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天曲隱 第三十三章、香毒

作者 ︰

千羽冰抬起兩手,手心向外,拇指和中指合成個圈兒。就見大殿中央光彩迸射,邊緣幾顆水晶球的光齊齊聚到一處,幻出一個畫面。

水晶球畫面上顯示的是到達斗弦宮的最後一個路口,其中人影紛雜,十余個異離域弟子正在圍攻個單身少女。那少女氣喘不止,顯然已過多損耗氣力,多虧手里有雙閃爍透亮的小巧兵器還能勉強應付。她手里兵器每飛出去一圈,必然要傷到幾人。眾異離域弟子一時奈何她不得,紛紛叫罵不止。

明瓏穩住心神,不去理睬他們,只要蝴蝶雙fei剪逼退他們一步,她就立即往前移一步。這法子雖然有點笨笨的,總勝于寸步難行。

眼見要走出了這段階梯,她鼻子里忽然嗅到火yao味,凌空飛來只土黃色的圓球。她吃了一驚,既不敢伸手去接那東西,又不想往原路退後回,只有身子一讓,縮身避進側面山石的凹陷處。就听轟地爆響,那球順了梯子撞到下面塊岩石上炸開,登時煙霧繚繞,強烈的火yao味刺激得人鼻子和眼楮難受萬分。

明瓏使勁扇動惡劣的空氣。還還沒等她緩過勁來,耳中听到喀嚓輕響,刷地從身體兩邊石縫里刺出排明晃晃的刀刃,交叉著橫在胸前,讓她動也不敢動半分。

追擊她的異離域弟子一起彎下腰,喊聲︰「搏格大人!」

果然,煙塵散開後,梯子上方就出現了搏格那張保養得很好很富泰的臉。

他晃動腦袋,朝他的手下揮揮手,「都下去吧,下去吧,好好守住自己的位置。這里有我搏格老爺足夠了。」

見那些人都退去了,明瓏試著動了動胳臂,沒有絲毫松動的余地。她認得這人是異離地域都城的高官,惱恨地喊道︰「喂,快放了我。靠機關暗算人算什麼本事?」

搏格捻著細細的胡子梢,嘴里嘖嘖有聲,「你老老實實呆在這里不好麼?又安全又舒服,非得要自不量力去找人打架。」

「討厭鬼,你倒是試試老這麼一動不動站著難受不難受。」明瓏理直氣壯地回他。

「你還真難伺候啊。」搏格挺不滿意地聳聳鼻子,「你們這伙人發起飆來都是些不要命的,放你出來只怕危險得很。這樣,你先答應听我的話,不到處亂跑亂打人,我可以考慮暫時讓你活動下筋骨。」

明瓏不禁失笑,「奇怪,我為什麼要听你的話?」

「好好的話你不听,那我可沒輒羅。」

異離域都城的副城主大人負著雙手,施施然踱著步要走開。明瓏急得跺跺腳,忽然踢到剛才打斗中異離域弟子落下的幾片碎刀刃,就把腳尖一勾,帶得那些刀片橫飛起來,歪歪斜斜射向搏格那里。

搏格不緊不慢擋開這些幾乎都失去準星的偷襲物,正盤算著法子讓這火氣太大的小妞兒吃點苦頭,那飛揚的刀刃中忽地寒光一閃,竟有一刀虎虎生風地遞到了眼皮子底下。他驚覺到已另有他人冒到了面前,忙仰頭後倒,就勢飛起一腳。

就听哧地輕響,搏格鼻子尖被拉開條劃痕,同時咚地一聲,有人被他踢中重重跌到了地上。明瓏即喜且憂地叫起來,「阿禤,你怎麼會在這里?你沒事吧?」

不待阿禤做聲,搏格呼地撲過去,兩腳亂踢,嘴里罵個不停,「死小子,我叫你割傷我!我叫你割傷我!非踢死你不可!」

他肥厚的軀體竟靈活得給猴子似的。阿禤先被他踢一腳還沒緩過勁兒,這番接二連三的亂踢哪還應付得過來,只有順了石梯一個勁兒下滾勉強躲避。旁邊明瓏苦于幫不上忙,只急得高聲怒罵,快落出淚來。

阿禤被踢得全身骨骼幾乎要散架了,他吃痛不住,大喊一聲,「別踢啦,我投降!」

搏格頓了頓,說︰「現在求饒可遲啦!」抬腿又是狠狠一腳。不料這一腳下去可不得了,他腳底一痛,原來被阿禤抓住了機會,把匕首反扣在手心從他腳底刺了進去。

要知道阿禤的匕首可是天下無匹的鋒利,沒什麼刺不透的。搏格只覺得腳底連心,疼得捧住腳先跳到一旁,拔下那礙事的靴子,急沖沖撕下截衣服下擺將就裹住傷口。阿禤順勢一個翻滾到了明瓏腳下,身體彈起時,匕首從下往上一撩,把困住明瓏的兵刃鐺鐺斬斷,而又不傷及她半分。

這邊鬧鬧騰騰,早有領近的士兵都趕了過來,一齊把他二人攔住。

搏格已呼地拉上了靴子,氣急敗壞地叫道︰「把他們給我拿了,拿棍子打折腿腳。」

他這會兒腳底劇痛,鼻子上又暴著條小口子,說起話呲牙咧嘴絲絲抽氣,惹得阿禤哈哈大笑,「怎麼搏格老爺變獨腳雞了?也不知獨腳踢人方不方便,難道大老爺要給我們表演異離域最為高深的‘單腿連跳,腦袋撞人術’?」

搏格大怒,便要親自動手,听到有人緩緩傳了聲音過來,「搏格退下,要迎接的小朋友還多著呢。這里交給我。」

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想到剛才的羞辱還沒有洗刷,可是又不能違抗暗中那人的意思,只有答應了,扶著兩個下屬,一瘸一拐地帶他們各自退守其位。

阿禤、明瓏都不由好奇,想那說話的人究竟是誰,連貴為異離域都城副城主的搏格都可以被他指揮。

倆人先後登上最後一級階梯,狹隘的山道敞開,亮堂堂的斗弦宮已近在眼前。只是宮外地面上又立了許多長不過兩三米的弧形矮土牆,牆面看上去潮乎乎的,似乎才壘起不久。

明瓏躑躅著不敢再前,跟阿禤說︰「你看這牆多古怪啊,別是什麼設了陷阱的迷宮吧。」

阿禤嗤聲笑道︰「這些牆又矮又短,哪里象迷宮了。女人家就是膽小。」

「呸,呸,什麼玩意兒,誰怕這個。」

倆人就順著牆根一路七彎八拐過去。約模過了三、四重矮牆,鼻中嗅著淡淡的薰香,牆群圍合中驀然現出方普通堂屋那麼大的空地。地上鋪有一席,兩旁挑了燈盞,草席居中坐個垂頭攏手的耄耋老人,身旁另有兩個妙齡少女侍候。

「咦,老先生,剛才是您叫搏格走開的嗎?」。明瓏問。

老人抬起頭,用渾濁的眼楮打量兩個來客,「唉,他留在這里也沒用的,對付真正的高手,他還差些火候。」

「高手?」兩個少年人對看一眼,又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難道自己兩個竟會被人看成高手?

「你們出來吧!」老人眼楮不知看著哪里打聲招呼,又耷拉下了腦袋。

听到呵呵笑聲,從牆群外邊的大樹上探出兩個人影,原來是奉晏行和隆祈兩個地凌宮大將。倆人跳下樹,很快順泥牆繞了進來,笑容可掬和明瓏打著招呼,「小姑娘,你還好吧。」

阿禤不高興地撇著嘴,「怎麼就沒人認識我?」

「呵呵,討美女的歡心比較實用嘛。」隆祈毫不臉紅地說。

奉晏行則正了臉色彎腰對那老人施了一禮,「地凌宮近衛營奉晏行、前鋒營隆祈拜訪斗弦宮,請教老先生怎麼稱呼?」

「奉晏行,隆祈,」老人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名字,「想不到我這糟老頭子有生之年還能見識到當代地凌宮中最著名的兩個將軍。唉,我只是異離域中一個排不上名的老朽,偶爾還能有記著我的,叫我一聲韃羅老師罷了。」

兩位地宮將軍都吃驚不小。韃羅這個名字的確在異離域中很少有人提起,擁有巫師稱號的高手中也根本找不到這個人物,但這僅僅是因為他潛心法術、淡薄名利,少與人來往的緣故。想不到這次千羽冰會把近于歸隱狀態的他請出來,更想不到這位前輩高人看上去形容枯晦,不曾透著半分高手的氣度。

兩人仍不敢小瞧了他。奉晏行再恭身施禮,說︰「地凌宮與異離域世代交好,異離域的高深法術也向來為我兄弟二人欽佩。我們這次來是為了接瑟拉修王陛下回宮,無意打擾,如果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請指教。」隆祈也收了嬉笑之態,欠欠身。

「將軍見笑啦,我這些嚇唬人的玩意兒可當不得真。」

見這老頭有氣無力的病弱樣子,兩個將軍既已盡了禮數,就不和他過多糾纏,招呼阿禤、明瓏要一起離開。哪知才一移步,面前唰地就移來堵矮牆。若要再往旁邊繞道,立即又有牆壁旋轉而來,將去路擋個正著。

他們都曾見過異離域大巫師爭奪賽時的狀況,知道這牆受法力控制,變化多端。反正也搞不懂異離域希奇古怪的法術,隆祈撒手就是記催冰掌拍在牆體上。矮牆瞬間崩塌,四人不必客氣,從倒塌的泥塊堆上面一躍而過。

隆祈抬手再將下一堵移來的牆劈倒,正要跨步過去,听到後面有沉重的氣息聲響,明瓏失聲尖叫起來。回頭看時,背後那堆泥塊轟然隆起、增高,竟化做了個人形,搖搖晃晃向他們走來。如此詭異的土人簡直聞所未聞,明瓏心頭駭異之極,一個勁兒往阿禤背後躲。哪知才一退步,背後被只大手拍了拍,原來是被隆祈第二手打垮的牆也變成了個土人兒。隆祈啪地揮掌過去,把土人劈得粉碎,另一個土人也被奉晏行搗成了攤散泥塊。幾人退到旁邊,又有牆轉來擋著,而剛被打散的兩堆爛泥蠢蠢欲動,快要重新聚成人形了。

「不能硬來啊!」隆祈呸地吐出口唾沫。

「那咱們換個花樣玩玩。」奉晏行沖他擠擠眼楮。

眼見兩個泥人拖著沉重的腳步走近,奉晏行、隆祈飛開腿腳,把泥人的腦袋踢得飛開老遠,借著這力道的反彈跳起,落到下一道圍牆之外。牆本來就不高,阿禤也早拉了明瓏翻身過了牆去。

四人趁了這勢頭,又待翻越下面的牆群,忽然左右各移堵牆來,泥塊混為一處,立即把牆體生生拔高一倍。就听韃羅啊呀喊出一聲,那高牆轟地塌下,險些砸中人。如此一來可不得了,地上泥石翻滾,隆起一大一小兩個人形。好在這泥人雖然形體高大、力氣凶蠻,但他們行動笨拙,很容易就被打中散裂。只是在韃羅控制下這些泥人不知疲倦似的,打散了很快就再站起來。

眼見幾人一陣沖撞,打塌的矮牆越來越多,大大小小的泥人也越變越多,拖得人疲于應付,進退不得。

隆祈罵句粗口,「得把那老頭先解決了才是個盡頭!」

兩個地宮將軍自來是有默契的,奉晏行從後腰兩側抽出對銀光閃閃的鉸銀湛玥鉤,左右舞得團轉,劈開幾個泥人,隆祈借機跑向韃羅,抬手打出串冰梭。韃羅仍是副萎靡不振的樣子,不躲不避。可冰梭一到他近處便失了水準,叮叮鐺鐺落了一地。

奉晏行叫道︰「老隆,你留心他手指,在耍小動作呢。」

此時隆祈第二串冰稜又打了出去,果然看到放韃羅在腿上的手指在微微晃動。不消說,冰梭又都落了空。

他無可奈何搖頭,「老家伙好象能制造扭轉的空間場呢。」

正說著,呼啦又有幾個泥人晃悠悠向他圍攏。三個同伴重又折騰了移回來,一起幫他抵住那些纏人的泥人。隆祈沒有更好的辦法,手里凝了一把把冰稜子,往敵人那邊劈頭蓋腦地投擲,但願能有一兩支可以誤中他們。

如此搗鼓了半晌,明瓏忽然腳底下踩著些冰屑,滑溜著坐到了地上。阿禤不知她摔得如何,忙伸手去扶她。明瓏搭著他的手臂卻不站起來,眼楮一霎不霎地看著地面。

「你中邪啦?」阿禤不耐煩地問。因為忙于向她援手,他連著被泥人的大巴掌拍中幾下。

明瓏沒急著和他拌嘴,指著韃羅腳邊,「你們看,那里的泥人爬不起來了。」

大家亂打一氣,這才注意到剛才冰梭落地後慢慢化為水漬,而沾了水的爛泥雖然努力隆起,但始終成不了直立的人形。

「天,我們真是笨啊!」奉晏行用力拍著腦門,「沾了水的泥巴會變軟啊!快,隆祈,咱們多弄點冰出來。」

「這太慢了,我去找水龍頭。」阿禤滿地亂跑,希望突然從哪里發現截水管子。

不過找不到水源也沒關系了。兩個將軍開始改變策略,不再使用破壞的招數,每每出手都是挾帶著凍氣,不管泥人還是土牆都把它凍個結實。結了冰殼的泥人行動笨拙遲鈍,而等到冰化,它們又因為浸泡了水而癱軟下去。

韃羅喉嚨里咳咳兩聲,睜開了眼楮,「地凌宮的人果然有兩下。如果不是你們這樣強的對手,我還不願意出山呢。」

隆祈兩指夾著塊冰片,隨手釘到個泥人身上,「現在泥人沒用了,咱們可以面對面較量,比較干脆。」

「和我這樣的廢人較量?」韃羅嘿嘿發笑。

隆祈挑挑眉毛,看他如何說話。韃羅以手撐著兩個女弟子的肩膀,身體往上竄起,大家這才發現他兩只褲腿空空蕩蕩,已沒了下肢。

對方四人都是一愣,奉晏行就供手告辭,「四個年輕人對一個殘病老人,可真是無禮。就不打攪了。」

韃羅語音森冷,「怎麼,難道病殘老人入不了大人的眼?我既然要留你們下來,就沒誰可以亂走。」

奉晏行心頭大大不悅,他平常不拘小節,遇大事也算沉穩,今天已對這老前輩盡足了禮儀,對方還是糾纏不放,未免無趣。他順手橫了湛玥鉤到身前,說︰「那只好請老先生指教了。」

老頭輕喝聲「起」,兩手在弟子肩頭一按,那借力彈起的衰老身軀竟是異常靈活,兩手晃動,不斷對兩旁矮牆凌空虛打。眾人眼前一花,數點小泥團挾了勁風襲面撲來,威力可比那泥人的攻擊大了不知多少倍。阿禤慌忙把明瓏推到牆後躲避,隆祈、奉晏行各以兵器抵擋。

露了這一手,韃羅身體落下,正好被弟子穩穩接住。他安然坐回原處,說︰「不知道我這老骨頭夠折騰幾下。」

實話說來,他畢竟年老,力氣比不上來自地凌宮的兩個頂尖高手。

隆祈心下本有幾分敬佩他的老而不朽,但又惱恨這老頭的行事作風,抬手先發了手里的冰片出去,要讓他丟丟老臉。可是這冰片離了手就歪歪斜斜,全無一點份量掉在數步之外。他暗暗驚訝,這一次並非是對手使了什麼法術讓他的冰片偏離軌跡,而是——自己手上根本就沒有了力量。

奉晏行感受到了同伴的異狀,再也忍不住持鉤欲上。然而,這往日得心應手的兵器此刻竟象重逾千斤,根本舉起來,更別說攻擊了。再看阿禤、明瓏都是手腳酸軟,提不上力氣。

此時的驚訝真是非同小可。奉晏行注意到草席旁燈盞里冒出的繚繚青煙,啊喲叫聲不好,那燈火中莫不是下了毒。

隆祈咬牙怒問︰「你們弄的是什麼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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