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深邃的黑眸陳然的看了看下方,舉起侍女方才斟滿的酒觥,「都喝吧,朕也沒什麼好說的,今夜難得一聚,春夜流光,諸位盡興(椒房繁華夢已沉43章節)!」語罷,仰頭拂袖掩面,將酒觥里的酒一飲而盡。
端坐在下方的嬪妃、命婦、公主、皇室宗親都相繼的舉杯,慶賀著這個流光皎潔的春季夜晚。
只是環望向四周,卻未見到據兒的身影,亭閣之中歌舞升平,透過飛角的華蓋望去此刻天邊的皓月正明艷動人。一陣如山間清泉的琴韻之聲飄散在整個樓閣之間,遠處的橋廊也只是見到來來去去的內室和宮婢,我不禁微蹙蛾眉,據兒一向準時,又怎麼會遲到?
劉徹端坐在御案之前,若有若無的飲酒,青兒時不時的和他對飲幾杯,只是這漆黑的暗夜竟然讓我的心有一絲的慌亂。
他眼眸暗垂,凝視著殿上翩躚婀娜的舞姬,我卻能準確的捕捉到他此刻的心思絕不在此。
一叢淡綠色的影子在不斷的變幻,懸掛在飛角之處的輕煙紗燈也暗自的飄舞,劉徹的嘴角微微的浮起了一絲笑意,微側過頭望瞭望在御座右側的宮廷樂師,開口道,「奏的是什麼樂曲?」
李延年只是瞬間的一怔,然後垂首答道,「回稟陛下,是下臣的淺作,《春江賦》。」
劉徹劍眉一挑,「《春江賦》,何為此曲?」
李延年起身,對他恭恭敬敬的作揖之後,沉吟,「陛下聖明,三月三上巳春花燦燦,陽光灼灼(椒房繁華夢已沉43章節)。乃是萬物復蘇,繁茂昌盛之季。我大漢在陛下的治理之下,日益的國富民強,這《春江賦》正是恰到好處體現了陛下的雄才偉略,而我大漢則是蘇醒蓄勢待發的雄獅,對北方胡人的猖獗早已不屑!」
語畢之後,再次的叩拜在地。
劉徹露出一陣難得的深笑,他對李延年的說辭似乎很滿意,我注視著他回坐的身影,此人絕非等閑之輩。在劉徹的面前能因一首曲子而毫無顧忌的談論起國家大事,不僅謀略過人且膽識也是讓人唏噓的。
「李樂師一曲《春江賦》道出了朕的滿番心思。李家人才輩出,朕倒是小瞧了你們。」
「陛下謬贊,下臣惶恐。」李延年垂眉低眼的回答。
劉徹哈哈一笑,「來人,賞!」
李延年臉上的笑容是諂媚。是吹捧還是狡黠?此刻,我已不能完全的明辨。只是再次望去之時,凝錦有些慌亂的眼眸和我毫無預兆的踫撞在一起,我覺得自己的表情有些僵硬,這會兒她亦是如此。望了半晌,凝錦低垂下眼簾,撫弄著古琴,竟再也未看我一眼。
收回目光。覺得自己的手心有些發涼,心不在焉的端起木磯上的描金白瓷茶盞,正欲小飲,一個宮娥匆匆忙忙的身影小心翼翼的來到我身側跪拜在地上,對我低語。「啟稟娘娘,太子。太子殿下出事兒了!」
些許的茶水灑落在裙裾之上,我放下茶盞,「說清楚,到底怎麼了?」
「太子殿下現在正高燒不退,已經處于昏迷狀態了……」那宮娥顫顫巍巍的對我稟報著,不敢正視著我。
我的手指不自覺的緊握起,悠揚淡雅的琴音還在大殿之上響起,我回頭望了劉徹一眼,他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我這里,只是和李延年有一句每一句的說著話,我也听不清(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四十三章緣起春江賦內容)。
稍微的整理了一下衣裙,在一片喧鬧之中黯然的離席,疾步走在太液池的橋廊之上,我開口問道,「怎麼不早些說?」
「太子不讓奴婢告訴陛下和娘娘,只是說會好起來,直到前陣子殿下才昏迷過去了。」那宮娥小心翼翼的回話。
我的雙眸眼底瞬間的暗沉下來,劉據一向孝順懂事,這也不足為怪,不過我的心底卻還是焦急萬分,「太子什麼時候病的?」
「回娘娘,前幾日太子就說腦袋有些昏沉,身子乏力,卻也未真正在意,讓奴婢們不要驚動了陛下和娘娘,只是過了這幾日也未見好轉,直至今日這才,才突發高燒且不退,奴婢們再也不敢隱瞞,前來稟告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前幾日就已經病了?為何今日見到據兒之時卻還是無恙?
想到這里我不禁加快了腳上的步子,從高闕之上直通未央宮,繞過掖門之後,北宮已然出現在我的面前。
據兒敦厚的面容在我的腦海之中揮散不去,他的懂事明理更是讓我心疼,我卻悄然的發覺,劉徹和他的性格相差太多,據兒溫和敦厚,仁恕溫謹,而劉徹陰郁暗沉,喜怒無常,這也是我暗自擔憂的一點。
八角燈籠發出幽暗的光,我的步伐紊亂踉蹌,「太醫過來了嗎?」。
「已經過來了,此刻正在殿內替太子殿下診治。」不知是誰應了一句,我也不曾來得及抬頭觀望。
太子宮此刻燈火明亮,守在殿外的侍女紛紛跪拜著,我跨進殿門,直奔內殿,繞過半圓弧雕欄的屏風來到床榻前,那太醫許是瞧見了我,連忙起身,叩拜著說道,「下臣叩見皇後娘娘。」
我抬手,「太子怎麼樣了?」
「回稟娘娘,太子的病正是由于天氣的原因而造成(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四十三章緣起春江賦內容)。雖然春日暖洋,夜間的溫度卻驟降,太子殿下許是夜間著涼受凍了,加以未及時的診治才會突發高燒直至昏迷。下臣已經讓人去取藥煎制了,按藥方服用,再好好的調理,不出幾日便可痊愈。」那長須的太醫對我一一的回答。
我輕輕頷首,讓侍女將那太醫送出了內殿。
伸手掀開長垂在床榻前的薄煙輕紗帳,用金鉤將紗幔纏住,俯身探上據兒的前額,還是有些微燙。眼簾緊閉,只是睡夢之中還是緊蹙著雙眉,我為他撫平皺著的眉,不經意間看到女敕白的頸項之間一層細密的汗珠,我喚來侍女,打濕了布帛之後,在他出汗的頸項輕輕擦拭。
內殿緊閉上的窗欞讓空氣有些沉悶,雖然鎏金香鼎里飄出細細的裊裊青煙,那味道不是我所習慣的蘇合香味兒。
起身,推開了鏤空雕花的窗門,一陣春意涼風迎面而來,站在窗前,我似乎還能听到建章宮那邊傳來的一陣悠揚飄渺的古琴,長笛,玉簫之音,嘴角卻暗自的冷笑,不過是我自己的幻听罷了,離得這麼遠怎麼還會听得到呢?
我半跪半坐的守在床榻之前,也未合眼,只是盯著據兒熟睡的面容,思緒卻飛離。
「娘娘,您歇會兒吧,這里有奴婢們守著,太子殿下不會有事兒的。」先前到建章宮向我稟報的侍女在我身後勸慰著。
我回頭,看了她一會兒,這才仔細的注視起她,不過二十姣好的模樣,「你叫什麼名字?」
她微微屈身,「回娘娘,奴婢是倚華。侍奉在太子殿邊。」
我淡淡的‘嗯’了一聲,朝她揮了揮手,「你去歇著罷,本宮守在太子身邊,時辰也不早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