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我才到北宮看了太子,太傅說,太子寬厚仁慈,又慈孝敦努,我也察覺到了劉據愈發的懂事成熟,說話也來得穩沉…」
他突然提及劉據做什麼,我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陛下的意思,臣妾不太明白(椒房繁華夢已沉第五十一章微妙甥舅情內容)。」
他駐足在水橋之上,仰頭,笑了笑,「不懂也沒關系,只是太子這些日子讓我寬心,若是有那麼一日,我也不用擔心大漢的江山無人統承了。」
我的心陡然一痛,若是真有那麼一日……
今日千般萬般好,也不及別人的一句話,來日看在眼底的盡是缺點和瑕疵,我還記得,你對我許下今生永不相負的誓言,可也不是背棄了麼?
「陛下胡說些什麼,即使有那也是多少年之後的事兒了。」我悶聲的回答。
听到他沉重的嘆息,我也低垂著頭。
他日,劉徹在建章宮的飛閣之上設宴,听說是為衛青和霍去病等諸將軍送行,劉徹已然決定乘勝追擊,展開收復河西之戰。
我娓娓到達飛闕之上時,眾席之上都已經端坐著人,劉徹也和御座下側的大臣們暢談,只是一兩個宮娥在擺弄著幾案上的酒樽和白玉瓷盤之上花花綠綠造型別致的糕點和豐盛的菜肴。我含笑走進飛閣之內,屈身對他行禮。
「過來坐吧,不必多禮了。」他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上座。
衛青和霍去病分別賜坐在御案之下的兩側,韓嫣和張騫則端坐在次位,還有幾位身著常服的將軍端著精細陶漆的酒碗,大口飲酒作樂(椒房繁華夢已沉51章節)。我雙手交疊著放在腿側,劉徹也未在意我,只是望著座下的諸將出神。我掃過眾位將軍的面龐,暗自的揣度著。
劉徹沉思了一會兒聲音中帶著些笑意,「你們有什麼看法,都說出來朕听听,別這麼悶著。」
他的話落下,座下有些小小的騷動,無意之中看到去病有些上揚的嘴角,不過眉頭卻是深鎖著的,他一手輕握成拳,另一只手撐在幾案之上。雙唇緊抿。衛青則是低頭拿著筷箸夾著方碟之中的菜肴細嘗,臉上沒有多余的神態。這些年來。霍去病似乎成了劉徹跟前新晉的寵臣,可他的確也是劉徹一手提拔,才有了今日這番成就。
「陛下,小臣有話。」去病抱拳稟劉徹。
他將整個後背輕靠在圈榻之上,朝霍去病揮手。「說。」
「上次河西之戰,想必伊稚斜對渾邪王和休屠王等部早已不滿。小臣認為陛下乘勝追擊是英明的決策!這樣一來,渾邪王和休屠王必定月復背受敵,更容易剿滅,我漢軍的損失也會減少。」他沉穩有力。
劉徹听過他的話,又轉過頭,「你們的看法呢?」
「驃騎將軍所言,正是老臣之言。不過。老臣以為陛下還遺漏了一人。」聲音沙啞而蒼勁,我望著坐在張騫右側的一名老將,臉上溝壑縱橫,前額緊縮成一個‘川’字,上唇齊展不一的胡須襯托出他的精明和老沉。雙鬢上泛著花白的銀絲,更添睿智。
劉徹眼楮一個亮色。反身問,「何人」
他對劉徹做了一個揖道,「回稟陛下,正是老臣自己!」
劉徹詫異,我亦驚奇,突然劉徹放聲大笑,雙手撐附在案上,和他對視,「李廣啊李廣,如此毛遂自薦方式,朕聞所未聞,罷,你且說來听听。」
「諾(椒房繁華夢已沉第五十一章微妙甥舅情內容)!」果斷而干脆,我看向李廣深沉而有些不甘的面容,這位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飛將軍」果真不讓人失望。
「先帝時期,老臣曾任上谷太守,與匈奴日以合戰。後又被任為上郡太守,在北地、雁門、代郡、雲中等地都做太守,與匈奴多次交鋒,也識得那匈奴人的戰爭習性。且老臣多次跟隨大將軍出擊匈奴諸將大多因立功而被封侯,而唯獨老臣軍無功而還。臣心有所不甘,請陛下再給臣一個立功的機會!」錚錚有力,倒也顯現出他作為一個軍人建功立業的雄心。
過了一瞬,劉徹佯裝拂了拂袖,須臾抬起頭,「好一個‘不甘心’!李廣,朕就給你這個機會,封你為郎中令隨博望侯部隊一同出征匈奴,如何?」
「臣,叩謝陛下隆恩!」他起身,來到御案之前,俯首叩地。
擺放在御案右上角的鏤空雕花的銅鼎內,散出細細的青煙,曲折的彌漫在飛閣之內,劉徹端起陶漆酒碗,放在唇邊,我卻注意到他的眼角掃過衛青那一側。
果然,他小酌了一口酒之後,便開口,「今日,大將軍的話倒是少了…」
衛青一個愣神,放下了手中的筷箸,對劉徹行禮,「陛下果斷決策,臣不敢妄言。」
劉徹的眼眸有過一剎那的陰沉,卻被我小心的捕捉到,我的心陡然一緊,擔憂的望向青兒。不過,僅僅一瞬的時間,他的臉上又是可掬的笑容,轉身看了看我道,「皇後,你這個弟弟啊,什麼都好,就是這謙讓仁和、小心恭謹的性子,讓朕實在頭疼。」
青兒的神色越發的難堪,我有些啞然,這些昔日里光鮮亮麗、無懈可擊的優點今日竟然變成了讓他不悅的缺點,我只是笑著順著青兒的意思,圓和著說道,「陛下誤會了,青兒的性子陛下比誰都清楚,他一向如此的謹言慎行,實在是陛下今日的決策讓諸位大人信服,無話可說。」
「皇後娘娘所言甚是,臣的確是如此想的(椒房繁華夢已沉51章節)。」衛青隨即補充著說。
劉徹哈哈一笑,搖了搖手,「瞧瞧,你們姐弟二人倒是心靈相通,這麼說來,是朕多慮了。」他突然端起寬口的酒碗,聲音宏壯,「罷了,今日,朕和皇後就在這里為諸位將軍送行,河西之戰,祝你們馬到成功、戰績卓卓!」我隨他一同仰頭,以繡袍掩面,長飲下了碗中的清酒。
薄煙輕紗的紗帳在水廊的圓柱之上隨風起舞,宴散,我隨月暮走在這寂寂的長廊,劉徹愈發的讓我琢磨不透,衛青已經多年不曾出征,劉徹著重的培養霍去病,這里面的緣由讓我費解。
青兒雖然對劉徹無意說過,自己年事已大,不適合長途奔襲作戰,不過這僅僅是一個說辭而已,衛青作為位高權重的萬戶之侯,已封無可封,為避嫌而不再出征,去病做為青兒的外甥和劉徹的愛將,他的成長是劉徹和衛青樂見其成的。這期間復雜的君臣關系和甥舅關系,已經不止表面上看來那麼簡單了。
「娘娘,韓大人過來了…」
一回眸,韓嫣遠處拊掌而來的身影已然靠近了水廊,我幽幽上前,率先開口,「韓大人還沒有回府嗎?」。
「多日不見皇後娘娘,韓嫣有些話卻不得不說。」他語氣淡然。
我卻覺得此刻的自己太過矯情,想起他和凝錦的點點滴滴,竟然開始泛疼。
到底是痛劉徹的薄情還是痛韓嫣的無辜,自己也分辨不清,有些悵然,卻又強裝鎮定,無奈又可悲。我固執的覺得凝錦不是那樣因為權勢和地位而拋棄感情的女子,她是愛韓嫣的,但是她卻成為了劉徹的嬪妃,這不是天意弄人嗎?
我望了他一眼,然後平靜的說,「你確實應該和我說說話了,韓嫣,我不知道是凝錦還是你欠我一份解釋,這些日子,我原是忘了,可心底卻還隱藏著一個疙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