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卿愁 第七十八章 覽墨之會1

作者 ︰

與采煙少辰二人一起出了墨蘭軒,著便裝住進了一家客棧,迎福樓。是夜,寫好了需要置辦的物貼,交與采煙置辦,而我,則攜了少辰一同前往那墨覽會。

緗槿樓外,我穿著少辰買來的青色長衫攜著一身僕裝的少辰緩緩而行,今日的他垂首躬身,斂聲屏息,完全看不出武者之風。

我抿嘴偷笑,卻終被他發現,瞥來一眼,目若冰霜,臉上卻稍有紅潤。我不禁笑彎了眉眼,遙看著門口站著的梁成,此刻他一襲月白長衫,更顯文者風範,工部與禮部之中,倒覺得禮部更為適宜。

思量著,人已近至眼前。

我微微合手一禮,笑道,「今日梁大人當真如明月耀于星海,有使人不能移目之輝啊。」

他亦是一禮,「莫公子也取笑在下,在下當真無地自容了,莫公子僅是青衫素冠就已恍若謫仙,這般風範叫在下望而生嘆吶。」

我微微肅目,「大人慣會取笑,若某是真心贊嘆,大人卻這般虛詞敷衍,著實難討人喜歡。」

他一滯,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在下……」

我以扇掩面竊笑,他呼氣語著,故作緊張之態,「公子這玩笑在下可經受不起,卻不知公子信也不信,看著公子蹙眉之態,梁成心中竟是翻江蹈海,手足無措,還請公子體諒在虛,勿要再這般玩笑。」

我勾唇一笑,原是不知他竟也會這般逗笑,只道,「莫某貪睡,來遲了。」

他笑,「未曾,現在賢王未至,待賢王來了,墨覽會才正式開始。」

我略一失神,「賢王,還來麼?」

「說到這,當日賢王曾說會攜公子一同前來,怎麼今日公子來了,賢王卻還未來?」他微微愁眉。

「許是事務繁忙一時耽擱了罷……」我側首喃語著,目光不自覺往外望去。

「呵呵,許是,莫公子里面請,在下候著賢王便是。」他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微微頷首一禮往里走去。

緗槿樓共三層,一樓堂中有一大台,上鋪大紅錦緞,四周垂著金絲繡囊香墜,側柱上以霓紗為幔,此間均以粉色絲緞系著,猶如晚霞璀璨。台下布置著八副五福聚臨桌案,五個角上各懸著一枚絳紫潤絲囊瓖脂玉吊珠,華麗又不失雅致。

我微微抬首,二樓卻是分為六個閣間,每個閣間搭著一四海祥雲福桌,桌上鋪著霞雲錦緞為墊,掉掛著銀絲繡雲福結明穗。三樓並無窗扉對內,想來應是供人會商談天之用。

回視二樓閣間,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映入眼簾,那人一手執著白玉精巧玲瓏杯輕輕繞玩,一手輕支額頭側倚靠墊斜坐,長睫微掩,唇角淺勾,煞是慵懶悠閑。

我微微一笑,對之合手搖搖一禮,他舉杯輕揚遠遠一敬。

我自于一樓偏角坐下,目及眼前上好的醇香酒釀,心里卻是一陣涼意,上回的梨花釀仍讓我難以釋懷,有人若再想略施伎倆也不是不可能。

淺笑著斟酒一杯,于手中把玩,回首笑看少辰,「少辰,我現下有個決定,學醫。」

「……」他依舊不語,眉頭微不可見的皺起。

我轉視玉杯中酒,淨如清水,卻不知其中都放了些什麼。心下一陣不適,將酒杯棄置一旁。

正思量該如何打發時間,卻听得梁成于堂中語到,「諸位,這墨覽會匯集了棲子與天裳各名家珍寶,梁某借此機會與大家共賞,同時若是有誰看中了哪幅畫,可舉起桌旁銘牌,報出所出價額,出價最高者可得畫歸,當所有珍寶都展示盡後,將由棲子九公主和裕王爺以及我天裳的敬賢王與七殿下,四人親手將書畫交與眾位買主。」

梁成語罷,堂中轟然紛騰。

我心下一沉,視向對面二樓閑坐那人,果不然,與他同閣而坐的便是珺,只是他座位靠後,適才未能發覺。

現下這墨覽會便瞬間充斥著各種利益之氣,天裳只有賢王和七殿下有登皇位之機,能得他二人親自授畫,饒是一張白紙也足顯其不凡價值。

端木覃竟將我與珺也算入其中,當真始料未及,呵,昨日他提醒我勿要爽約,可今日我即便來了卻也是一襲男裝,倒想看看一會他要如何解圍!

「諸位,諸位且靜一靜」梁成高呼著,堂中議論之聲漸漸靜了下去。

突聞得一聲輕語,「棲子九公主艷名遠播,能得名畫一副又能得見美人,真真是天大的好事啊,哈哈」

此語一出,四下又是私語不斷,梁成微微蹙眉,見眾人情緒難定,只得揚首望著二樓,端木覃那閣旁邊,端木敬一襲紫衣凌然而坐,陰郁的臉上不怒而威,半闔的眼眸看不清是何情緒,我卻能感覺到他絲絲無奈和傷痛淒涼。

而端木覃依舊只垂眸看著杯中酒,絲毫不為場中混亂所動。而那微勾的唇角,似諷似嘲,似譏似笑。

拿棲子公主調笑,若無端木覃授意,誰敢?

我亦是一笑,卻被身後傳來的冰冷之意懾住,不禁蹙眉,微微側首輕語,「少辰,斂息。」

他薄唇緊抿,眉頭微鎖,那黑眸已然猶如雪夜泛冰滲冷。我蹙眉視之,他終是斂了氣息,又回歸那個垂首諾諾的小廝模樣。

回顧堂中,眾人已漸漸安靜下來,梁成站在台中,雙手一拍,兩素裝婢子手執畫軸自幕簾之後輕步而出。

「第一幅,棲子名家舒子木,雪狐望月。」梁成一聲輕喚,婢子應聲輕展畫卷,眾人一陣嘩然,舒家是棲子的世代名家,舒子木是舒家近百年最富盛名之人,善畫草木獸畜。在他筆下,尋常草木也能突顯靜謐幽雅,凶殘野蠻的獸畜也會有哀慟傷感之目。

這幅雪狐望月,畫的是雪夜孤狐獨自蹲坐枯木之下,側首仰望浩瀚天際,一輪殘月高掛,映在雪狐眼中點點光亮更似淚花。

我心下一動,不自覺的尋著桌上的銘牌,卻是一無所獲。堂中眾人一個個高聲喊出自己出價金額,只有二樓那人始終一副悠然模樣,與珺對酒談笑。似感覺到我的目光,他側首望來,一抹淺笑,微微舉杯。

我不禁苦笑,當真被他算到了,堂中八桌,獨此桌無人共坐,也只有此桌沒有銘牌,我的一舉一動他竟這般了然于胸。

不過,我要是知道同行所帶行李中有此等珍寶,如何也不會讓它隨我奔波來到天裳,而我的好弟弟,也當真知曉我的性子,竟是半分也未透露所帶物什都有何物。

眼下珺也看見了我,卻是重重垂下首去,不敢回視,我只得一笑,當日準備出行之物時,我便全權交與他處理,自己無心過問這些瑣事,可眼下,這無心過問的瑣事卻讓我心疼不已。

罷了,既然已經帶來了,便斷沒有再帶回去的理,只是可惜了,本是奇珍墨寶,日後卻要受金銀燻擾,真真苦惱。

「第二幅,天裳名畫,雲山之霞。」

「第三幅,棲子名作,……」

……

「第二十幅,天裳無名氏,柳畔獨舟。」

我微微一滯,先前這些畫都有來歷,怎麼竟出了這什麼無名氏?細細看去,心下一緊,‘垂柳撫水,舟無牽索自由回,水月相映,漣漪無聲靜生溫。’這不是我當日畫給端木敬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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