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天曲隱 第二十七章、石鱷

作者 ︰

隔著乍然降落的漫天花海,從前方的洞口里冒出個龐大的黑影。它張開嘴,從兩排尖刀樣的鋼牙里吐出帶有濃重血腥味的舌頭,眼楮在扁長的腦袋兩側閃出凶光。它邁動柱子那麼粗壯的四腿,踩得地面顫響,勢在必得地奔向它的新鮮獵物。奈何突如其來靈力充沛的花象繩索一樣絆住了它的粗褪。這讓長期雄踞此地的它大為惱火,蠻橫地扭動軀體甩動尾巴,將洞穴打得四壁開裂,冰雹樣的石頭直往下砸。

這只蠻荒生物的負隅抗拒讓濯汐強大的靈力受到了正面沖擊。她精靈的身體本來就駕御不住太強的力量,頓時覺得靈力潮水般反退回來壓在胸膛上,被沖得歪歪倒倒地飛開。

驪蛟已和妹妹跑開了幾步,忙回頭一把將濯汐接住。可斜眼看阿禤,那小子竟然沒跟上來。

阿禤跨步站在通道中間,獨自面對那小山一樣,撲哧喘著粗氣的怪物。他看得很清楚,這是只巨大的石鱷。

石鱷一步一步邁近,把地面擂地咚咚作響。阿禤眼楮也不眨,忽地身形躥起,越過石鱷腥臭的長嘴和柱子樣的前腿,一直沖到它肚子底下。然後,他匕首翻轉向上,將石鱷的肚子拉開長長一條痕跡。

匕首的確鋒利。然而對于眼前這頭巨獸,匕首實在太短,制造不出可以危及生命的傷口,反而惹怒了它。它憤怒地咆哮,要揪出肚子下面的凶手。這時候阿禤已經從它尾巴旁邊鑽了出來,攀著它厚厚的鱗片爬上了背部——既然連柔軟的肚月復都不能成其要害,只有打打它腦袋上的主意了。

石鱷沒有讓阿禤的主意得逞。它先是拼命擺動軀體,試圖把他甩下來,後來干脆將笨重的軀干往石壁上撞,撞得整個洞穴都在劇烈震動。這一招果然奏效,阿禤在它背上根本無法立足,直接骨碌碌滾了下來。

身軀太過龐大的石鱷因為激怒,甚至顧不得轉動脖子咬起它的獵物,直接抬腿就要把他踩個粉碎。恰在此時,飛過來兩星寒光。石鱷在這狹小的巷道里無法做出更多的舉動,下意識揚揚頭,左邊眼楮已被明瓏的蝴蝶飛剪刺中。

趁了這點時機,阿禤爬起來狂奔逃離。他知道一時半會兒,別指望把這大家伙收拾掉,而自己等人倒是徹底把它弄到了瘋狂的地步。

果然,石鱷邁開足有一個人身長的步子全速追了過來。它血紅著嗜肉的眼楮,鼻孔里噴濺出熱氣,懷著誓不罷休的氣勢要把獵物們撕個粉碎。洞穴因它的怒火戰栗,地上抖落堆積的石頭越來越多。照這樣下去,先要被石頭給阻住去路了。

終于,在通道越來越窄的時候,前方出現了洞口。

大伙兒正要慶幸,跑到洞口一看,卻是到了個懸崖邊緣。這仍是在巨大的溶洞里,前方沒有道路,只听到嘩啦的響聲,懸崖下方似乎有水流。

後面的石鱷暫時沒能追上來,這條路本來就窄,現在又堵上了許多石塊,它巨大的身體根本無法通過。但陷在通道中間的它不甘心退回,猛烈地發起令人膽戰心驚的撞擊,腦袋在松散的石頭縫隙後面時隱時現。

回頭已完全不能,可是再往前,又能怎樣呢?

這里只有零星的鬼火,稍遠就看不真切。驪蛟找到只火信,點燃了扔下去。隨著悠悠降落的火光,可看到崖下橫梗著一條暗河。

「看來我們只有跳下去了。」驪蛟代大家作了決定,「下面的河好象不深,有石頭露在外面呢。」

「濯汐,你還能飛嗎?」。明瓏問她。

濯汐點頭。

他們不能再猶豫了。驪蛟俯身估量了下懸崖的高度,不超過十米,以他們的身手即使直接落到石頭上也無性命之憂。他先跳下去,濯汐隨後飛落。

還好,水果然不深,還沒有漫過腰呢。而避開堅硬的岩石,水下厚積的泥沙正好可以緩沖落下的速度。驪蛟再從點燃只火信,放在塊岩石上,好讓上面的兩個同伴看清跳落的位置。

明瓏接著跳下,被驪蛟穩穩接住。最後一個阿禤正要往下跳,突然發現河面有些異狀。火信的光不夠亮,但因為站得高,他看到了同伴們沒注意到的險況——有些岩石樣的東西正在緩慢向他們移動。

那是鱷魚!他甚至沒來得及叫喊,一個俯沖跳離了懸崖邊,然後借助下落的速度飛起一腳踢中只塊頭稍小的鱷魚。鱷魚軀干拍打在水面的沉悶聲音驚擾了另三個正在往河邊移動的少年人。他們趕緊加快了步子。而成群接隊的鱷魚也都明目張膽地冒了出來,張開鋸條樣的大嘴,爭先要把可口的晚餐弄進自己月復中。

驪蛟抓起妹妹,用力把她擲上岸,然後一式佳潞蘭旋渦流從水面發起,掀起的巨大水浪把鱷魚們給打了個劈頭蓋臉。得了一手,驪蛟、阿禤各以浮起的鱷魚為跳板,一只只從它們頭頂踩過,到了岸邊。

但這些鱷魚雖趕不上上面洞穴里那只石鱷凶悍,卻也不是吃素的家伙,立即掉轉了頭,緊緊跟在獵物後面。然後跑在前方的兩個姑娘發現,河岸起伏的石頭堆里,還有更多的鱷魚在向他們靠近。

情急之下,濯汐竟忘了傷痛,抓住明瓏從若干垂涎欲滴的血盆大口旁邊飛過。盡管飛行的距離不遠,好歹讓她們暫時擺月兌了葬身鱷月復的危險。

「阿瓏,快!」濯汐焦急地指指前面依著洞壁而上的天然斜坡。隱約可看到斜坡頂端有個狹窄的洞口。

明瓏點點頭,拖了濯汐要跑,斜地里又竄了只鱷魚過來,白牙森森紅舌翻卷的大嘴腥氣噴濺,簡直叫人作嘔。她掉開臉不去看這個丑陋可怕的頭顱,凌空拍出式斷虹劫,力道正灌到鱷魚喉中,倆人早跳到老遠去了。

別看這鱷魚甲硬皮厚,內月復仍是柔軟的女敕肉,中了明瓏驚懼之下打出的掌力,立即滾到在地,長嘴里不住涌出血液。一時空氣里彌漫開濃烈的血腥氣,附近的鱷魚紛紛爬過來,拖住那受傷的鱷魚撕咬了個稀爛。

另一邊與驪蛟一起打鱷魚打得手軟的阿禤眨了眨眼,躍身翻到只鱷魚背部,以鋒利的匕首將它劃開道長長的口子。那些久居山穴,食物並不豐厚的鱷魚一見了血腥味,哪有不瘋擁而至的。

好歹得了這個機會,大伙兒奔上斜坡進入洞口,一起動手搬了幾大塊石頭,勉強把路口給堵住。現在,他們又進入了迷宮樣的洞穴巷道里。

連番激戰,簡直讓人快喘不上氣來了,就算不被敵人或怪獸殺死,也要餓死或累死。明瓏一坐到石頭上,沮喪地看大家,「我們是不是真的走不出去了?」

「不,也許我們就快出去了。」濯汐已走到了下一個分岔的路口,正竭力感受著什麼,「風,你們感覺到風沒有?附近一定有出口。」

她攤開手掌,柔和的靈力在掌心縈繞,由此召集起花潮。那些輕盈的花瓣在空中飛舞,分明帶有明確的方向。他們跟著花瓣,快步往前。

在某條通路的盡頭,出現了長長一圈盤繞的石梯。走上石梯,悠揚的風貼著頭發吹拂進來,為他們送來清新的空氣。洞口豁然大開,傍晚的天空撒下最後一抹暗橙的流霞呈現在視野里。這是連日來第一次看到自然界的光亮啊。小小的冒險隊發出了歡呼聲。

「你們看,那里有火光!」明瓏指向遠處半掩藏在山坳里的橙紅色亮點。

難道,那里是就千羽冰和翊昕決戰的斗弦宮?似乎不錯的,濯汐可以感覺的到,在那個方向有為數不少的人類氣息。

他們走出洞口,踏上片開闊的石崗。

凌亂的岩石在腳下坎坷起伏,減緩了行路的順利。

除了這本身的地理環境,還象有哪里不對呢?沖在最前的驪蛟踢了踢地上磕絆的東西,有根干枯的樹杈。他留意到,在某些岩石狹長的裂縫里,都堆置有干樹枝。

他們沒有停腳,繼續前沖。隔了斷距離,驪蛟又注意到石縫里塞的樹枝。這,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嗎?

他停住腳步,伸手在地面上比畫,「這地面上的縫隙分布得是不是太有規律了?就象……,對了,咱們就象在個大棋盤上。」

事實就是如此。數道縱橫交錯望不到頭的縫隙貫穿堅硬的岩石,把地面劃成了一個個巨大的格子。只是渺小的他們置身其中,起初沒注意而已。

目光投到遠處,在石崗遠端靠近山坳的地方,有三兩可疑的人影在林立的石堆後晃動。

明瓏取了蝴蝶雙fei剪,夾在指尖輕輕往前一彈。人影立即退縮了下去。並且因為太遠,飛剪也傷不到他們。

「不對,不對。」阿禤伸長鼻子亂嗅,「你們有沒有嗅到什麼特別的味道?不好,是硫磺!」

听他這麼一說,大家都仔細分辨,果然有淡淡的硫磺味道。他們在那陰暗腐臭的洞穴里呆得太久,以至嗅覺都遲鈍了。

一時都猶豫起來,不知道對方又有何算計。可如果返回的話,再進到那個陰森恐怖的洞穴,想想都要頭皮發麻。

轟地听到聲響,先前人影停留過的地方躥起股足有人高的火焰。那火遇了干枯的樹枝,立刻點燃,順著裂縫一路焚燒,遇到岔路即往兩邊延伸。眨眼的時間,地面鋪開十幾條火龍,以橫掃千軍的氣勢壓滿了半邊石崗。夜幕初降的天空被映得一片金紅,熾熱的氣浪席卷而來,帶著飛揚的灰燼和刺鼻的氣味,簡直令人無法呼吸。

突如其來的沖天大火,幾乎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就算不被馬上燒死,也要被嗆死熱死。迫于無奈,他們只有撤退了。可這遍地石縫里填滿了樹枝,他們跑得再快也跑不過火勢擴大的速度。眼看一條條地縫被火舌吞噬,地表滾燙襲人,頃刻就要變成烈焰的地獄。

「媽的,我們沒退路了!」阿禤氣急敗壞地叫,象只青蛙一樣亂蹦。灼熱的空氣令他們汗水汗如泉涌,又不斷蒸發,皮膚都快皸裂了。此刻正是初春天氣,衣衫穿得厚實,大伙兒邊躲退邊把外套給除了。

「還有法子。」驪蛟竭力讓自己冷靜,「沒有樹枝的話,石頭自己是不能燃燒的。來,我們自己把障礙掃除掉。」

他讓濯汐獨自飛到空中,自己與阿禤、明瓏以手拼在一起,聯合三者力量發出招游龍吟。

糾集的力量飛旋升起,向四面八方激散,將岩石震裂成碎塊,連同縫隙中夾雜的樹枝一起沖開。果然,迫到眉睫的囂張火勢受到強力打壓,中間空出好大個缺口。

大家都為之精神一振,阿禤嘻嘻笑說︰「他們把我們弄到這大棋盤上燒烤,咱們再給他的盤面重新勾畫勾畫。」

驪蛟應聲叫好,兩手排開,一式平行波從腳下直往前延伸,所到處地動石崩,陷下去道筆直的溝縫。熊熊燃燒的烈焰宛如被大刀切過,從中分為兩片。

阿禤試著走了幾步,還是熱得難受,叫嚷著,「不夠不夠,還得把路拓寬些。」

三人換著發力,幾輪平行波過去,開出道五六米寬的過道。

一路闖出石崗,再未踫到阻礙。先前在棋盤邊緣鬼鬼祟祟窺探的人影也不知所蹤了。

到了那山地凹陷處,轉過壘疊的山石,眼中明晃晃地一亮,赫然現出支巨大的美倫美奐的燭燈。哦,不不,這燃燒著絢麗火焰的哪里是什麼蠟燭,分明是個活生生的絕美女郎。那女郎全身赤果,腰部以下已化成可怕的灰色石質,與她站在其中的渮葉形石托盤渾然連成一體。盤中盛滿燭油,若干粗大的燈芯線從燭油里探出來,順著她嬌女敕的軀體蜿蜒而上,在她的手臂、胸膛,甚至臉頰處熊熊燃燒,以致不時能听到她發出痛苦的申吟聲。

在洞穴出口看到的橙紅光亮原來就是這美人燭。美艷的女郎,慘烈的酷刑,這氣氛該有多詭異迷離。

「是誰?是誰來了?」听到腳步聲,那女郎張開眼,發出嘶啞刺耳的聲音。

還是驪蛟先恢復了鎮定,向那女郎詢問道︰「夫人,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我們幫你把燈芯線解開吧。」

「你想救我?」女郎輕蔑地吐出這兩個字,然後爆發出一連串讓人毛骨悚然的放肆笑聲,「你一個後生小輩敢和我御火掌護使女巫煥焰說這種話,簡直是無禮!我被莫寧珈那丑八怪囚禁在此四十多年,連千羽冰都沒辦法解救我,何況你們。」

這話實實足足又叫人吃了一驚。濯汐曾听翊昕說過風、石、火、水、木五大掌護使,這些昔年叱 風雲的人物久已了無音訊,多半早已作古,想不到會在這里踫到當年與莫寧珈齊名的御火掌護使。幻境中看到的莫寧珈是多麼衰老,眼前這女人又是多麼年輕美貌,不止是烈火的炙烤,就是歲月都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絲毫痕跡。除了因痛苦引起的面容扭曲,她腰部以上的每一寸肌膚都是那麼鮮女敕而富有光澤,她的身段和容顏甚至比豆蔻芳齡的女孩子更媚惑人心。

人人都被她笑得渾身不自在,驪蛟就欠了欠身,「小子無知,多有冒犯。我們就不打擾前輩了。」

「不準走。」煥焰拖長了聲音喝住他們,同時一根燈芯從她身上迅速滑落開,拍地抽打在他們行進的前方,灼熱的氣浪攜帶著四濺的火星,直往人身上撲。

濯汐本是飛在半空的,翅膀上忽地一痛,薄薄的翼被火星灼開幾個小洞。她負痛落地,被阿禤推回到山石後。

明瓏年輕氣盛,也不管此人是否前輩高人,出言譏諷︰「哎喲,前輩的架子還真大,快入土的人火氣還這麼旺,難怪會被人家當蠟燭燒。」

話音剛落,听煥焰哼哼一笑,又是亮晃晃兩根燈芯直揮到了眼皮底下。明瓏顧惜自己容貌,驚悚之下竟不知如何還擊,只微微扭了頭,死命捂住臉蛋。早有阿禤搶過來揮動匕首將燈芯斬斷,自己後背卻被燈芯尾稍掃中,衣服頓時斑斕洞開,皮膚上落下幾小塊紅印。

煥焰翩然立在渮葉燈台上,優雅的姿態堪比最完美的藝術品,「你們該明白,千羽冰既然殺了我的仇人——那個僥幸登上大女巫寶座的丑老太婆,說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們去找她的麻煩。」

她遍身燈芯盡數解開,蛇鰻般靈巧地交織穿插,所到之處的地面全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黑色印記。三個少年只得在飛舞的燈芯空隙中不斷閃避,難以前進一步。

「驪蛟,」阿禤疾聲招呼同伴,「這樣不行。我想個法子把燈芯全吸引過來,你再留心找個機會,使用旋渦流對付她。」

驪蛟心領神會,身體倒掠而起,先退出了隘口。阿禤、明瓏身陷閃爍不斷的燭光中,勉強避著燈芯尾梢的火焰,各以匕首和飛剪將來襲的燈芯線截斷。只是那燈芯線不知是什麼來歷,可任意伸縮,斷口處也會立即再燃起火焰。

眼見無數火光飛舞,晃得人眼花繚亂,未有絲毫漏洞。驪蛟跺跺腳,就要再沖出去。濯汐卻喚住他說︰「她的火焰厲害,硬和她拼太過危險。我試試用花潮看能不能稍微把火焰給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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