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暮手里拿著銅方的燭台朝我疾步走來,用倉促的聲音喚著我,「娘娘,您小心些,旁邊是水池啊(椒房繁華夢已沉46章節)!」
我顫然,這的確是劉徹為我在椒房殿內建造的一個小池塘,只是因我獨愛池上芙蕖。
「有酒嗎?」。我扶著她來到竹編藤架下的木磯旁,跪坐下。
月暮將燭台在木磯上放置妥當後對我安慰的開口,「娘娘,這麼晚了,您還是早些歇下吧,外面濕氣重,對身子不好。」
我搖頭,厲聲道,「去,給本宮拿酒過來…」
仰頭,望著斑斑駁駁的夜空,輕聲的呢喃說,「我許久未坐下來靜觀夜景了,月暮,你就應了我吧……」幾近乞求的口吻,在眼底的蒙蒙水汽卻始終沒有幻化,還僅僅模糊了我的視線而已。
我听到她淺淺的嘆息之聲,轉身離去帶起了一陣清涼之意。
三更人未定,孤燭映孤影,我接過她托盤之中的酒樽和酒觥擺放在木磯之上,對她笑了笑,「坐吧,久了未看這宮中的晚景,也別有一番情愫,就當是陪陪本宮。」
語罷,端起有些沉重的酒樽,清亮而明晃的酒就如清泉一半,嘩嘩流出,一股濃烈的酒香之味散漫開來,我忍不住深深的嗅了嗅。
「來,喝吧(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四十六章寸寸相思灰內容)。」我對她舉杯,月暮一直無言,只是端起面前的酒籌,聞著酒香,仰頭掩面一飲而下,刺辣的味道傳遍了喉間,辛辣似乎在胃里分散出來,我的眼淚瞬間涌出,月暮瞧見了,眼底盡是慌亂之色。我嗤笑一聲,啞然說道。「沒事兒,沒事兒,喝得太急。」
她正欲說話,我抬手止住了她欲出的話語,斟滿了酒,低語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今夜就免了吧。月暮,安靜的陪著我就好,什麼也不用說。什麼也不用做,陪著我就好。」
語畢。又是一杯烈酒下肚,原本有些寒意的身軀,似乎也逐漸的微熱起來,我能感覺得到自己的雙頰已然泛起紅暈,月暮雖然陪著我飲酒。卻也不敢多飲。頹然的放下酒觥,凝視著她安靜垂美的容顏。細語呢喃著說道,「曾經,我問過你一個問題,‘有一個對你許下未來承諾的人,若是犯了錯,你是否還願意原諒他?’你可還記得?」
她微微一怔,我的思緒瞬間的飛回許多年之前。那的確是遭受劉徹和屏幽雙雙的背叛,幾度讓我痛不欲生。
「奴婢記得,不管有多大的錯誤,他願意對你許下承諾就代表他的心里是你。」她起身過來撫上我的肩頭,輕聲細語道。「娘娘,你何苦這樣與自己過不去呢。奴婢雖不知陛下為何這麼做,可有一句話卻不得不說,耳听並不為實。」從竹編的藤架之上飄零而下的薔薇花瓣灑落在木磯上面,我望著淡粉的破碎殘花,听著她如訴的低語,「如今,娘娘貴為大漢的皇後,又有什麼是值得懼怕的?凝錦姑娘和陛下,也許並不如娘娘所想的那樣。」
幽長的倒映映照出我滿臉的愁緒,借酒澆愁,只是這清酒太過猛烈,我萌生的淚眼望著流燭淚的燭台,搖曳晃動的燈影清冷如一。
淚眼朦朧之時,仿佛進入了昔日的夢境,那虛幻的夢境之中,劉徹對我的溫存,對我許下的‘此生定不相負’的誓言還歷歷在目,我仰頭,滑膩著冷酒順著喉嚨而下,不禁啞然失笑,什麼山盟海誓,什麼今生永不相負,什麼執手天下,什麼今生相依,什麼唯愛一生,不過是剪影片刻的流離,似乎比流星還要短暫(椒房繁華夢已沉46章節)。
「娘娘,別再喝了,這酒的性子烈,對身體的傷害極大…」月暮緊縮著蛾眉,說罷就要伸手奪過我手里的酒樽。
我暗沉的開口,「讓我醉了吧,醉了,心也不會再痛了。」
她被我的話愣在原地,原本水靈的雙瞳之中緩緩的垂下淚水,「娘娘,您何必這樣折磨自己,奴婢看著心里犯疼,娘娘……」
我的心陡然一酸,劉徹,到底是因為什麼,讓你這樣對我?我在心底里大聲的咆哮,卻也不能真正的吼叫出來,憋屈著我的疼痛,憋屈著我的沉郁,憋屈著我的淚水,到底是因為什麼,讓我如此的難過,如此的身不由己?
仔細的回想起來,也不過是那句話,曾經的那句話而已——也許,愛你,已經成為了我的一種本能。
劉徹,你還記得我為你擋箭那個夜晚嗎,你還記得我們彼此的承諾嗎?你此生不會負我,而我此生已執念于你,忘了嗎,也許,忘了吧,就這麼忘了吧……
我搖晃著起身,眼前眩暈的一片,腳下的步伐已經有些飄忽不定,月暮的臉頰在我的面前不停的晃動,我想伸手使勁的揉揉雙眼,卻也還是無濟于事。
踉蹌著邁出了藤架之外,一片遼闊的天際赫然呈現在眼簾,那麼的空洞和寂寥,有誰會真正的在乎一個來自幾千年之後的一縷孤魂呢,誰也不會在乎吧。
月暮帶著哭腔,想要攙扶著我,卻被我一次又一次大力的拂開,腦袋混亂不堪,胃里難受,腳步虛軟,不穩的走在後院,月兒靈巧的模樣倒映在水面之上,我嘻嘻哈哈的笑著,來到池邊,伸手想要掬一捧涼水,一個不穩,身子前傾,‘噗通’跌落進涼透的池水之中,月暮淒厲的叫喊之聲是我最後的記憶。
微風浮動散落的薔薇花瓣飄飄灑灑,夜已深,人已散,情未了,緣已斷(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四十六章寸寸相思灰內容)。
在這漫漫的時光之中,我到底在躊躇著等待些什麼,夜微涼,心如水,不過是彈指間,世事已然大變。黯然的回眸之中,一個淺笑泛起在嘴角,紅塵路上我徹徹底底的為你瘋狂,潛入水底,我獨自落淚,混雜的池水,卻沒有誰能體會,人生如若初見,我又何必承擔這樣悲慟的處境?
劉徹,我認定是你,就是你!離開和背叛那都是太過遙遠的事情,而我,不會選擇離開更不會選擇背叛。劉徹,你已經深深進駐了我的靈魂,又豈能是說忘就忘,說離去就能灑月兌的離去?
一陣喧鬧的嘈雜之聲響徹在我的耳邊,腦袋一片迷迷糊糊,沉淪著的劇痛襲擊著我脆弱的神經,我忍不住緊咬了一下嘴唇,嚶嚀出聲。
「醒了,醒了,母後,母後,您快看看據兒和姐姐啊!」一個小手不斷的搖晃著我的手臂。
我的腦子昏沉刺痛,微微的睜開眼楮,強烈的光線讓眼眸一痛,據兒敦厚恭謙的面容在我的眼簾放大,他急促的呼喚之聲,讓我的心里紊亂不安,「姐姐,母後醒過來了,你快來看。」
菡漪隨即出現在我面前,她長嘆一聲,幽幽開口,「母後覺得好些了麼?」
據兒已經端來溫水,諾諾說道,「母後,快喝點水吧。」
我的眼眶瞬間濡濕,顫顫巍巍的接過茶盞,大口的喝著暖融融的茶水,據兒睜大了眼眸望著我,聲音文然,「母後為什麼要這樣,兒臣听暮小姨說,母後昨晚喝醉酒了…」
「母後到底為何如此?」菡漪接過我手里的茶盞放在案幾上,圍坐在床榻邊。
我能說些什麼,我能對他們解釋什麼?
啞然之間,菡漪已經道出了聲,「因為父皇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