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策 041 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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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君心

慕容瑾的大婚如期舉行,早一天鳳城上下就掛上了大紅燈籠,老百姓們更是穿上了自己最為喜慶的衣服,擁擠在將軍府到皇宮的路上,爭先恐後看那張根本就不可能看到的鳳顏。

大婚前一日,秦戊與玉玲瓏和一干皇子們就被慕容瑾請去了皇宮,方便的就是觀禮。于是,不僅是楚殤王宮上下起了個大早,連同這些來湊熱鬧的各國皇子也不得不雞鳴便起身收拾妝容。

秦戊走到玉玲瓏房門外,敲了好幾下房門都未將其弄出半點動靜來,想是不願意去,所以也就任她在房內安睡。只是,也許倆人心下都明白,早在秦戊敲第一聲的時候便睜開了眼,但她卻未作答,而後秦戊轉身走了,玉玲瓏在房內瞧著那扇始終緊閉的門,幽幽的看了很久,最終又閉上了眼,沉沉睡去。

整一日,這楚殤王宮里的人真的很忙,忙到從早到晚都沒有人來打擾她,只有秦戊身邊的人躡手躡腳的進來送了三餐,每一次也都將上一桌的膳食給撤下,留下新鮮的。

連玉玲瓏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來來回回醒了多少次,總覺得哪兒都不舒服,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終于從床榻上爬了起來,胡亂的穿了一身衣服,把髻給隨便綰了綰,就出門朝秦戊的房間走去。只是一到門口便有人向她回話說是秦戊在席上被灌了,早早的就被人抬回來歇下了。

玉玲瓏微微的點了點頭,又轉身回了自己屋子。秦戊的酒量她是知道的,怎麼可能三兩下就被那幫子灌倒,只怕他是為了逃避而裝醉的,然這王宮內外都是眼楮,要是不回屋躺著,裝裝樣子,或許就又該有人要挑事兒了。

當下一回屋,看著桌上的食物,玉玲瓏便覺得餓了,只是都涼了,總覺得看著乏,就重新出了門去,轉悠著找食物,想今日總該有些好吃好喝才對。為了方便證實自己的身份便隨便找了個宮人跟在自己身邊,然後到御膳房親自挑了些可心的食物,吃的很少,卻極為優雅,看得滿御膳房的人都驚了,真覺得那是世上最美味的東西。

小宮人在一旁吞了吞口水,玉玲瓏瞧見了便笑了笑,道,「我自個兒走一會兒,你先回去吧。」

「可是……公子。」

「嗯?」玉玲瓏轉身挑眉望向他。

他不禁又吞了吞口水,搖了搖頭,「公子小心。」走上前將宮燈交給了玉玲瓏,又往後退了退,恭敬的低頭等玉玲瓏慢慢離開。其實他是想說不許的,本就是宮里,稍有不慎就行差就錯,本是夜里,即便再如何尊貴的客人也是不能在王宮中內隨意走動的,可,當他瞧著玉玲瓏那雙眼楮的時候,硬是將那個‘不’字咽下。待抬頭不見玉玲瓏的身影了,才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又急急的尋了去。

小宮人的擔憂,玉玲瓏是明白了,但實在不願意就這麼回去躺著,于是就尋了些偏僻小道在王宮內繞著彎的游蕩。

也不知道是她運氣好,還是說楚殤宮里的侍衛太偷懶,一路上玉玲瓏竟沒瞧見一個人,可正這般想著,一個人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眼前。

玉玲瓏頓了頓,提著燈便轉了身。

「怎麼就這麼不願意瞧見我?」

無奈,玉玲瓏又轉回身來,她沒想到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他竟能察覺出是她。

「今日心情不好,不想與人說話。」

「若是不願說話,就喝酒,听你師兄說,你很會喝酒。」

玉玲瓏終于緩步走到慕容瑾跟前,看著滿地的酒壇,和面前那張微紅的臉頰,皺了皺眉,「看來你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提了提衣擺挨著他坐在石階上,看了看周遭的光景,這個地方還真是荒涼,虧他選了這麼個地方來買醉。玉玲瓏抬腳踢了踢地上的壇子,「今日也不想喝酒,你自個兒喝吧。」

慕容瑾呵呵的笑了笑,「你還真是自在,堂堂一國之君賜酒你居然不賞臉。」

玉玲瓏冷冷的笑了笑,這人自始至終都是稱的‘我’,本就沒拿自己當皇帝,這會兒還來責怪她,「你坐的只是那個明面上的位置,並非是我心里那個王的位置。」

聞言,慕容瑾爽朗的大笑了三聲,眼中瞬時發出光彩來,「真不知還有幾人敢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

玉玲瓏攤開手來,「多了去了,只不過大多數是在心里說而已。」對于這個答案,慕容瑾似乎也頗為認同,微微的點了點頭。繼而轉過頭去,認真的將玉玲瓏打量仔細。

「你就不問我為何在此?」

「你也沒問我不是嗎?」。玉玲瓏很認真的踩著腳下的空酒壇,自個兒玩得高興,連看都未看慕容瑾,然而,她卻接著道,「本該洞房花燭夜,卻獨自醉酒,想那南照公主才是你心中所要。自然我也不必多問就明白。」

慕容瑾愣了愣,淡淡的回道,「沒想到你還記得這麼清楚,你師兄說他都忘了。」

腳下的壇子頓時停住,玉玲瓏抬眸看了看遠方,然後自嘲似的笑了笑,「是我未學會忘記。」

繼而偏頭看向他,「所以我能瞧見你千杯不醉,師兄卻只能以為你三杯就倒。」

慕容瑾放在膝上的手緩緩的握成了拳頭,森冷的聲音似乎是從喉嚨里發出來。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但憑本事,如果你有能力的話。」還是那雙無懼的雙眼,睜得大大的望著他,嘴角含笑,一派從容。

慕容瑾給自己灌了一口酒,感嘆道,「果然是鬼道子的徒弟,非常了得。」

玉玲瓏眨了眨眼楮,不置可否。「你們這些想要當皇帝的,或者已經是皇帝的,是不是都是這麼疑神疑鬼,性情反復啊?」也許自己意識到這個問題很幼稚,玉玲瓏徑自笑了笑,自答道,「自古君王本就寂寞,這或許就是原因之一吧。」

她原本還想說,你易水年不是如今這樣的,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很義氣很真誠,至少不是如今這般步步為營。而後想了想,即便說了又如何呢,當一個人選擇了某條路,那便再無回頭日。

「據說你整日都未進食。」

「原來你還是會關心的恩人的。」玉玲瓏戲謔的笑了笑。

「是你師兄不斷的讓人稟報你的狀況他,我亦無意听見。」慕容瑾展開淡淡的笑,「想必你是與你師兄一道長大的吧,感情這麼好。那日在萬花閣里竟一眼就認出了你。」

玉玲瓏也挑著眉瞧他,似有些得意。

慕容瑾轉過身從自己身後拿出一個食盒,「要不要吃點。」

玉玲瓏一邊打開盒蓋,一邊道,「方才讓人帶我去御膳房吃了些東西了……誒,紅豆糕!」說著,她便驚喜的拿了一個出來嘗。

瞧著她那興奮勁,慕容瑾搖搖頭,「你們女子總愛吃這些甜食。」

「女子,總?」玉玲瓏湊過臉去,帶著一臉的奸笑,「南照公主?」

「是。南照公主!」

對于慕容瑾毫不掩飾的肯定,倒讓玉玲瓏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得將目光轉向手中的紅豆糕,開心的又咬了一口。

「她很機靈,即便那麼小卻很有心機,她的眼楮很美,笑容很甜,每次我拿紅豆糕給她,總會听到她樂呵呵的笑聲,很滿足。」

玉玲瓏心中疑惑,嘟囔著,「姬影是這樣的嗎?」。

而,慕容瑾卻笑了笑,「不是姬影,她的名字很好听,叫九歌。」

玉玲瓏睜大眼楮將目光緩緩轉向慕容瑾,可他似乎還沉浸在往日的思緒之中,她听見他說,他一個人站在雨中提著紅豆糕,看著九歌的靈柩被宮人們孤零零的送出宮去,他說他曾心里應下教九歌寫字畫畫,他說他覺得九歌是他第一個朋友,可是最終卻沒了。

「是九歌嗎?」。

「你認識?」

玉玲瓏苦笑著搖搖頭,「你把他當做朋友?」

慕容瑾亦是苦笑,「覺得我不該有朋友嗎?」。

玉玲瓏艱難的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突然認真的看著他,「你真的很喜歡姬影嗎?」。

慕容瑾沒有回答,抱著一壇酒狠狠的澆灌著自己。而玉玲瓏卻站起身來,拿蓋子將食盒重新蓋上,「我會送你一件禮物,替我將我師兄多留幾日,這個。」玉玲瓏提起了食盒,「就當是你回贈我的。」

說完,玉玲瓏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楚殤王宮,離開了楚殤,可是她並不知道,這一去,竟是不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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