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瓷奇緣 第十節 小妖見大妖

作者 ︰

(一)

夜已入山,黑已入夜。白龍寨盡管住著一百來多的山賊,卻不燃一根火把。只有巡山和有行動的人才能手拿明火。尤其是白寨主的洞府附近,絕不能有一點火光,要是被寨主撞見了,那麼生火的人是一定會被關進後山的「地府」的。最使人害怕的是,至今沒見過進去的人出來。這些都是新寨主,定的新規矩。雖然下面的人對白綢子姑娘突然的性情大變也是無法理解,對于她的嚴厲和冷酷也是怨聲載道,但是畏懼于她突然變強的功力,沒人敢反抗。

才叔作為寨中長者,是唯一可以進入白寨主洞府的人,他把飯菜送進來,放在桌子上,恭謹的對著屏風後面說︰「寨主,我把飯放在這里了。」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記得警告下面的人不要進來打擾我。還有,要看好穆子韻。」

「是,我這就去安排。」

洞本就暗潮,加上有好些時日沒生過明火,變得特別陰濕。黑暗,一種比地獄更加可怕,更加壓抑的黑暗。洞中游蕩著嗖嗖的陰風使人毛骨悚然,仿佛轉過身,就將觸模到冰冷的蛇皮或將是森然的白骨。一陣陣顫抖著的冷氣從四面八方的岩石中涌出來,壓制著人的理智和思想。特別是那面神秘的白龍屏風後面,聚集著洞中所有可怕的力量。

突然,在黑暗之中「嘩」的一聲,一雙比黑暗更黑的大翅膀一展而開,三米有余。然後便听見白當家痛苦的一聲「啊」。她便緩慢的從屏風里一寸一寸的爬向外面,一身白衣貼著地面,害怕但還是不屈服的眼光劃開堅硬的黑暗。

「蝙蝠王,你最好快殺了我!不然••••••」白綢子狡猾的一笑,接著說︰「等我喝了白茶,你將無處遁形。」她的眼神忽有了銳利,努力的想讓對手害怕。

「哈,哈,哈,沒料到你如此狡猾。不過,有一件事,你不知道。」蝙蝠王的聲音尖利刺耳,每一聲都會劃痛對方的耳膜,像是尖刀在鐵壁上來回的摩擦,仿佛還能看見掉落的火花。

「什麼事都不重要。我只要你明天過後就飛灰湮滅。」她充滿恨意的盯著蝙蝠王丑陋的臉。

「哼,可惜,我只要再吸一個活人的元氣就可以出現在有光的地方了。」

「什麼!」

「別太驚訝,我從來不相信你們人類的胡話。我成功後會放了老當家的。我不會和你一樣,說一套做一套。哼。」

「可是,你答應過我的,你不會再傷害我寨中的弟兄的。你不是說你們妖類是最守信用的嗎?」。

「當然。我要的是穆子韻。他才是我唯一想要的。」

蝙蝠王說完,立刻收回翅膀,沒等白綢子的情緒醞釀充足,他就消失了。黑暗漸漸淡去。白綢子預料大勢已去,心想︰「蝙蝠王若是吸干了穆子韻,白天也可出來害人。到時,再多的白茶也沒用了。一定要想辦法阻止他。」于是,她跑到柴房,點燃了兩根火把,用最快的速度沖向後山的囚牢。

(二)

穆子韻還是躺在懸崖絕壁邊緣。她身邊有一個吃了半截的白面饅頭。一個裝水的陶罐子。另外,那條藍色的蛇依然守在她身邊,沒有離開。山中的夜並不是絕對的安靜。偶爾,是野狼對著皓月嚎叫。偶爾,是夏蟬叫上了一兩個時辰。總之,這里的所有都是絕對自然的,也就是絕對的野蠻。任何自然的游戲規則都有可能要了穆子韻的命。可她卻睡得那麼甜美。就連蒼蠅蚊子也不去煩擾她。在這深山處可是極少有穆子韻這樣細皮女敕肉的食材。大概其他動物以為,這塊肥肉是毒蛇的。他們可不敢得罪山中的蛇王,要知道藍炎的毒液是無藥可醫的。

忽然,這個懸崖邊緣的山洞里起風了。這陣風吹來的不是自然的力量。藍炎立刻有了察覺般,左右探頭。風闖進來得突然且陰冷。穆子韻的頭發被吹散在臉上,經過鼻翼時,惹得她翻了個身子。可是,這里哪里是嚴府的檀木床。更加不是醫院的病床了。這里可是深淵的一端,是生命的結束,是死亡的開始。本來就只有半米多的石坎是可以活動的,她卻毫無顧忌當做三米的雙人床來使用。此時,藍炎做出了超出所有動物靈性的舉動。它爬到穆子韻的肩膀上,在她的脖子上繞了一圈,然後,緩緩用力。脖子上突然被一圈冰冷壓制著呼吸,穆子韻露出一副難受的表情,模著脖子蘇醒了。她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對著救命恩人抱怨︰

「你想殺死我啊?小心你主人明天把你大卸八塊。」

藍炎沒有人類的聲帶和舌頭。他無法為自己在這個刁蠻的大小姐面前辯解。它只是低下了頭,然後將自己的蛇尾垂放下懸崖,來回的擺動,引起穆子韻的注意。

穆子韻看見藍炎一副委屈的樣子,也明白它的意思。于是,伸出一只手指頭往藍炎的頭上輕輕地點了點。然後說︰「我知道你是怕我掉下去。其實,我連你都不害怕了,我還會怕掉下去嗎?其實••••••我是不會死的啦。我是有保護神的哦。他有一個和你一樣酷酷的名字,叫,墨黎。」

穆子韻天真的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著藍炎。她果真只是把夢里的一切當做游戲了。一場沒有人會受傷,死亡,只有喜怒哀樂的情感游戲。只是山中的風越來越冷,使她卷縮著身體,藍炎則在周圍爬來爬去,躁動不安。穆子韻不明白藍炎反常的舉動,只是呆呆的看著。直到一陣尖銳的聲音劃開山風,戳痛穆子韻的耳朵。

「哈哈哈,你就是穆子韻?」

「是誰?聲音這麼難听。」穆子韻的雙手緊緊地堵住耳朵。

「哼,你的聲音有多好听?」

「比你好••••••」話還沒說完,只听「嘩」的一聲,一雙又粗又黑,沒有羽毛,而且還散發著臭味的大翅膀展開在穆子韻眼前。藍炎迅速藏到穆子韻的身後。穆子韻盯著眼前這位長相極其丑陋的怪物,吞吐而出︰

「••••••听。」心里禱告著︰「神啊!我不願戳瞎我的眼楮,求你來朵烏雲,把月亮藏起來吧。這個怪物實在太難看了。」

「你們人類的聲音里充滿了謊言和欺騙,當然會比我的聲音好听。」蝙蝠王對穆子韻的評價不削一顧。可是穆子韻對于蝙蝠王的申辯耿耿于懷。

「你不要把我們之間的個人問題上升為種族問題哦!我沒有說你們妖精的聲音很難听,你怎麼能說我們人類的聲音中充滿了謊言呢?你不要以為看起來比我強,就可以欺負我哦。告訴你,我不怕你的。」穆子韻真的自信的認為這個夢是完全屬于自己的。

「難道你不是帶著謊言和欺騙到這里來的嗎?」。蝙蝠王的眼神中流露著一種另穆子韻不安的堅定。穆子韻開始躲閃。

「我是被抓來的。這個和謊言,欺騙有什麼關系?」

「我指的是夢境,不是白龍崗。」蝙蝠王步步緊逼。

「你怎麼知道?」

「你和瓷枕妖一樣愚蠢。不過,妖界只有一個仕女。但是人類中卻有無數個你。哈哈。」

蝙蝠妖盡然知道這整件事情。穆子韻感到一種真正的害怕,漸漸變得軟弱。

「害怕了?」蝙蝠王帶著嘲笑的口吻。

「誰害怕了?你既然都知道。那你現在是想干嘛?」

「小朋友,心急不是一件好事。」

「我只是希望你這只長相難看,聲音難听的怪物快點從我眼前消失。」穆子韻鼓足了勇氣的喊出來。這被正朝囚牢趕來的白綢子听見了。

「你放心。馬上的,你將永遠看不見我。假如你的父母沒有時間去醫院,我會幫你去收尸的。」

「你說什麼••••••」穆子韻這次更加確定妖精都是沒禮貌的家伙,總是打斷自己的話。

蝙蝠王沒有給穆子韻任何機會。他迅速的將翅膀從穆子韻的方向收攏。緊緊地將她卷在粗壯的翅膀里。藍炎一直附在穆子韻的身後。所以,連並它也被帶了進去。

蝙蝠罩中空氣稀薄,又臭又濕。穆子韻感覺自己的生命在一點一點的離去。好像在蝙蝠王惡心的身體里有一台水泵,正不停的將自己身體里的力量抽走。明明才一分鐘不到,卻像是走了幾天幾夜的山路一樣疲憊,似漂浮在漫無邊際的海洋上的一葉扁舟般無助。腦中閃過無數的畫面,是王沐,是學校,是最後一次和爸媽去的游樂場,是活生生的人和情感。突然她想要抓緊什麼,卻再也沒有力氣握緊拳頭了。

難道穆子韻期待的故事還沒開始就要完結嗎?這里沒有墨黎,沒有仕女。死亡的氣息卻很清晰。就在穆子韻奄奄一息的時候,那條藍色的蛇居然義無反顧的撲向蝙蝠王的眼楮。它向那只沉浸在享受中的丑陋的眼楮噴射出身體里全部的毒液儲備。終于,藍炎的奮力一搏沒有白費。蝙蝠王疼痛的「嗷嗷」大叫。他無暇顧及穆子韻。她從蝙蝠罩中月兌落,藍炎立馬爬過來接住她。沒想到藍炎的蛇毒居然會對蝙蝠王有這樣大的刺激。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白綢子趕到了。她站在牢門外面,目睹蝙蝠王失控的樣子,明白機不可失,便果斷的將手里的兩根火把扔到蝙蝠王腳下。同一時間,蝙蝠王變得更加痛苦。火光使他恐慌。火的熱量使他渾身都有被灼燒的感覺。終于,他移動了幾步後,跌落了懸崖。他從黑暗中而來,最終也往黑暗中而去。

白綢子立刻打開了牢門,蹲在穆子韻身邊,確定了她還有呼吸。于是,稍微松了口氣。藍炎乖巧的主動纏上白綢子的手臂。白綢子用臉頰親親藍炎的蛇頭,微笑著說︰「藍炎真好,謝謝你。」

(三)

「嚴釉小兄弟這次不可再上白龍崗。以免發生意外。」墨黎並不是用的指責的口吻,嚴釉卻已一臉的悶氣。他氣的是自己低估了白龍寨的實力。因而難免想到自己涉世為深,未能把事情考慮周到,也白白浪費了兄和李大哥的信任。想到這里,嚴釉只乖坐著,不敢多言。

「我同意。事不宜遲,叫人直接將器具取來。我們即刻趕路。」李茂站起來說。當然,他說「我們」的時候是背對著王沐的,眼里只認得墨黎一個人。這次從白龍崗回來,並沒有通知嚴老爺和夫人。這是怕二老心里受了打擊,身體上接受不了。

李茂在等待墨黎的響應。沒想到,墨黎居然是開口不許李茂同往。

「李茂兄弟,這幾天你連續趕路,已經很疲勞了。」

「這不是問題。」

「你還是留在客棧里休息一日。」

「你讓我在這里干等著嗎?等著你們去救我未來的妻子。」李茂的情緒實在容易激動。

「可是,新郎累倒了,新娘要嫁給誰呢?」

「這••••••」

「況且,你可懂煮茶之術?」

「向來不學這番文雅。」

「那便就是了。你留下。」墨黎和李茂一來二往,便也就達成了共識。

李茂沒有再辯求。反是開始嫌棄同在一個屋檐下的王沐了。于是乎,坐也不是,立也不是。卻偏偏是在王沐下榻的鴻福客棧里。他不想多看王沐一眼,也不願多說什麼了,就獨自一人心事頗重的行至客棧櫃台,要掌櫃的多開了一雅間,一壺酒過後,便也就不管白天黑夜的睡了。也許在他的醉夢中還思念著穆子韻小時候淘氣的樣子。時光如梭,一晃神,十年就過去了。他是為履行承諾而來。

「兄,你剛才為什麼不讓李茂一起上山?」說話的是王沐。是墨黎希望他一同前往的。他們這又是趕了一夜的路了。現在放慢了速度,就快要換步行了。在墨黎的紅棕色馬匹的側邊放著一箱裝著各種煮茶,斗茶器材和散白茶的編制竹簍。而墨黎的神情中多了一份其他人都沒有的那種擔憂——穆子韻的枕夢中如何會出現妖類?那個白綢子又和妖是什麼關系?要抓穆子韻的,到底是白綢子,還是那只妖?

「他累了!」

「可是,穆子韻是他的未婚妻。」

「你還不如直接問,我為什麼請你上山?」

「呵呵。」

墨黎稍微停頓了一會兒,就像是突然想要聆听馬蹄聲一般。然後接著說︰「你是東京的二公子。你一定懂得斗茶,甚至分茶之術。帶上你我更有把握。」

「原是如此,那我定當不負所望。」

這個話題就此結束了。也許是聊天的人過于聰明了。他們明明各懷心事卻不再追究。估計是憑借自己的判斷得到了答案。王沐上次進寨救嚴釉本是為了奪得嚴家的信任。現在,又一次進山,聯系到自己朝廷威武將軍的身份,怕是不要再生事端才好。為了一個即將出嫁李茂的女子,即使是嚴家大小姐,也是潑出去的水,不值得引起當地官匪的戰爭。若是大動干戈,恐驚動了皇上。

墨黎其實明白,王沐是擔心自己威武將軍的身份會引起官匪戰。可是,這剛好是墨黎想看到的結果。如此一來,穆子韻與李茂的婚事一定不能如期辦理了。再者,這次已經知道山上有妖,少一個人就多一分安全。而王沐是幾人中武功最好的,他同往,是墨黎想到的最好的計劃。何況••••••墨黎就那麼一想︰「何況穆子韻那個丫頭現在應該最想見的人還是王沐。」

「兄,我有一事相議。」

「何事?王兄請說!」

「進寨後,兄可否不要提及我的真實身份?」

「如果會給王兄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我自然是不會說的。」

「我此行主要是為生意,不想惹事端。只能盡量規避我的朝廷職務。」

今日紅日當空,氣溫逐漸上升。蟲鳴鳥叫漸漸豐富起來。遙遠的地方還會傳來幾聲獵戶的吆喝聲,仿佛是在炫耀狩獵的收獲。如若不知山中有座白龍寨,這藍天綠林,微風和煦真是讓人無比放松的景致。墨黎背托竹簍與王沐在林中穿梭。墨黎不由得愈發緊湊的步伐。只因離白龍寨越近,妖氣就越重,其頑劣程度比昨日來時更加暴躁。王沐只當是墨黎救人心切,極力跟上他的步伐,心中疑惑︰也不知墨黎與穆子韻是什麼交情,竟叫他如此關心。

突然在前方,一方草動,是一個老人家蹣跚著腳步走了過來。看他肩上滿滿的一挑干材,是剛揀了木材往山下回去。王沐禮貌的走過去,是有話要問這位老伯,還幫他把木材放下休息。

「老伯,你是從山上下來的嗎?」。

老伯扯下放在脖子上的半濕透的一塊發黑的粗布,擦拭著滿臉的汗水。他坐在柴堆上,拿出一個土陶罐,喝了一口。然後說︰「我從山里出來的。兩位公子,看打扮,既不像白龍寨的人,也不是我村里人。你們來白龍崗做什麼?」

墨黎也放下了竹背簍,听見老伯的回答後,走到老伯面前,問︰「老伯,你知道山上有個白龍寨,你如何敢獨自一人上山?」

王沐也感關心,附和著說︰「是呀,老伯。山里危險你不知道嗎?」。

老伯隨即深深的嘆了口氣,然後輕輕搖頭,聲色灰冷的說︰「知道,怎麼不知道。只是,我唯一的兒子半月前不知了去向,生死難料。我一個孤家寡人,還有什麼怕的呢?倒不如,也叫妖怪帶走。」

听到這里,墨黎激動的問︰「老伯,你剛才是說,你兒子是叫妖怪帶走的?」

「兄,你莫要此時開玩笑了。」王沐覺得墨黎怎麼和迷信的老人家一般想法。

「什麼開玩笑?我兒子就是在山中伐木那天,被妖怪帶走的。」老人的臉上寫滿了絕望。蒼老的聲音強忍著哽咽。

「老伯,你說具體一些,是你親眼看見的嗎?」。墨黎嚴肅了,他的臉頰線條又繃得如瓷一般。

「真的有妖怪?」王沐還是不相信。

「有。那天好多村民都像往常一樣去山里撿拾干柴火。我兒子春生也在其中。因為,熟悉山路。春生就呆到傍晚了才回來。可是,突然一陣強風,一個黑色的大鳥迅速飛過,我的春生就再也找不到了。別人回來告訴我,我的兒子被妖怪帶走了。我們村里的人,已經走了一大半了。我無牽無掛,我留下來等我的兒回家。」

老人家始終抵擋不了心傷的絞痛,眼角深深的皺紋里填滿了無助的淚水。活了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臨老了,卻遺失了生活中最珍貴的東西。老不能享天倫,死又有何懼。生亦無可戀啊。

王沐被這如此真實的情感感動了,卻也還是冷靜得很。可能是想到自己的父親要是失去了自己,定是不會如這位老農一樣難過的。于是,隱秘的生出一絲涼意。

「老人家,你的意思,是說有很多人都讓妖怪抓走了?」墨黎越來越嚴肅。特別是附近陌生又熟悉的妖氣,不知好歹的飄來。

「是,所以剩下的人都離開了。」老伯邊說邊抹眼淚。

「會不會是白龍寨的人所為?」王沐依舊懷疑朗朗大宋,有妖物作怪。沒有說話。老伯的情緒穩定了些。

「不是白寨主他們。他們是好人。」

「老伯,你氣糊涂了?他們是匪,不是好人。」王沐溫柔的對一個老人義正言辭。

「不管是不是匪,白龍寨肯定不會做傷害大家的事。」老伯也有一點激動。

「老人家,你說說看。」墨黎認真的說。王沐不削一顧。

「白龍寨從來不曾騷擾附近村莊,一粒米都沒有拿過。每次有官兵來村里搶糧食,抓壯丁,白龍寨就下山趕走官兵。誰在山里受了傷,被巡山的人看見,他們就幫著把人送回村里。像這樣的,不是好人,難道是壞人?只是••••••」

「只是什麼?」墨黎立刻問。似乎人們總是執著于這類連詞後面的故事。

「只是自從一個月前白龍寨的老當家病倒後,就是白姑娘做了寨主。這以後,我們附近的村民就一個一個的消失了。過一天,失蹤的家庭又莫名得到一些銀兩。」

「你看,還說和白龍寨沒關系。那現在說的是何意?」王沐不停下的追討。

「這。」老人家瞪著王沐,說不出話來。墨黎向前走了兩步,好像在十分認真的思考。他的背影中寫滿了沉重。

「不用多說。我們上山就都明白了。」

「兄說的對。」

「你們要上山?年輕人,要小心!那妖怪專挑年輕力壯的男丁。」

墨黎背起竹簍,果斷的邁開了進山的腳步。王沐于其後。正當王沐趕上墨黎時,卻突然掉回頭,去與老伯說了些話。單看他們的表情讀不出他們講話的內容。王沐則在原地等著墨黎走回來。

「兄,又問到什麼了嗎?」。王沐問。

「沒有。老人家說要我們在天黑之前下山。」

「你真的相信有妖精作怪嗎?」。

「不論如何,小心為妙!今天不如昨天,昨天是早上入山,今日是晌午才能到白龍寨。」

「嗯。」

白當家的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在虎皮石凳前坐立不安。酒杯就摔碎了三個。灑了一地的酒水。眼神里藏不住的憂慮,害怕。只有不停的移動,才能模糊了恐慌。突然,她大吼︰「他們怎麼還不來?是不是不想要穆子韻的命了?」

這已經是她第四次對著寨中一百來多的人大發脾氣了︰「快去,你們快給我去山里找。」

「是,寨主。」

「是,馬上去。」

(四)

「這里是夢嗎?」。穆子韻從一塊巨大的白石上蘇醒。頭很沉重,胸口壓抑。周圍煙霧繚繞。她看不清天空,也觸不到大地。她不確定的在煙霧中焦急的亂撞,卻始終分不清天地。

「有人嗎?這里是地獄嗎?」。穆子韻在遇見蝙蝠王後,她已不能肯定自己的生命是不是還在21世紀的軀體里殘喘了。她可笑的以為自己幸運的遇見了一個可以幫助自己忘記疼痛的瓷枕妖。其實,所有的幸運都是有付出的。可是,真的要付出生命嗎?為了要忘記一個不記得自己的人,放棄生命?這還是幸運嗎?

「我是不是死了啊?你不是說會保護我的嗎?」。穆子韻哭了。哭的好無助,好淒慘,好孤獨。像處在洪荒大地之時般,盲目著,尋找著。空無一人。

突然,那個噩夢的聲音劃開天地而來,又一次戳痛了穆子韻的耳膜。

「哈哈,穆子韻你已經死了。你的靈魂分裂了,連地獄也不收你。哈哈,永生永世你都將困在這里。一個不存在的夢境。」

「臭蝙蝠,你少嚇我!墨黎不會不管我的。等他來了,有你好受的。」

也許,當穆子韻听見蝙蝠王的話後,更多的並不是憎恨。反而是迷茫的情緒得到了釋放。畢竟,不是孤獨一人。

「墨黎,仕女喜歡的哥哥。」

「你既然知道,還不快滾。不怕他來了,要你的命。」

穆子韻倔強的眼楮里,閃爍著單純的勇氣。

「哼,一千年以前就是他把我封印在白龍崗下。你知道時間有多漫長嗎?**整整睡了一千多年。一千多年啊!好不容易,遇見他有個如此笨的紅顏知己。我要拿仕女的真元回敬墨黎當年的賞賜。」

「不要,不可以,你混蛋!」穆子韻不想听見蝙蝠王惡心的笑聲。她抱著頭,對著前方大叫著,渾身都來勁了。

突然一下,感覺到一個反向的重力加速度。她猛然睜開雙眼。眼前便又是回到了一個有實物的世界——床,桌,椅。

「山洞?」

「沒錯,是在洞里。不是在地牢。」走進來的是白寨主。她依然是一套小白龍的打扮。像個男子一樣塑者發髻。穆子韻輕輕地搖了搖頭,想要甩開腦子里朦朦朧朧,沉沉重重的包袱。一片模糊。

「你需要多休息。」

「你知道我發生了什麼?」聰明的穆子韻從白寨主的眼神里看見了非比尋常的關心,疑惑的問。

「我吩咐人為你熬了人參雞湯。一會端來,你喝後睡下。」

「又是雞湯?你先告訴我,你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嗎?」。穆子韻現在變得有些神經緊張。

「你是說蝙蝠王?」白綢子表情淡定,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你果然知道。難道你也知道我的事?」

「蝙蝠王的事我會處理的。你的事我管不了,但要是墨黎沒有帶白茶來,我就會把你的手剁下來,祭寨。」白綢子說話的時候冷漠得像一個儈子手。穆子韻看著她,不知道她這副清秀的面容下究竟隱藏著怎樣的情緒。

「好。」只說了一個字,穆子韻就乖乖的躺下去了。她明白,現在的故事里,她即使是主角,也不是編劇。她手無縛雞之力,不懂得飛檐走壁之術,行走險境之間,只望一切安好。

原來只是一個夢,又是一個夢。想到這里穆子韻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笑自己的人生已經變成了一個夢,還是一個身不由己的夢。「王沐真的是我所愛嗎?離開他,我竟失去了活在真實世界里的勇氣嗎?不,這不是愛!那為什麼會痛?」

她專心的閉上了眼楮,睫毛彎著一點點弧度,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

「報告寨主,墨黎和王沐帶到。」

「 當。」白綢子干淨的一個轉身,將手里的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剛好碎在墨黎腳下,灑開的酒水濺在他的白袍上。微醺的酒香撲鼻而來。墨黎眼神銳利,卻不是為此舉生氣。

「這麼晚才來?是不想保住穆子韻的手了?」白綢子說話聲音很大,表情十分火氣。但是正好被墨黎識破了她內心真實的害怕。

「我們已經帶來了茶具,開始吧。」王沐幫墨黎把竹簍打開。他並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他只是個普通人。

「快將白茶給我。」說話時,白綢子從石階上一躍而下,將白茶搶了過去。

「你?」白綢子比王沐更快。從王沐的手中將茶葉搶走了。

「不斗了嗎?」。墨黎冷靜的問。

白綢子拿到白茶後馬上出現了難得一見的笑臉。但是,只是一面,彼時又回到一副盛氣凌人。

「斗?你有信心斗得過我嗎?」。

此時,洞中的兄弟配合的開始起哄。為他們當家的造勢。好似他們白寨主的煮茶之術天下第一。也不知道這群漢子怎麼會對一個女人這般誠服。

「好,好,白當家的跟他們斗吧!」

「白當家的,讓他們看看。」

白綢子示意大家安靜下來。自信的說道︰「我怕你們輸不起!」

王沐已經盡量不說多話了,但是看見白綢子如此囂張。不免因自己東京無人能敵的煮茶之術而不削她這個山野匪女的狂妄。于是,上前一步說道︰「我和你斗。」

「你?」白綢子從上至下的打量著王沐,仔細的看著他。習慣了女人眼光的王沐倒也還自然。

「是。」王沐不相信,一個山野女子怎麼可能懂得達官貴人之間才流行的斗茶之術。

而這正是墨黎想要看見的結果。如果他沒有猜錯,那只帶走老伯兒子的大鳥就是一千年前被他封印在白龍崗下的蝙蝠王。所以,白綢子就是那個被他設下黑白咒的人。(黑白咒︰夜行妖類為了突破修煉瓶頸,將此咒施在某人身上。從此,人的性命與妖相關。妖亡人死。修煉之中,二者會漸漸融為一體。終于,夜行妖類道行翻倍,其化身亦可在白天活動。)

墨黎知道,被施了黑白咒的人在妖人合二為一之前一旦喝下白茶,妖必死,然人也必亡。看白綢子如此急切的要得到白茶,她莫非知道這個解咒之法。那麼她也不是普通百姓。墨黎站在一邊,沒有插手王沐與白綢子的斗茶。他在觀察著白綢子,更不如說,他知道蝙蝠妖會在白綢子喝下白茶之前出來阻止。白天,是蝙蝠妖功力最弱的時候。但是,現在已經是黃昏了。時間雖趕,但也沒忘了喝白茶的規矩。一定是要經過煮湯和點茶的工序後,才飲得白茶。

沒有幫手,起灶煮水,也是親力親為。看得出二人都是愛茶之人。須知茶要緩火炙,活水煎。其火用炭,次用勁薪。點茶技藝分為炙茶、碾茶、羅茶、候湯、燲盞、點茶等程序。即首先必須用微火將茶餅炙干,碾成粉末,再用絹羅篩過,茶粉越細越好。羅細則茶浮,粗則沫浮。候湯即掌握點茶的用水的沸滾程度,是點茶成敗優劣的關鍵。

隨著,斗茶即將分出勝負。墨黎和白綢子都開始出現高度的注意力集中。王沐當然也很認真,在他看來,勝負不僅關系到穆子韻小姐,同時也是為自己的榮譽而斗。

等到葉紋黑釉瓷碗中的白茶花已經形成,所有人都在看著斗茶二人碗中的茶花咬盞的時間長短,一較高下。果不出所料,勝利者是有著東京二公子之稱的王沐。白綢子心不在焉,煮湯火候不夠,也沒糾正。不過,她也沒料到王沐的水平如此高。便是心甘情願的服輸。

「穆子韻就在樹蔭洞中,自己去找吧!」白綢子對王沐與墨黎說到。

墨黎此刻並沒有為斗茶的結果喜悅。只是平靜的說︰「王兄,還煩你去帶穆子韻出來。」

「那你呢?」王沐不明白。

「我有些累,在此等你出來。」

王沐進去了,心想︰「積極上山救人的是他。斗茶的是我。臨到帶人下山時,他又消極了。這個穆子韻小姐又沒見過。我如何認得她?」

白綢子看洞外夕陽將下,已是最後一場黃昏到了盡頭。她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她寧死,也不要和丑陋的蝙蝠王共用同一個軀殼。舉起白茶,簡單的一個動作,卻不由得想起十幾年來在外漂泊的日子。想到自己還不曾愛過,也無一兒半女,不能將家傳分茶術延續下去,實為不孝。但是凡人不可逆天意。而她最終也只是做了一回普通的凡人。

墨黎全神貫注的等待著蝙蝠妖的出現。黑釉瓷越是接近白綢子的嘴唇,那只窮凶極惡的妖就越快要現身了。天還未完全黑下來,蝙蝠王的功力將不穩定。單對付白綢子當然不是問題。但是,墨黎的存在,也逼迫著他不敢輕易冒險。可最後,還是要面對的。想要活著,就逃不過。墨黎敏銳的感應到了真實的情感波動,一份充滿怨恨的情感在逼近。終于,在千鈞一發之時,他化為一波黑旋風,以所能及的最大速度沖向白綢子。

墨黎,眼神堅決。白綢子還來不及反應。千年已過,加上蝙蝠王近日大吸人氣補養精元。他的功力猛增,來勢迅猛。墨黎雖算是半妖半仙,也不可小視這廝狂獸。他坐鎮風中,左右手緩緩抬起30°的弧度處,然後突然猛力的壓下。一股氣體從他手掌下方向黑旋風壓迫。兩種能量在狹小的範圍能踫撞。墨黎的眼角顯現了難得一見的沉重度。白綢子,手在發抖,卻一刻不曾猶豫。她猛然將白茶喝下。

突然,洞中狂風大作,蝙蝠王尖利的聲音在洞壁上反復咆哮。其他的山賊跑的跑,躲的躲。滾在地上的是嚇得走不動了的。墨黎看他大勢已去。這回不需要封印了,他將死矣。

可是,正當白綢子以為自己快死了,最後一次品著白茶的最後一點余味,當墨黎放棄和蝙蝠王的糾纏後。故事再一次峰回路轉。黑旋風在洞頂呻嚀著,趁他們不注意,孤注一擲,俯沖向白綢子的紅唇。一切發生得太快。白綢子最後一口咽下茶水時,也一同將蝙蝠妖的元神帶去了。

事情發生了,墨黎才恍然想明白蝙蝠妖此舉是想要融入白茶水中,意在降低白茶的效用。但是誰都不知道結果將會怎樣。從古至今,只此一例。墨黎能做的,只是馬上封鎖住白綢子的七竅。之後的事,需看她的造化了。

在後山上,王沐什麼也听不見。他正認真的尋找著樹蔭洞,尋找著穆子韻••••••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妙瓷奇緣最新章節 | 妙瓷奇緣全文閱讀 | 妙瓷奇緣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