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搖頭,「這些日子身子一直欠佳,都是先前的舊疾了(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六十二章封狼居胥山內容)。臣妾正想前去娘娘那里說說話,想來已經許久未和娘娘問安了。」
「那些禮節又有幾人是真正在乎的,此番若不是听李婕妤提及,我斷然不會知道。宮里的太醫若是沒轍,何不請陛下頒布詔令,天下名醫比比皆是還怕治不好你這舊疾嗎?」。這樣的口吻就好像是我們之間什麼也未曾發生過,她還是那個在我腦海之中飄然的女子,而我還是衛夫人。
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回得了過去,回不了當初了。
「這樣的小事豈敢勞煩聖上,說來我自己心底也不安。娘娘記掛,我已是感激萬分。」她柔柔的說著,時而痛苦的蹙眉,我見她有些不適,卻又強撐著,于心不忍。
身後的侍女見狀連忙呈上茶盞,凝錦有些慌張的接過茶盞,甚至連茶水灑落在裙裾邊了也不知。只是她的小臉漲得緋紅,我擔心開口,「你快些去躺下,沒想到竟病成這番模樣了。用過藥了嗎?」。我招來侍女伺候著她起身。
她掙扎著似乎是要張嘴說話,卻突然拂開身邊的侍婢,緊握著絲絹的手忙捂住唇,隱約的干嘔之聲還是傳入我的耳畔。我突兀的抬起頭看著她尷尬的臉頰,她似乎也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只覺得一陣透心的寒涼傳遍了全身,甚至連掌心也泛出了一層冷汗。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我卻突然想笑,「快去歇著吧(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六十二章封狼居胥山內容)。」我無力開口。
內室的青煙散漫在芙蓉暖帳之間,凝錦半躺半靠在榻上,擺放在榻旁側的香爐升起陣陣繚繞的煙霧,錦屏之上娟秀著的朱雀仿佛要騰雲而去。她羸弱的小臉陷入烏黑的青絲之中。我不忍,真的不忍,彎腰俯身坐在榻沿,喃喃開口,「什麼時候的事?」
「早在三月之前……」
那,的確是,早在三個月之前,很遠的事了。遠得我都有些記不清,只是盼望著他的身影,時時刻刻分分秒秒。是啊。我再怎麼卑微,卻也是逝去。只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也罷,倦怠了就淡薄了,淡薄了就遺忘了。
「讓太醫看過了嗎,你這舊疾可曾會影響到孩子?」我整理了下思緒。沉穩的問道。
她搖頭,聲音淡然。「太醫說無礙。」
淒惶的不住點頭,蒼蒼涼涼悲悲戚戚,「無礙…無礙就好,好啊…陛下知道了嗎?」。
「臣妾不曾告知,只是…」
我抬手止住了她下面的話,此刻不想再多做一刻的停留,我只想逃離。「你舊疾復發,太醫雖說過不會影響孩子卻還是沒有確切保證,我讓人去通報,讓太醫院再添派些人手過來。」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甚至連口氣也不曾喘。凝錦帶著吃驚的表情看著我,身子突然無故的抽搐了一下。我使勁的哽咽了一下喉間。啞然道,「你安心的歇著罷,好生養胎,今日我也倦了,過些日子再過來看你。」
倉皇出殿,我幾乎是逃出了那個地方。
覺得自己被人卡住,再也說不出話,原本以為自己此刻早已是淚水連連,伸手一抹,還是干干淨淨。也許,很久之前,我的淚水便流盡,此時此刻徒增的傷感,也不能喚回曾經的血淚,我死死地撐住,咬住,終于,可以做到一瞬間的痛心,隨即被一陣沉靜所掩埋(椒房繁華夢已沉62章節)。
「娘娘…」
一個伸手,止住了她欲出的話,蒼然的搖頭,「沒事兒,讓人去通報吧。」
靜靜的呆坐在後院,听著趙嵐的稟報,昭陽殿的李美人擢升為夫人,我覺得自己的頭痛欲裂,雙手在腦側輕輕的揉試,慢悠詢問,「陛下高興嗎?」。
「奴婢也看不出聖上的情緒,只是听來人稟報之後,就下旨掖庭署擢升李美人為夫人。」她回答道。
不是婕妤,而是夫人,劉徹待凝錦和凝陌截然不同,只是現在于我來說都已經是無礙之事了。果然,我還游走在這無法擺月兌的年輪之中,一步一步艱辛無比,只是想著以後,就有些恐懼和膽怯。我曾不止一次的傻想,若是此刻就離去,我們之間又會如何收場。
「娘娘,衛長公主和霍夫人在殿外求見。」玉勒俯身稟報。
趙嵐應聲退去,我舒氣緩靠在藤架之下,密密麻麻的蒼穹上回旋而過南飛的孤鴻偶爾哀鳴幾聲,這個秋蕭瑟無比。
後院常常打理卻還是堆滿了枯黃的葉片,一淺一深的腳步在耳畔響起,我微眯著眼望向殿門,菡漪和羅衣兩人款身走來,一抹濃重的深紫和艷紅相得益彰,逶迤在身後的裙裾卷起一片殘葉發出婆娑的聲響,還未靠近我的身側,菡漪便按捺不住開口說話。
「母後,我和羅姐姐進來看看你,還好嗎?」。兩抹紅霞飛映而上,也許是走得太急還吐著幽蘭清氣。
眉眼彎彎,「終日在這里呆著,無所謂好不好,見到你們也就尋個開心罷,坐下說話吧。」
羅衣也隨即附聲,「前些日子我還請姨母到御馬苑騎馬,可是姨母自己推辭不去的(椒房繁華夢已沉第六十二章封狼居胥山內容)。不過這秋季不動一動身上也會覺得乏力。」
二人瑩白的小臉綻發出誘人的氣息,菡漪今日的深紫縐裙點亮了我的眼球,從未見她如此的成熟風韻,雙雙交疊的領口刺繡著的是細碎的紫藤花瓣一瓣一瓣零零星星,又好似飄灑而下的紫色雪花,夢幻。寬大的袖口層巒疊翠復上三層錦線,華貴無比,淡紫色的絲履上也是小朵的紫藤花卷帶著碧綠的女敕葉,成熟風韻之間又帶著說不盡的嫵媚。
羅衣的酥手上紅珊瑚翠鐲,里面一層層細密的紋路清晰無比,輕巧的撞擊在茶盞上發出清亮的響聲,「今日進宮,也是有好消息告訴姨母。」話罷,又同菡漪對眼淺笑。
「有什麼喜事嗎?」。我佯聲問。
菡漪快口,「舅舅和去病哥哥都班師回朝了!我听襄哥哥說,此次漠北大戰,我們取得決定性的勝利,舅舅和去病哥哥都打了大勝仗,父皇正在興頭上呢。」
放下陶漆暗黑的茶盞,拿出絲絹擦拭著盞底的水珠,含著笑,「的確是大喜事兒…」我望向羅衣,她的臉上帶著些釋然,我回想起許久之前,她進宮在我面前懇求羸弱的模樣,「羅衣,霍去病部戰況如何,可曾來信說過?」
羅衣頷首道,「他率領的東路軍,北進兩千多里,與匈奴左賢王的軍隊遭遇,雙方經過激戰,俘獲了匈奴三個小王以及將軍、相國、當戶、都尉八十三人,消滅匈奴七萬多人而左賢王也敗逃而去。隨後一路追殺,來到了肯特山一帶進行了祭天地的典禮——祭天封禮于狼居胥山舉行,祭地禪禮于姑衍山舉行。去病繼續率軍深入追擊匈奴,一直打到翰海方才回兵。」
「如此說來,我漢軍也是慘勝,想多少好男兒埋沒于那片黃沙之中…」
「可不是嗎,就連長期征戰于沙場的飛將軍李廣此番也不幸…」菡漪一時忘記了什麼,只是閑著口快,還未說完卻被羅衣一個眼神止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