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敘舊
「我的小祖宗,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想你啦,去年生辰你都不在,讓我對著那個滿臉皺紋的死老頭,可悶壞我了。」
听完,秦戊頓時泄了氣,有些愧疚,挨著床邊坐下,語重心長的道,「那你也不需穿著這樣,還跳舞跟那些男人們看,虧你想得出這招。」
「哈哈哈。」玉玲瓏笑得前仰後翻,想她當時跟著秦戊他們進了萬花閣,才知道有清倌要登台,于是將計就計跑到了那個姑娘的房里,將她打暈換上了她的衣服,以前都是她賞姑娘們的美態,如今讓她被人賞,確實滋味兒不好受,尤其還見著那些丑惡的嘴臉,真想每人賞個巴掌。「不過……」
「不過什麼?」這廂,秦戊早就坐到桌子邊上為其削起水果。
「被我打暈的那個女子跟我還真有那麼幾分像。難怪萬花閣里的下人們都沒認出我來。」
「你呀!」秦戊將果子遞到玉玲瓏手中,不忘朝她頭上戳了戳,「就快十八了,也不害臊。這往後你這身子是讓你相公瞧的,還這麼亂來,讓我怎麼給你找個好婆家。」
玉玲瓏拉著秦戊坐下,將自己的頭枕在他的腿上,就那麼望著秦戊那張剛毅的臉,天庭飽滿,劍眉不怒而威,黑白分明的眼楮炯炯有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總是帶著少許弧度,顯得那麼不羈卻有雍容閑雅。
他是天生的貴少爺,一舉一動都那麼從容不迫,不再似那些年里跟在自己身後的莽撞少年,下顎扎手的胡渣已然顯示他們都長大了。
「父皇母後還好嗎?」。
「好!」
「他們對你還好嗎?」。
秦戊笑了笑,捋了捋玉玲瓏額前的散發,「好。大哥有了個女兒,都快兩歲了,叫縴兒,有機會回去一定要好好瞧瞧她,甚是可愛。」
「那你呢?母後該催你了吧。」
「嗯。明年我會迎娶奉遠大將軍的女兒寧惜心。」
「寧惜心?寧揚的女兒,他手握赤魏二十萬大軍的兵權,想必母後費了番心思吧,那……」玉玲瓏突然起身嚴肅的望著秦戊,問道,「不是說好三年嗎?」。
「對啊,說好的。」秦戊依舊誠然點頭,帶著淡淡的笑。
「那……還需要娶寧惜心嗎?」。
秦戊疼惜的拍了拍玉玲瓏的臉頰,「傻丫頭,你二哥我總得成親的啊,你總不能讓我一輩子無後吧。」
「那不成,你要有媳婦兒了,可不會像現在這樣疼我了,說不準到時候生個小家伙來還會合伙欺負我。要不?」玉玲瓏星眸一亮,「我不嫁,你不娶,就跟死老頭在山上一輩子。」
「你呀。」秦戊依舊戳了戳她的小腦袋瓜,卻始終沒有回答,亦如鬼道子一樣,沒有答應。
這樣的表達,不得不在玉玲瓏心中種下深深的隱憂,她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鬼道子瞞著她,連眼前最疼她的二哥也一樣。于是,她拉起秦戊的手,撒嬌般的搖了搖,「二哥,真的很想你。還有父皇母後,也有皇兄。」
「傻丫頭,終有一天,二哥會帶你回家的。好嗎?」。
看著秦戊清澈的眼眸,玉玲瓏終于點了點頭,她應該相信的,至少她應該試著去相信她的二哥絕對不會忘記他們之間的約定,明年一切就會塵埃落定,然後繼續逍遙一世。
……
玉玲瓏與秦戊吵吵鬧鬧一宿,將這些日子在邙山上的樂事兒給秦戊講了三四遍,最後幾近寅時,兩人實在困了,才昏昏沉沉的睡下。
秦戊不想驚動熟睡的玉玲瓏,便讓她住在了自己的房間,自己搬到旁邊的偏房睡下。可是一大早,似乎楚殤王慕容瑾與秦戊的感情真是好的沒話說,竟然出了宮殿到驛站來找他。
堂而皇之的敲著門,這麼大的聲勢,自然把才睡沒多久的秦戊給吵醒了,昏昏沉沉的盯著床帳良久,然後大叫一聲,隨手拿起一旁的斗篷就沖出門去。
可是,怎麼都晚了一步。
被吵醒的玉玲瓏憤然起身,大力的將房門拉開,想將秦戊破口大罵的時候,迷離的雙眼似乎覺得眼前這個人有點熟又不太熟,用力的揉了揉眼楮,再努力湊近瞧了瞧同樣震驚得全身僵硬的慕容瑾。
慕容瑾,易水年!
腦中終于顯現出眼前人的名字,于是玉玲瓏繼續找了找自己的思緒,而此時,便被一陣風拖進了房間,繼而門被死死關上了,自己身上多了一件斗篷,再來就是秦戊一張嚇得發青的臉。
這時玉玲瓏才意識到此刻自己的模樣,披散的長發,嫣紅的女妝,過于單薄的衣衫,大大的丟了臉。于是轉身就狠狠的錘了秦戊一下,「都是你,昨天也不讓我把衣服換回來。」
「誰知道他今天來啊。快,快進去把衣服換上,那幾箱全是我的衣服,你愛穿哪件就哪件。」
玉玲瓏憤憤怒視秦戊,不甘心的轉身進了屏風後面。
秦戊這才開門然後從門縫里鑽了出去,朝著仍舊處于不知所以的慕容瑾鄭重一禮。
慕容瑾指了指房間,「她是……昨日那清倌?」
秦戊扯著嘴,頓時不知如何作答,真說她是清倌?她可是堂堂赤魏的升平公主,這能說嗎?說她不是?那她還能是什麼東西?
「二皇子,難不成是別的女子?可我瞧那模樣確實認識啊。」那女子本就蒙著面,在二樓也看不清楚,所以慕容瑾也是雲里霧里的,而秦戊一直在那兒左顧右盼,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頓時,氣氛陷入尷尬之中。
只是,門又被大力打開,便瞧見玉玲瓏滿臉的怒氣,看了看秦戊,又使勁朝慕容瑾翻了翻白眼。轉身朝圓桌邊坐下,為自己斟了一杯茶,順了順氣。
慕容瑾看了看秦戊,又瞧了瞧玉玲瓏,抬步跨國門檻,走了進去,在玉玲瓏對面同樣坐下,同樣為自己斟了一杯茶,而秦戊要死一般的耷拉著腦袋在兩人中間艱難坐下。
「姑娘是……」
「這是驛館吧,暫時是屬于這家伙的吧,那須得著你管嗎?」。
「大膽!」門外的宮人听到玉玲瓏好沒客氣的說話,不禁出言大聲喝止。
可是,玉玲瓏更大膽的朝著慕容瑾冷笑,問道,「如此大膽,不知你要將我如何?要對你的救命恩人恩將仇報是嗎?易水年?」
救命恩人。
慕容瑾仔細看了看玉玲瓏,再看了看秦戊,恍然大悟,想起當日醒來與秦戊爭吵不休的少年,想起清晨時分那個驕傲默然的驀然回首的那張臉。
「你……你是女的?」
「難不成非得是男的啊。」玉玲瓏繼續不客氣的回道。
這次當旁人又要大聲呵斥的時候,慕容瑾歡喜的攔阻下,轉過頭問向秦戊,「你從未說過你有的是師妹而非師弟。」
秦戊無奈,抱了抱拳,以示歉意。
「是男是女有那麼重要嗎?」。玉玲瓏繼續朝著慕容瑾翻白眼,「就像是易水年和慕容瑾有那麼大的區別嗎?」。
慕容瑾一愣,欣然點頭。「你怎麼會來此?」
「多年未見這家伙,就來尋他,不想又遇到你了。說實話,你是看在我師兄當年救你的份上才對他這麼好的吧,瞧著一屋的東西還真不是一般驛站可以比擬的。」
慕容瑾笑了笑。
「如今他把這房間讓給我了,所以方才的事便不計較了,你也須得忘了,徹徹底底忘了,否則我非把你眼楮挖出來。」
「知道。」慕容瑾很識時務的爽快答應,不過末了又補充了一句,「若是姑娘往後實在是找不到婆家,亦可來我這兒,我這兒……」
「你這兒有個鳥籠一樣的皇宮,還有很多唯唯諾諾的木偶,還有數不清的女人搶你一個男人。是嗎?我不來。」
「噗。」一直神情沮喪的秦戊終于憋不住笑了出來,想來是有個人陪著他一起被消遣,這樣的感覺還是不錯的。但是,不一會兒便正襟危坐,假咳了幾聲,「不知易兄找我有何事?」
慕容瑾朝玉玲瓏微微頷首,「我想後日你與季文旭總會見面的,未免尷尬便將你們一起請到宮內喝喝酒。」
秦戊明白,慕容瑾以皇帝之尊親自來宴請他們倆個,自然是給足了面子讓倆人冰釋前嫌,如若任一方再不識抬舉便是不給這位皇帝面子,于是點了點頭,轉而看向玉玲瓏。
但瞧她已然站起身來,朝內室走了去,「記得出門把門關緊。」
明白了,吵了她的周公夢,如今她需要繼續大睡了。
于是,兩人相視而笑,無奈的搖搖頭,謙讓的走出門外去,輕輕的將門死死的關緊了,任是蒼蠅都飛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