阿然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只能點頭道︰「想去湊熱鬧也可以,只是必須看我的眼色行事。我不許你說話,你就不準出聲。」
阿然嘟起嘴巴想了想,乖乖點了點頭。兩個人回到王府,將所有侍女全都趕出了院子,竟是各自翻出一身夜行衣,換在了身上。李況見阿然全身上下清爽利落,一頭青絲只在頭頂扎成一條烏黑的馬尾,高高垂下,更顯得身段玲瓏柔軟,氣質精靈可愛,也不由笑看了好幾眼,方才拉著她的手兒噌噌竄上牆頭,在洛陽城的上空狂奔起來。
阿然跟著李況飛了一路,見自己好似傳聞中的女俠一般在大街小巷飛檐走壁,不由高興的眉飛色舞,只恨不能立刻就拉著李況去劫富濟貧。李況見她在自己身邊呱呱笑,卻是既開心又憂神,只能牢牢抓住她的手兒,把她從一個個豪門侯府的圍牆上提溜了起來。
阿然試了幾次,見李況就是不許她落地,也只能罷了。忽又見他的額頭全是汗水,不由噗哧一笑,低聲說道︰「李況,原來你的功夫真差了。你以前在長白山飛來飛去,連氣也不喘了。」
李況一笑,見已經來到了南城,便停在了一處府衙前,飛身藏身在了門後的一棵大樹上。只見他拉著阿然在樹巔坐好,方才搖頭笑道︰「夫君我的輕功自然是天下無敵,只是當日離開你後,心中煩惱,就把功夫扔下了。前段時間夜夜飲酒,這幾日也的確累了些。不過我自覺功夫似乎再難以突飛猛進,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緣故。」
阿然不由蹙眉思索起來。李況見了,輕笑道︰「阿然,我此生志不在此,你不用放在心上。就算武功天下第一,又怎能敵得過千軍萬馬。你娘莫非還打不過你爹?!只要你肯乖乖听話,我也不在乎你武功比我高強。」
阿然輕輕撅了嘴。李況見她還是忍不住要為自己擔心,心中一甜,低頭在她的紅唇上輕輕啄著,有一下沒一下地親吻起來。阿然見了,便也沒有再說話,只是環著他的腰,在他懷里柔柔地回應著。
兩個人在樹梢上神魂顛倒地親吻了一會兒,都覺得一身燥熱,方才微微移開了嘴唇。只是他們等了大半天,見府衙中一點動靜也沒有,便依偎在一起,抬頭去看月亮。阿然見一彎月牙兒掛在洛陽城的上空,淡淡的宮牆樓宇在深藍色的夜幕中層層疊疊,竟在無邊靜謐中顯出了一番喧鬧至極的繁華,也不由有些驚異,呆呆看了一會兒,指著遠處的皇宮笑道︰「李況,你看。都說東都洛陽是紅塵中風流富貴之地,它果然很氣派。」
李況順著阿然的手指,也出神地看了一會兒,方才笑道︰「阿然,等我日後做了皇帝,我也為你蓋一個高一點的樓,我們兩個每天晚上躺在里面,就在月亮下面睡覺吧。」
阿然嘻嘻一笑,點了點頭。兩個人你儂我儂,又嘀咕了很久,才遠遠看見幾個黑色的影子匆匆從巷子的盡頭奔來,閃身沒入了府衙中。阿然隔著樹葉一瞧,便見一間廂房里面已經閃出了一兩星燭火。半柱香時間不到,就有五六個大漢一起悄無聲息地從門內走出,牽了系在後院中的馬兒,躡手躡腳打開院門,一路又向北城奔了回去。
阿然見了,不由低叫道︰「李況,莫非耶律倍居然想今天晚上就搶人?這里可是洛陽!」
李況忙噓了一聲,見他們走遠了,方才拉著阿然從樹上跳了下來,笑道︰「阿然,耶律倍又不是傻瓜。依我看,他一定是得知了爺爺的下落,想求他相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