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能說什麼,望著他一副凜然的模樣,也不忍再開口責怪,只是長嘆了一聲,「你做事風風火火,還說想到後果,那你可曾想到你這麼一射殺死李敢,李家先前埋下的隱患和憂慮就全都落在了你的頭上?李蔡到底是怎麼死的,你當真不知嗎?」。
听到我如此一說說,他的臉色驚變,起身單膝跪拜在我跟前,聲音無奈,「李敢仇視我衛家,姨母比我還了解(椒房繁華夢已沉71章節)。縱觀朝野上下,李家僅次于我衛氏。李蔡身職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李敢則賜封為關內侯,食邑二百戶且繼李廣為郎中令。若是不連根拔起,我衛家來日難免是要受到欺凌的。」
果真是他,竟然是他,我的心里陡然一涼,痛苦的闔上眼。劉徹是什麼人物,恐怕早有洞察,他並未做聲,也不過是覺得霍去病還有可用之處,手心竟然滲出了一層汗珠,聲音有些發顫,「陛下可看出什麼端倪了嗎?關于李敢之死一事,和你說了些什麼?」
他輕輕頷首,壓低了聲響,「陛下痛心萬分,我不能理會陛下的雄心壯志,實在罪過。陛下責罵我心胸狹隘,不能容下一丁點的委屈……」
雖說如此,可劉徹心底到底還是明了的,他洞悉萬方,霍去病這一點點的心思怎麼會瞞過他的眼楮?
「娘娘,娘娘…皇上,皇上過來了(椒房繁華夢已沉第七十一章涼心的懲處內容)!」玉勒匆忙入殿,緊蹙著眉,壓低了聲音稟報。
我和霍去病都不可置信的對視一眼,有些慌張的起身,環視了四周卻也無奈,只怕,劉徹是知道了些什麼吧。此刻若是再躲躲藏藏反而顯得不快。遂轉身對霍去病吩咐道,「記住,你今日進宮只是提及羅衣生子的事,其它的再也沒有了。」
「去病明白,姨母放心。」他沉穩的點頭。
話音方才落下,只听見春陀尖利卻充滿底氣的聲響,「皇上駕到!」
我和霍去病忙俯身叩拜在地上,一時之間不敢吭聲。劉徹也算鎮靜,只是揮袍坐下後,「都起來。坐下說話。」
「多謝陛下…」霍去病一個抱拳,爽朗的一笑。「陛下怎麼過來了,小臣正與姨母提起羅衣呢,正到開心之處,沒想到陛下這個時候來了。」
劉徹的目光在我們之間流轉了一會,才說。「朕,倒是擾了你們的快活了…」
「陛下誤會了。去病不過是說陛下來得正是時候。羅衣前些日子產子,臣妾也未來得及前去祝賀,故今日才聊得有些暢快。」我連忙接過他的話,小心的圓和著,復了又側首凝視著霍去病。
他尷尬的一笑,「姨母說得正是,臣一時忘乎所以。在陛下御前失儀了,請陛下責罰!」
月暮和玉勒小心翼翼的上茶,劉徹順手捻過,清幽的野菊茶香彌漫住凝固的氣息,略微的一抬眼和我有過一瞬的交匯。
「朕不過說了一句。你們倒好,一人一句讓朕不知說什麼了…這沁菊茶。回味悠長,皇後宮中所制的花茶朕早有耳聞,今日也算有口福了(椒房繁華夢已沉第七十一章涼心的懲處內容)。」他瞬間的轉移話題,我微微一怔,他精銳無比,我和霍去病接連的掩飾卻難免露出什麼破綻,他多疑多慮,我也無可奈何。
我一個頷首,「陛下過譽,這制成沁菊茶的野菊花是據兒親手培植而成,父子情深,陛下難怪覺得回味悠長。」
這麼一回答,讓劉徹有些許震驚,他的臉色稍微的變化,不再和我對視。放下茶盞,聲音都有些冷寒了,「朕知曉驃騎將軍今日進宮,本想讓春陀傳召覲見,沒想到卻晚了一步,只好順道來到皇後宮中看看了…」
霍去病臉色大變,「臣惶恐,不知陛下有意召見。」
「這倒不是要緊事兒…驃騎將軍還記得李敢暴死那日,朕說過什麼嗎?」。
「臣听憑陛下處置,絕無半點怨言!」霍去病驀然起身,單膝跪拜在劉徹的面前,眼神迥然毫無畏懼。
「倒不算是什麼處置,只是,你這暴烈狂傲的性子還是一絲未改,朕心堪憂!今日是李敢之事他日還不知會惹出什麼端倪。長安也不是個久留之地,你就到朔方去吧,那里安靜遼闊,去待些時日心也就靜下來了。若是能靜得下心,你的性子自然就扭轉過來了。」他的言語雖然帶著些商量的口氣,卻讓人不敢有半點的掙扎。
朔方是什麼地方,我自然明白,那里雖然稱得上景致遼闊,卻也是戰爭荒毛之地,極少有人煙。霍去病此番若是被遣往朔方,那便是劉徹借口冷置,他莫非是真的知道了麼?可我突然想起羅衣,想起二姐,想起以前種種的往事,竟硬生生的跌跪在地,劉徹和霍去病亦是用詫異的神情望著我。
「陛下,去病固然罪不可恕,卻也為我大漢立下汗馬功勞,也不過是一時失手卻要他赴萬劫不復之地,實在太過殘忍。況且,羅衣前不久才產子,孩子離不開父親,妻子離不開丈夫,母親離不開兒子…臣妾斗膽,請陛下三思!」我緊抿住雙唇,重重的磕頭乞叩。
驀的一下,劉徹突兀的笑聲響徹大殿,「皇後這番話,說得朕倒是十惡不赦了(椒房繁華夢已沉71章節)。朔方水草豐茂、碧空萬里,竟被皇後夸大成萬劫不復之地。朕不過是讓驃騎將軍去磨磨性子,皇後這麼說來倒像是朕有意而為之,皇後憐愛外甥,朕惜愛朝廷重臣,莫非不是同等道理?」
眼看我和劉徹之間似乎有些僵住,霍去病的性子我又怎麼能阻止得住?
「陛下有意磨練小臣,自然歡喜。姨母的憐愛之情,去病心領,只盼姨母能時時照看住羅衣,可千萬別叫她惹出什麼事來。」這句話說得,幾分淒涼,前往朔方,未來模糊不清,我不能確保劉徹什麼時候才讓他回來。只是苦了羅衣和出生不久的霍嬗。
過了半晌,劉徹才出聲道,「皇後怎麼了,沒什麼話要說嗎?」。
我哽咽出聲,「臣妾愚鈍,不解陛下栽培之意。陛下聖意已決,臣妾無權干涉。」
「既然這樣,驃騎將軍就回府準備打點,明日啟程吧,朕和皇後今日在這里就先送過了。」劉徹舉杯,以茶代酒,我雖不情願卻也無能為力。
霍去病一飲而盡,「臣叩謝陛下,娘娘聖恩,這就告辭了!」
看著他挺然的背影,我的記憶開始倒回,只是面對劉徹的強勢我又能如何,再多說一句就怕會陷入不能自拔之地。輕微的一聲嘆息卻格外清晰,劉徹在我的身側驀然不動,散發出來徹骨的寒冽之氣,讓我止不住瑟瑟發顫,不敢側首解讀他深眸里的寒意,不敢輕易的逾矩半步,只是這樣靜靜的坐著。
前殿之內的氣息仿佛在霍去病離去的那一刻凝固,而劉徹和我都是各自揣懷著心思,獨自思忖,小心應對。
「怎麼,皇後這會兒啞口無語了,方才不是還據理力辯,言辭鑿鑿麼?」他率先開口,卻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