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天曲隱 第三章、佔卜

作者 ︰

十二樹妖的的小木屋里,在場的每個人都是神情嚴肅。幕後的惡徒終于暴光,卻讓真相更加撲朔迷離。

「濯汐,你真的看清楚了,那只是個精靈?」長須開口問道。

濯汐用力點點頭。

「精靈根本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能耐啊。」長須皺緊眉頭,臉上的皺紋顯得更深了,「十二弟,你調查的情況如何?」

捷步回答道︰「阿蔭是兩三年前搬到這個聚集地來住的。他向鄰居們自稱是黑郁金香守護精靈,以前住在森林西部的邊緣。很顯然,這些內容根本是瞎編的,盡管他偶爾會裝模作樣出現在黑郁金香花叢里。他根本就不是落翠莛的原住民!」

不是落翠莛當地精靈的阿蔭,他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麼呢?

「我想,他來自人間。」禿頂慢慢地說出自己的猜測。「自去年發現惑夜天使,我們又在當夜踫上凶手布下的黑色瘴氣,我就去向我那些住在水澤和草原上的老伙伴們打探過,那種瘴氣十之八九是雲羅手。」

雲羅手,濯汐立即想到昨天自己也遇到過那種瘴氣。它是如此地凶邪,以至于迫使自己使出了怨靈的力量。

「雲羅手,是人類的招數嗎?」。錦心問。

「是惑夜神曾使用過的必殺技藝。她流竄到人間,雲羅手和惑夜天使都傳了出去,當年會雲羅手的武者不在少數。不過,已經過了幾千年,很久都沒听說有人用這種招數了。唉,現在阿蔭不見蹤跡,多半逃回了下界,會流毒無窮啊。都怪我們這伙老朽,沒有盡到責任,竟然會縱容邪惡把觸角伸進我們這個神聖的地方。」

眾樹妖皆不言語,一個個都心事沉沉,暗懷愧疚。

「樹妖爺爺,」濯汐左右看了看這些年老的守護者,慢慢跪了下去,「我想請求各位,讓我去人間追查這件事。」

「你?」十二雙眼楮一起看向她。這孩子雖然出色完成了尋找花王花後的任務,而且具備其他精靈所沒有的靈力,然而此事看來根由復雜,背後黑幕深不可測,生性純良且沒有主動攻擊力的她,能對抗那些心機重重的邪惡人類嗎?

濯汐恭謙地把手放到禿頂手里,「請大家相信我。雖然現在有很多事我還不明白,但阿蔭一定與追殺我的異離域人有緊密關系。並且,有璨星和幻菁,還有我在人間的朋友,大家同心協力,一定不會讓阿蔭逃月兌法網。」

樹妖們在猶疑,在權衡得失。最後彼此交換了眼神,由禿頂開口說道︰「好吧,濯汐,這個任務要交給你了。希望你能象上次一樣,盡快圓滿完成任務,回到落翠莛森林。」

十二樹妖成環形圍在濯汐周圍,掌心微微透出柔和的光,全勢盛開的璨星、幻菁受到他們力量的遏制,略微收攏了花瓣。

樹妖們囑咐她,「到了人間,加在這兩朵花上的禁忌將只有你可以解開。記住,一旦禁忌被解開,你將立即被他們的力量帶回仙境。」

「濯汐,」錦心又叫住了她。這個睿智的小老頭兒沖她意味深長地眨了下眼楮,「我曾經告訴過你的話也請記住,控制自己的情感,不要被yu望所支配而成為邪惡力量的奴僕。」

異離域•都城

空曠而干淨的房間,幾乎見不到一線天光,只有兩側牆壁上巨大的雕花蠟燭在靜靜燃燒。

一陣清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這秘室中的安靜。

「大女巫閣下,是您召見我嗎?」。門被推開,來人聲音嬌脆悅耳,是個妙齡少女。

被稱做大女巫的女子手持權杖,端坐在高高的王座里。她看上去還很年輕,但氣度雍容華貴,美艷的容顏上有著獨統一方的威嚴。她垂下縴美的玉手,接受了來人恭謙的親吻,才開口詢問︰「蔻蕊兒,我鼻子里好象嗅到了血腥氣?」

「是的,大女巫閣下。我剛剛去誅殺了膽敢私下非議您統治的三級巫師佟尚,就听到你召見我的命令,才從那邊趕過來的。」

「很好。讓這個多嘴的佟尚從此閉嘴,實在是件讓人舒暢的快事。明天都城內外就將傳遍這個訊息,那幫老頑固們又該議論紛紛惶恐不安了。呵呵,隨他們去吧。」

「可是,大女巫閣下……」少女欲言又止地說。

「想和我說什麼,我忠心的蔻蕊兒?」

「大女巫閣下,得益于您的指導,我的技藝一直在進步。不過,我覺得我從事這種簡單的暗殺已經非常久了,每次任務的成功已越來越難以激起我的好感覺。我需要更好的成長方式。」

「蔻蕊兒,你渴望為我建立更大的功勛嗎?」。

「是的。」

「呵呵,我這里正好有件棘手的事需要人去處理呢。這對你是次嘗試哦,你將第一次離開異離域,去遙遠的陌生大陸執行本次任務。」

「是什麼?」很顯然,這少女的好奇心被引起了。

「還記得去年兀雲碓負責的那件事嗎?」。

「您是指花靈濯汐?兀雲碓大人親自督陣,最後還是功虧一簣,反而自己送了性命。」

「第三大巫師折敗于一個黃毛丫頭手中,真是我異離域的恥辱。花靈就快再次來到人間了,我需要你來為我們洗掉這個恥辱。但連兀雲碓都沒有辦成的事,你會不會覺得為難呢?」

「不,絕不!」少女的眼中燃燒起熱烈的光芒。

她的主人顯然很滿意這個回答,「那你去吧。超越兀雲碓,以你的冷酷無情完成任務,把花靈帶回來,無論死活。」

「是!」

「不要忘記我對你的期望有多高。現在異離域已失去了第一、第三兩大巫師,表面的平靜下掩蓋著動蕩不安。我非常迫切需要一個輔助者。我要你借這次機會,把你的實力證實給整個異離域,可以當之無愧接受第一大巫師的封號。」

「我明白。」

女孩再次將嘴唇貼上大女巫的手背,然後直起身,頭也不回出門。在大門啟開的剎那,她俏美的身影瓖嵌在夕陽投進的余光里,形成幅動人剪影。

咯吱聲中,門合攏,屋內又恢復了先前的森冷。

稍坐了些時候,大女巫起身,手握象征異離域至高權威的裴魔鏡法杖步入側面一個小房間。在這個房間的中央,懸空飄浮著一個大水晶球。

手指慢慢撫mo過法杖,這件與她朝夕為伴三年的聖物。杖身上面刻有三只糾纏盤繞的聖獸,猙獰的頭部雄踞在法杖頂端,額頭各瓖一塊珍稀寶石。她神色肅穆,兩手緊握法杖高高舉過頭頂,嘴里頌念著古老的咒文。

穿梭于過去、現在和未來時空,無所不在的永恆聖靈,請賜我諭示,指明我的去路。

法杖做出回應,從頂端的寶石上發出三束奪目的光彩,在房間里不斷反射,光芒彼此交織,最後匯集到水晶球中心。

倏地,黑暗的水晶球里燃起了奔舞的烈焰,灼灼火光刺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火焰持續了幾秒,迅速微弱,在快將熄滅時,又騰地布滿了整個水晶球。這次火焰持續的時間更短暫,再次微弱下去,然後又燃起。第三次燃起的火焰稍微多持續了一段時間,終于慢慢熄滅,化為若干柔和的飄忽的星光。

默然觀看了這一幕的大女巫緩緩垂下手臂,輕輕吁出口氣。

「你沒有信心!」黑暗的角落里傳來這樣一個評語。可看到側門打開,象幽靈一樣閃進個陌生人影。

「每次都是相同的諭示。」大女巫象是在回答身後的人,又象是在自語。「經歷三次動蕩,三次血與火的礪煉,沒落百年的異離域將再次走向繁榮。」

「是的,我的女王。要領導異離域闖過三次劫難,最終走向繁榮的人必然是你。我們已經經受了第一次考驗,後面的考驗也不在話下。」

「但願如此。」

「花靈即將回來。她靈力之強超過我們想象,加上擁有諸多神力的幻菁和璨星,還有她身邊若干同伴相助,我們要面臨的麻煩棘手得很啊。」

「狂妄自負的你,竟會說出這麼喪氣的話麼?」她眼光凌然掃過這個幽靈似的身影,唇角挑起冷笑,「經歷了三年前的動亂,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我越不過的阻礙?要牽制她,蔻蕊兒足夠。」

「蔻蕊兒,精心打造的秘密武器,急于得到異離域認可的繼承人,你的確對她寄予厚望啊。可惜,一個幼稚、沖動、缺乏謀略的小女圭女圭,再怎麼努力,也只能充當個美麗的擺設而已。」

「這可是你親手獻給我的禮物呢,怎麼貶得比界河邊的賤民們還不值錢了?耐心等著吧。我的蔻蕊兒,她會比你更听話,做得比你更出色。」

「她當然會為你死心踏地賣命。空缺了三年的第一大巫師位置,還真是個充滿誘惑的獎品呢。」

「可惜,那永遠是輪不到你的。」

「是麼?這些虛名我早就無所謂了。我唯一還會為之心動的不過是……」話說到半截,他叉了手,冷冷的目光毫不退避地刺向她。

你一言我一語的針鋒相對大約叫人覺得厭倦了。稍許沉默了一會兒,幽靈般的來者低緩了嗓音說︰「阿冰,你就這麼渴望找到可以替代我的人?」

「你扯這些做什麼?別忘了現在羸弱不堪的異離域,我們需要培養更多更強的後輩弟子。」

「我美麗的異離域統治者,你倔強著脾氣不苟言笑的模樣,往往還真讓我以為你是滄溟山上聖潔的女神呢。呵呵。」他怪笑著,放肆地抓起她的手,慢慢湊上自己的雙唇。

然而,那只尊貴的手幾乎沒有半點猶豫,就從他手掌里抽了出來。

他掃興地退開兩步,嘴角帶著點譏誚,「怎麼,還在想著他?可惜,那個人是你永遠控制不了的,你哪怕把他毀滅得不剩一點痕跡,你依然左右不了他的想法。你在他心里,永遠是個邪惡丑陋的靈魂。」

「夠了!」大女巫克制地喝喊他的名字,「你實在讓人生厭。不過,我不得不承認,只有你和我是同一種人,狂妄,充滿野心。這樣,很好,我們至少在彼此面前,不用任何偽裝。」

她豁然抽身,高傲地抬起下巴,撇後的男子走出門。是的,她不喜歡那個人,但卻不能不容忍他的存在,這些年的種種事故已使他們結成了一個牢不可破的利益共同體。

他留在原地,被水晶球光亮拖長的影子是那麼孤單,畏畏縮縮在地板上顫動。他听到門用力帶上的聲音,冷硬的胸膛上也跟著一頓,他的天使終究是越飛越遠了。

寬敞的庭院里幾乎沒有人影,兩側成片的槐樹林枝葉交錯,很好地擋住了大部分陽光,越發顯出這庭院的冷幽。她並不是一直討厭陽光的,厭惡來自那場慘烈的變故。她親眼看到幾萬人的性命在屠殺中終結,帶著痛苦和恐懼去往永恆的地獄,從此,她的心靈中植上再也揮不去的陰翳,陽光成了她刻意要躲避的東西。

踏著滿地厚積的落葉,她慢慢走到棵槐樹下,手撫mo著它的枝干。再過三、四個月,樹枝上又將開滿成串的潔白花朵了。槐樹是他們共同喜愛的植物,那種芳香馥郁的潔白小花,多象年少時的他們,一塵不染而滿含了陽光的明朗。響徹在林中的笑語,手心偷摘的花串,清楚得都似在昨日。

三年半以前,就是在這個地方,她在一種復雜的心情徘徊中等來了依敏征。那個快滿十八歲的大男孩,披著莊重的巫師大禮服,沉穩老練之外還留著些許少年的青澀,剛剛從督法大長老的例行會議上離開。

閉上眼楮,仿佛還能听到依敏征關切的聲音。師姐,誰惹得你不高興了?你知道嗎,督法大長老們已經通過大女巫閣下的提議,由我擔任第一大巫師。過幾天將舉行正式的大巫師任命典禮,各處的貴客,包括翊昕和地凌宮的朋友們都會來參加呢。難道你不為我開心嗎?

我能開心什麼呢?比我晚踏入法術堂的你已經踏上了第一大巫師的尊崇地位,而我,還只是個低等級的女巫。

可是師姐,你不覺得大女巫閣下是多麼寵愛你。而你的智慧、你的能干、你的魄力,被所有的異離域弟子交口稱贊,他們都在傳言,你是大女巫最理想的繼承人。

是嗎?不過是傳言罷了。優秀有什麼用?那個昏庸的老太婆從來沒有重視過我的看法,只會戰戰兢兢做個遵守祖傳規則的老好人,任由異離域在她手里衰敗下去。她呀,喜歡的只是溫順听話的平庸之徒。就算她有意傳位于我,但要撐到她壽終正寢,不知道還要捱多少年時光。難道要我在徒勞的等待中耗費掉我最寶貴的青春年華嗎?

師姐,你是個普通的巫師。可是你的話,讓我感到恐懼。

那次的交談不歡而散。後來,每每在做出重要決定的緊要關頭,她都會想起那次分手時他眼中那憂慮的神色,她會為之心悸,從而彷徨不決。但最後,她仍然堅持自己的信念走上了再不能回頭的道路。

單純年少的他們並未意識到,在這次大巫師的任命中還有人是不樂意的。

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是幾個月之後的事了。昔日龐大繁華的都城在火光中崩潰坍塌,掩埋在廢墟之下的無數生靈徒勞掙扎在生死邊緣,用盡最後的力氣發出哀號或怒罵。

熊熊火光映照著依敏征孤獨而堅毅的身影,那往日的俊美少年,現在只是一匹凶狠的陷入絕境的戰狼,他的身軀淌滿血跡,他的雙眸仍然燃燒著斗志。

阿征,難道到了這個地步,你仍然不願意協助我,仍然要追隨你那個沒落腐朽已走向滅亡的舊體制?

把你那些要重振異離域的鬼話收起來吧,罪惡的女人!我已經不想再浪費半點力氣來歷數你荒謬的罪行。我只知道,即使只剩我一人,我也會拼上性命和你周旋到底。

然而並沒等到她出手,來自另一個方向的襲擊力量先把他打下了殘破的宮殿外牆。

第二天凌晨,有人在瓦礫和燒焦的死人堆里找到了依敏征的遺體。他整個身體千創百孔慘不忍睹,微微張開的眼楮里充滿怨憤。那一幕永遠印刻在了她的腦海里。然而作為這個地界新的統治者,一夜之間成長起來的冷酷封凍住了她可能會有的憐憫悲傷。

她從此結束美好無暇的少女時代,把舊日的回憶掩蓋在這死城的深處。然後,她帶領,或者說是強迫幸存下來的民眾遷徙到了她和他曾經修行過的地方,建立起新的都城。一起到新城的,還有她親手燒成灰末的依敏征。

法杖的金屬杖體冰涼堅硬。吸收了無數鮮血的它,見證了一個不變的法則,權勢必然是踏著血肉而來的。所以,再給我一次選擇,我仍然不惜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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