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天曲隱 第三十四章、臭腳

作者 ︰

只听咯咯兩聲嬌笑,韃羅左側的女子答話說︰「將軍大人,你還記得我嗎?我送的飯菜還香美可口吧。」

听到這聲音,隆祈忽然想起異離域大巫師爭奪賽那天,有個收拾餐具的服務小姐在他腳邊絆倒,自己還趁機吃了點豆腐。眼前這女巫可不就是她嗎?就是韃羅右側的女子也似乎在比賽場地出現過的。

左側女子知道他已有了印象,笑說道︰「那天我離開時,听到叫濯汐的女孩子說什麼‘好香’之類的話,真把我嚇了一跳,以為你們會有什麼提防。看來我是多慮了,你們還是著了我的道兒。這燈芯里的草藥香麼,不過是把你們先中的毒性激發出來了而已。」

「浣芫香!是浣芫香!」明瓏叫起來。不知怎麼地,她想起了山道上那位以水控制連環梯的白發婆婆,立即就把她說的話聯系到了這邊。可是,為什麼老婆婆要特別提到浣芫香呢?

「你竟然知道浣芫香?」韃羅有點吃驚。

「我才不知道那種鬼花呢!你要用它來毒死我們?」明瓏三分惱恨七分恐懼地問。

听她這麼說,韃羅知道她是個外行,慢慢答道︰「你們死不了。阿嫘用在你們身上的浣芫香是時效期很長、藥性較弱的那種,發作起來無非是沒有力氣而已。」阿嫘就是比賽那天故意跌倒趁機放出浣芫香的女巫。

「死老頭,打不過就來陰的,你還真夠卑鄙啊!」隆祈大罵。

「卑鄙?用我潛心鑽研的技術叫什麼卑鄙?」韃羅嗤之以鼻。「這麼多年我拋棄功名利祿隱居暗無天日的深山,就是為了把浣芫香的藥性弄透徹。為了它,我多次中毒,掙扎在死亡邊緣,兩只腿也因此而廢。你們有什麼資格說我卑鄙?」他越說越激動,不住地咳嗽,喘得滿臉紫紅。

「老師何必理會這些無知的家伙!大女巫說過他們奸詐狡猾,早些解決了好。」阿嫘不待韃羅發話,大步走向隆祈。

阿禤望著她,滿眼甜膩膩的笑意,「姐姐你不公平哦,那天就讓隆祈一個人抱抱,現在又去找他抱。還有我呢?」

才十幾歲的阿嫘哪受得這樣的戲弄,放兩個地宮大將不顧,先折了身走到那油嘴滑舌的小旁邊,狠狠一個大巴掌摑到他臉上。她抬起手又要打,小月復部上卻一痛,被阿禤手里什麼東西扎到了肌膚。

這會阿禤手指發軟,匕首根本沒刺進去多少。阿嫘吃痛退開,經驗不足的她以為自己受了重傷,慌忙地想要先拔了匕首出來。旁邊明瓏早拼足了勁從背後抱著她,勉強拖住她的手臂。力氣全無的阿禤踉蹌移上一步,整個人都撲了上去,靠著自己的體重把匕首壓進了敵人身體里。眼見三人糾纏著壓成一團,明瓏好容易翻滾著從阿嫘背下面挪出來半截身子,可是腳還被壓著。她惱得叫阿禤快滾,後者哪里還能動彈半分。

此情此景本是十分凶險的,隆祈卻忍不住大笑起來,「早听說阿禤是個無賴,還不知道無賴起來也可以這麼有趣。」奉晏行也呵呵直笑,「你還真是享受啊,左擁右抱,一回就搞定兩個小美人兒。」隆祈接道︰「阿嫘小姑娘就是臉皮薄,明明對人家也挺有意思,便要做做姿態半推半才肯睡下去。」兩人都沒了力氣,這麼一笑,干脆一同坐到了地上。

阿禤得意洋洋,尤其近在咫尺將明瓏一張俏臉看得清清楚楚,更是心花怒放。明瓏听他們說得下流,紅了臉笑也不是罵也不是,想到腿上壓的是個死人,又覺得害怕和討厭。

另一小女巫阿荊听他們說說笑笑,阿嫘又不知怎會倒地不動,急得直喚同伴,「阿嫘你賴在地上干什麼?和臭男人挨這麼近,羞不羞呀?快殺了他!」

「不用叫了。她已經死了。」韃羅沉臉說道。

阿荊愣了愣,「那,我們怎麼辦?」她年紀小,經歷見識比阿嫘更不如,听老師這麼說頓時亂了方寸。

韃羅暗暗嘆息兩個女弟子常年隨自己在山中,呆得有些憨直了,不敢再叫阿荊也上去。剛才因為阿嫘背對這邊,他也沒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那伙人都是狡詐無比,玩花樣阿荊可比不上。更可恨的是現在少了阿嫘,好比正常人少了只腿,再也無法自由行動了。

他略一思索,只說︰「不用慌張,離他們遠些就是。我做法把這地上爛泥的水氣烘干再說。」

剛剛放下心來的阿禤大驚,心想我還沒活夠呢,嘴里早唧唧喳喳嚷開,「明瓏,咱們踫到老婆婆時濯汐說的是什麼?什麼東西可以很好抑制浣芫香的藥性啊。幫我想想。」

韃羅心中一凝,他提到的老婆婆莫非是她?否則他們怎會知道浣芫香。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對自己心存芥蒂麼?這麼一分心,他的法力便沒起到作用。他趕緊收回心,想那小子故意亂說,正是要擾亂自己。

明瓏也是著急不已,「濯汐說的是魚腥草。可是這里哪有這種東西嘛?草皮都看不到一塊。」

「對了!」隆祈大吼一聲,「說不定這滿地泥巴里就藏有魚腥草的種子,用點水就可以長出來了。」

「不錯!」奉晏行大聲附和,「附近不就有山泉嗎。老隆,咱們說不得只有使用獨門秘笈,來個水淹斗弦宮。」

「水淹還不夠,得把死老頭凍成大冰疙瘩,叫他嘗嘗不能動的滋味。」明瓏不解恨地說。

幾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亂說,希望引起韃羅注意。但那老人只是低垂頭顱,紋絲不動,正有陣陣水氣從地面騰起。

眼見一團團爛泥起起伏伏,慢慢地要變為人形,阿禤突然冒出個念頭,大聲說道︰「為什麼一定要魚腥草呢?說不定其他有怪味的東西也可以。」

「那你快找一樣出來啊!」奉晏行兩眼冒著光,腦門冒著汗。

「腳!」阿禤興奮地叫起來,「我的腳就有怪味啊,天生的,濯汐特別怕我在家里打光腳。」

另三個幾乎暈倒。對面的阿荊簡直想拿塊大泥巴封住他的臭嘴——太侮辱老師了!

明瓏正要叫他別亂來,阿禤已用力蹬掉兩只鞋子。此時兩人離得最近,猛一股怪味兒竄進明瓏鼻子里,燻得她下意識跳起來,拼命拿手在鼻子前面扇動,嘴里大罵,「臭阿禤,你知不知道什麼叫缺德啊?」

阿禤和兩個將軍一起歡叫,「能動了,你能動了誒!」

真的,明瓏欣喜地發現自己已經自由多了。可是隆祈他們離阿禤的臭腳還有些距離,怎麼讓他們也聞到味道呢。

對面韃羅已是滿臉死灰,身軀不住顫抖。若非親眼所見,打死他都不肯相信自己犧牲幾十年大好時光潛心研究的厲害藥物會輕易被兩只臭腳破解。這,這莫非就是造化弄人。他心頭長長嘆氣,不留心手上沒控制好,倏然水氣蔚蔚升騰,滿地的濕泥頓時干透,結成了硬邦邦的干泥疙瘩。

阿荊知道現在的情形已十分艱險,鼓了勇氣站起,唰唰射出幾支暗藏的袖鏢。明瓏哎喲叫著不好,竟忘了以自己的飛剪迎對,慌張低頭側身,倒被削斷了幾縷散發。

阿禤急得亂叫,「笨丫頭,你拖不動我們,把我鞋子扔給他們也可以啊。」

明瓏顧不得其他,忙一手捏了鼻子,另一只手伸出兩根指頭拈了阿禤的臭鞋子扔到兩個將軍中間。眼見阿荊又是數支袖鏢打來,奉晏行彈身而起,伸出手掌一把抄住。

幾人恢復了行動,躍到韃羅近身處,卻看他全身萎縮成一團,眨眼的工夫仿佛又蒼老了十歲,嘴里喃喃念叨,「一切都是過眼雲煙,我還求什麼?」阿荊含淚擋在他身前,半是戒備半是哀求地望向對手,「不準你們害老師!」

這會兒再也感不到韃羅身圍的法力波動,大家知道他因數十年心血白費而倍受打擊,未免生了憐憫之心,阿禤、隆祈等都忍了口舌之快,與同伴一起離開。直到走出牆群,都還可以听到阿荊隱約的哭泣聲。

前面咫尺遠的地方就是斗弦宮。

宮中一二層都沒有一個活人,滿室殘燭破壁,觸目驚心的血污中七零八落橫撂著形容猙獰的尸體,表明這里不久前才有過惡戰。四人不敢多停留,徑直往第三層而去。

路上明瓏一時想起阿禤陷入暗道中的事,少不得問他如何月兌身出來的。

原來在經過石盒子通道時,阿禤最後一個進入洞穴,身後立即便落下巨石,封住了洞口,隨之兩旁山石也緩緩向中合來。倉促奔逃中,他不知怎的竟跌入一個地下暗道。因為太突然,他來不及呼喚同伴,頭頂上就移來石板將陷口封了個嚴嚴實實。這條暗道里再無其他機關陷阱,可漆黑一團根本辯不清方向,只管模黑亂撞。後來覺得暗中多出了一人,大起膽子問他幾句,也听不到他聲張。阿禤想反正是白揀了命回來的,干脆跟著那人模索向前,希里糊涂竟然出了迷道。爬出洞口一看,已是遠在石盒子之上,那引路人卻早不見了蹤影。

听說這樣,大家都感詫異。那暗中引領的人顯然對異離域各種機關法術十分熟悉,但他為何又要幫異離域的敵對方呢?

莫非是姿蘿?兩位地宮將軍這麼猜測。阿禤搖頭否定,「姿蘿是我好幾年的老鄰居,沒理由听不出她的聲息。何況那一心鑽在錢眼里的家伙哪有不先說好酬勞就幫忙的。唉,反正事情挺蹊蹺的,闖到後來就沒想象那麼多的麻煩了,有驚無險的事發生了幾次。明瓏你想想,搏格也算是異離域的高手,怎麼不露露看家的本事,就玩點不癢不痛的東西?還有連環梯那里的老婆婆,平白無故地說什麼浣芫香,總覺得是在故意提醒我們似的。」

隆祈問是什麼老婆婆,阿禤三言兩語將前事說了。

明瓏愣了愣,也想到了這其中的蹊蹺,「是呀,如果不是濯汐意外離開,她完全可以召喚魚腥草破了浣芫香。難道,是因為異離域中本來就有人不服大女巫的統治,借機想對付她的?」

大家都覺得這個理由未免有些牽強,可是又再找不出更好的理由。

奉晏行問道︰「你們沒問老婆婆的名字嗎?她看起來多大?」

「看起來足有六十好幾吧。人家不說名字,我們怎麼好去問。」

奉晏行伸了手指盤算,「老輩的異離域高手中,有十二個督法大長老,另有御水、御火、御風、御木、御石五大掌護使。他們有的死于戰亂,有的行跡飄忽,不知道你們說的老婆婆會是誰,救助阿禤的又是誰。」

猜不透那些神秘高人的來歷不打緊,若真有人放水的話,也許濯汐、驪蛟、騁都會平安回來吧。

幾句話的時間,已經到達第三層。

剛剛推開大門,倏然幾道交織的強光晃過,刺得人眼楮幾乎睜不開。大殿內更有若干燈火搖曳,滿目都是人影、物影在翻飛游走——兩個不同地域的領主已展開了激烈的交戰。阿禤、明瓏兩個猛地感到一股氣浪壓過來,竟不敢再往里走。

仔細看去,那幾道雪亮的強光是由宮殿四角幾顆大水晶球發出的。它們經由數代巫師歷練,能量異常驚人。它們發出的光掃過中央地面,無數地板跳躍而起,不斷錯落滑移。疲憊帶傷的翊昕以空手相對,還要時時提防腳下突如其來的虛空和移動,明顯落了下風。他無法實施有效的攻擊,只能憑借還夠敏捷的身形因勢而動,勉強保持防守。眼見對方來了援手,千羽冰不敢稍有松懈,加大了攻勢期望速戰速決。

隆祈怕王吃虧,唰地抽出暗藏在腰間的軟劍,足尖輕輕在翻飛的地板上幾個晃點,好歹到了翊昕近處。他喝聲「接住」,倒轉了劍柄要交給翊昕。奈何兩人指尖尚未接觸,腳下地板一錯,竟又分隔了幾米之遠。他眼見千羽冰法杖使得暴風驟雨一搬,心里未免著急,手腕微一抖,將劍身收攏曲卷成團,再撤手彈出去。

耳听劍聲嘯吟,千羽冰抽身過來橫在翊昕和隆祈之間,手中法杖順勢往隆祈手腕處帶。不料隆祈這劍並非直接送往翊昕那邊的,它空中一個旋轉,舒展得筆直,倒行著撞上牆壁,才又彈回來。千羽冰心頭叫聲不好,身形隨之跟上,仍要去把那軟劍打掉。忽而兩點寒星閃現,翊昕抬手打出兩支冰稜,正將法杖撞開了些。同時隆祈從後趁勢襲上一掌,打中千羽冰側腰,讓翊昕把劍抄到了手中。

翊昕最趁手的兵器就是劍,雖然他平時很討厭軟劍,但其手腕不弱的控制力仍將一柄劍使得靈如游蛇。這會兒千羽冰挨了隆祈一掌,手腳有些滯亂,況且法杖上少了裴魔鏡水晶,攻防都達不到最佳。翊昕的劍從她杖影中破入,正中她左邊肩頭。好在翊昕本無趕盡殺絕之心,反而緩了緩手,隨地板移動又退到別處,讓她迅速調整狀態,以掩飾掉攻防中的破漏。

便在此時,兩扇大門咯吱一聲重又打開了,鬼魅般進來團人影。明瓏失聲驚呼,「濯汐!你這是怎麼了?」只見騁神色憔悴,臉白得象張快揉碎的薄紙,他手里橫抱的人正是濯汐。

翊昕不知濯汐遇到了什麼意外,心中擔憂,冷不防背後一痛,被千羽冰借機拿法仗掃中,長劍當地落地。此時奉晏行也從邊緣跳到了殿中,和隆祈圍攻而上,全力劈出一掌。千羽冰本已損耗不少氣力,哪還經得住兩人聯手進攻,被擊得不住踉蹌後退,衣衫上頓時浸出斑斑血跡。

她咽掉幾欲沖出嘴角的腥血,呵呵冷笑,「不錯,能和地凌宮三大高手同時對決,可是難得的殊榮哦。」

「怎麼,想說我們以少勝多?」奉晏行毫不客氣地頂回去,「先前我們王手軟讓你,你反而趁人不備從後面偷襲,那就算得光明正大了嗎?」。

「生死之爭,還用什麼規則?將軍大人說這些不怕被人恥笑。」

「說得好,那就請大女巫閣下賞臉指點我兄弟二人。」隆祈腳尖挑起軟劍,握在手中。奉晏行也將湛玥鉤抽了出來,擺開架勢。

翊昕不願己方佔人多的便宜,正要喝退兩個下屬,卻听有人厲聲喝道︰「住手!」

此時殿內光線忽明忽暗地晃動,大家都沒注意到門邊又多了幾個人出來。乍然听到這聲音,千羽冰禁不住微微一顫。奉晏行、阿禤等人則上下打量著和驪蛟、厲雁逍等人一起進來的「絳蔭羅」,都是心懷疑慮,又不能貿然行動。

翊昕抽身退到騁的身旁,見濯汐已被他放到牆根靠著,便低聲問他︰「你和濯汐都沒事吧?」

騁搖搖頭,「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就是這樣了。她雖然人事不醒的,可是呼吸還算平穩,應該沒事的。」

翊昕略放下心來。騁卻兩腳一軟,頹然倒了下去。原來他受了幾番重擊,無非是掛念濯汐安危,才硬撐著一口氣到了這里。現在又暴露到明晃晃的燈火之下,幾乎已到了神魂毀滅的狀態。大家不敢讓他在留在殿內,厲雁逍忙吩咐手下把他扶出去安頓好。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溟天曲隱最新章節 | 溟天曲隱全文閱讀 | 溟天曲隱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