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之際,耳邊傳來細小的喳鬧之聲,努力的想要睜開雙眼,只覺太過沉重(椒房繁華夢已沉25章節)。
「月暮,你快看看娘娘,是不是醒了?」
「是啊,剛剛眼楮動了一會兒……」
轉醒之後,費力的睜眼,兩個陌生侍女赫然入眼,迷糊之間依然能分辨出這侍女並不是漪蘭殿內,嘶啞著嗓子,張了張嘴竟發不出一絲聲響(椒房繁華夢已沉第二十五回掖庭見真相(一)內容)。
那侍女見我轉醒,忙驚叫道,「娘娘…您終于醒過來了,可嚇壞奴婢們了。」
「是啊,娘娘,您現在覺得怎麼樣?可還有哪里不舒服?」另外一個侍女問道。
我指了指案上的茶盞,那侍女忙倒了茶水遞給我,濕潤了嗓子之後,才能幽幽開口,聲音卻還是太過喑啞,「你們不是漪蘭殿的宮婢,怎會在漪蘭殿照料我?」
她們相視一笑,對我說,「奴婢本不是在漪瀾殿當差,以前是在太皇太後身邊做事,但奴婢們認得娘娘,听聞皇後那里的詹事在為娘娘招婢女,奴婢們就應下前來漪瀾殿伺候夫人了…」
「難怪我不認得你們…現在願來漪蘭殿當差,怕也只有你們罷…」我無奈的一笑。
「娘娘常到東宮陪太皇太後說話,奴婢們覺得娘娘為人好,待奴婢們一定很好的。如若娘娘不嫌棄,奴婢們就留在漪瀾殿伺候娘娘了。」那侍女歡快的說話,性子開朗。
我掙扎著起身,一個侍女連忙上前扶住我。「你們願留下就留下吧。只是,我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
「奴婢是玉勒、她是月暮,我們是好姐妹。多謝娘娘成全!」我定定的看著眼前這兩個侍女,姐妹,這兩個詞傷我太深,或許劉徹有一句話是說對了,在這深宮里沒有真正的姐妹和兄弟,人人都想算計,人人都想陷害,我竟然還傻傻的把她當成是我最好的姐妹。
「玉勒、月暮…名字真美。玉勒雕鞍游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椒房繁華夢已沉25章節)。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我竟不知不覺的念出了馮延己的《鵲踏枝》,這樣的一首深閨思婦的寂寞詞,來形容我此時的處境竟然再恰當不過。出外尋歡不歸的丈夫和在深閨里暗自傷神的思婦這麼強烈的對比,這樣淒慘的詞句。
「嫂子還會作詩嗎?怎麼這辭賦的格調竟然如此的新穎別致?」韓嫣的聲音在前殿響起。
今日再見他,心境再也不如往常那樣的淡然,「韓大人如今也取笑起我來了?玉勒,去倒茶。」
在月暮的攙扶下,我來到了前殿,韓嫣看起來還是如往常那樣,臉上總是有磨滅不掉的微笑,些許的放蕩不羈,我竟覺得他的笑容那麼的遙遠。
「身子可是好些了?頭還痛嗎?」。他一邊喝茶一邊問我。
我無奈的笑了笑說道,「怎麼,如今也輪到你來看我的笑話?」
「我若是要看你的笑話,便直接到合歡殿了,又豈會來到這漪瀾殿同嫂子說話?」他說話的聲音不溫不火的。
「合歡殿?什麼意思?」心猛然的揪緊,我不解的問。
「看來嫂子還不知呢,你所謂的好姐妹,李屏幽已晉位為美人,入主合歡殿。」不緊不慢的吐出口,說得多麼的風輕雲淡,就像無關緊要的小事兒一般。
那**嬌媚的喘息,此刻在耳畔來來回回的響起,額頭一陣絞痛,我努力的搖著頭,伸手捂住雙耳,卻怎麼也不能躲開那糾纏在心底的聲音。牙關緊緊的咬住,我盡力的壓制住心底的悶痛,那夜的畫面反反復復出現,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嫂子…嫂子,你怎麼了,這是怎麼了?」韓嫣倉促的喚著我。
我努力的吸了口氣,睜開緊閉的雙眼,壓下了那說不出口的痛苦和無助,「沒什麼,讓你見笑了…」
他詫異的一愣,濡濕的眼眶在我盡力的克制下變干,我寒栗的一笑,「陛下是大漢天子,豈能獨寵于我一人,李美人得聖上垂憐,我應當高興才是(椒房繁華夢已沉第二十五回掖庭見真相(一)內容)。」
這次輪回韓嫣的冷笑,「嫂子一人自然不要緊,可菡漪公主呢?嫂子怕比韓嫣更明白,母親的榮辱興衰,與孩子的前程可是緊密相連…陛下三宮六院,佳麗三千,難道你忍心看到衛長公主日後淒淒慘慘出嫁。暗淡過完一生麼?」
菡漪,早已與平陽公主之子定下婚約,不論如何也是一個淒慘的結局,我空手無力,怎會有如此超強的能力去改寫歷史呢。
「什麼事,命中自有定數,強求不得。」我垂下眼眸,素冷的開口。
「命數,我韓嫣從不相信命中注定之說!我也不曾料到,嫂子心胸如此寬懷,面對昔日姐妹的不擇手段,面對丈夫的背棄,竟出人意料的沉穩,呵,到底還是韓嫣高估了嫂子……」他嗤鼻,語氣不盡的戲謔,目光是我從未見過的厲然。
苦澀、傷痛、混亂,我恨,怎能不恨,胸口劇烈的起伏,可是,劉徹,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既然背棄為什麼要來招惹我?
一股莫名的怒火迅速上竄,突兀的伸手將那案上的茶具拂倒,嘩啦墜地,發出尖利的響聲,「可我能有什麼辦法,韓嫣,你告訴我,如今我能怎麼辦?去他面前哭鬧,質問為什麼背叛我?那又如何呢,心都不在,說什麼也是徒勞了……」
幾乎是咆哮出口,淚水毫無預兆的淌下,此刻的我太過狼狽,哽咽出口,「韓大人,認了吧,帝王的感情,你還渴望什麼天長地久呢。」
「跟我走!」他猛然的拉住我,朝殿外奔去。
「干什麼…去哪里?」我想要掙月兌,無奈于他禁錮得太緊(椒房繁華夢已沉25章節)。
狂風拍打在我側臉,他的長袖飄揚,「你如此固執,此番,我非要讓你看個明白!」
那是前往永巷的路,暗自覺得事情有些不妙,我忍不住開口,「永巷?」
他似乎並未听我的話,而是自顧自的開口問我,「你還可否記得在滄池邊上發生的事情?」
記憶迅速倒回,我咂舌,「可是菡漪推了尹婕妤那次?」
「那尹婕妤的說詞,你是否還有印象?」他見到我點頭,又繼續開口說,「菡漪公主故意推了她,你不覺得這說詞破綻百出,太不合常理麼?」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她憎惡我們母女,已不是一日兩日…」我並未覺得奇怪。
他冷冷一笑,又搖頭,「你就未曾想過,尹婕妤和李屏幽之間的關系,尹婕妤落水,為什麼是李屏幽來報,而當時在場的宮婢都是尹婕妤的人…」
「尹婕妤和李屏幽聯手,要間隙我與菡漪之間的關系?」
「我曾在建章宮復道上瞧見過她們二人私下來往,如此,你還是不相信我,還要固執嗎?」。他降低了語調,聲音變得緩和。
屏幽,這就是你對我的好,這就是你所說的好姐妹。
我可以懷疑這里面任何一個人,但是你,你我從來不會,因為你說過你是我的姐姐,我不相信你會背叛我,陷害我,甚至連菡漪你都不放過。我嘲笑我自己的愚蠢,竟然被一份虛假的感情蒙蔽了雙眼,而我選擇的,竟然是謊言,棄離了菡漪,我自己的孩子。
「事到如今,對于她我沒什麼好說的了…」
掖庭,里面破敗不堪,一群皮膚黝黑的女人在染池中勞作,全身烏黑連頭發蓬亂著夾雜著幾根干黃的枯草,已很長時間未經過打理(椒房繁華夢已沉第二十五回掖庭見真相(一)內容)。小院之間的四個角落分別用麻繩相接,上晾曬著已經染好的布匹,惡臭和汗臭混雜,游蕩在院內的女人面無表情,神色呆滯,灰黑的老鼠四處亂竄,不時傳來吱吱的叫聲。
韓嫣示意我進來,忍著想嘔吐的沖動,跟隨著他走進了這骯髒的地方。旁邊分管的老嬤嬤手里揮舞著長鞭,惡狠狠的聲音幾欲刺痛了我的耳朵,「快干活,想偷懶?小心老娘扒了你的皮,看什麼看,還不快做!」啪啪,又是幾鞭,落在皮肉之上。
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登上殘敗的小階,踏進右斜角破損的房屋內,破碎的布糊小窗透過絲縷光線,昏暗的小房內混著腐臭之味,地上黃烈的干草竟也被染黑,放眼一望,角落里一個灰黑的身影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散亂的黑發處處打結,趨步上前,殘破的衣履烏白。
正當我疑惑之際,韓嫣在我身後開口,「王夫人…你可還記得我?」
王夫人,仿若一記驚雷,身子稍稍的不穩,韓嫣見狀,忙上前扶住,那蜷縮著的身子突然停止顫抖,猛然抬頭,「你是韓嫣?陛下呢?你不是說陛下回來救我嗎?陛下…陛下,臣妾是冤枉的,冤枉啊!」
「王夫人…你仔細瞧瞧,她是誰。」韓嫣將我拉到她面前。
焦黃的臉頰映入我的眸子,渾濁而灰暗的眼楮似乎重新燃起了一絲亮光,雙唇破裂開了皮,龜裂的皮膚,如此慘景,不堪入目。
她打顫的開口,「妹妹…你是,衛夫人?」
一絲淒涼從心里升起,這便是失寵妃嬪打入永巷最終的淒慘結局麼,劉徹,你真狠。
爭又如何,不爭又如何,最終也逃不過一個死,曾經的誓言還歷歷在目,我不會讓我最在乎的人受到一點傷害,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