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病,似乎讓我的心緒更加的清晰明了,呆呆的倚靠在軟榻上,月暮伺候著我喝藥(椒房繁華夢已沉第七十三章帝王薄情恩內容)。
「母親……」衛長的聲音在殿外響起,我揮了揮手,接過侍女手中的絹子擦了擦嘴。
她的臉上帶著些焦急的神態,月暮接過她肩上的錦絹絲璘寶藍色的風麾,來到我的床榻邊,「母親,我听曹襄哥哥說您病了,現在覺得如何了?」
「雖然還是有些暈眩和無力,卻也還是好了許多。瞧你急的,怎麼身為人母了,還是這樣沒有遮攔的…」我笑著,招來月暮將火盆之中的東碳加旺些,整個內殿也溫暖許多。
她小臉微微尷尬,「母親慣會取笑兒臣…」
「我哪里是在取笑你。你也才出月,這麼冷的天兒,千萬不要凍著,宗兒呢,在府中麼?」
「府中丫頭和老媽子都照應著,曹襄哥哥也在府中陪著玩耍呢。」兒時頑皮的菡漪,此刻已經完全的蛻變,看著她嘴角好看的酒窩,心里沒由的一陣悶疼,也不知道為何。
只是稍微的收斂了眉眼,我拍了拍道,「也不知道宗兒是不是也如你小時候那麼淘氣呢…你這個母親,可得仔細教導著(椒房繁華夢已沉73章節)。」
她嗔怪一聲,「母親…」
我和月暮也都被她嬌憨的模樣逗笑,內殿瞬間充滿了一絲歡愉的氣氛,暖意融融的。
端起案上的暖香茉莉淡茶,一聲推門的巨響驚了我的手,有些許茶水抖落出來,菡漪似乎也被嚇到了,轉過頭望著殿門處,之間玉勒匆忙的身影奔來。「娘娘,趙嵐姑娘在外面,有急事求見娘娘!」
「讓她進來說話。」我疾聲開口。
心里突然跳動得有些劇烈,趙嵐的身影出現在內殿門欄之處,身形太過凌亂,雙頰微紅烏黑的青絲上還夾雜著點點的白雪。
我定楮看了她半晌,卻只是伸手朝她招了招。
她也愣愣的,望著我,眼眶中卻噙滿了淚水。顫抖著聲音,「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娘娘…請娘娘節哀啊……」她頹然屈膝撲跪在地上,整個身子都失去了力氣。一邊抽噎著一邊哽咽道,「娘娘…驃騎,驃騎將軍,他…他…」
「去病哥哥怎麼了,你倒是說清楚啊!」菡漪緊蹙起雙眉。厲聲喊叫。
一時之間,我覺得自己的思緒仿佛已停止。卻怎麼也不能想象她這句話的後半句,菡漪被嚇壞了,瞳孔緊縮,連整個身子也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她俯首,似乎是鼓足了勇氣才說出聲,「驃騎將軍…他,他。歿了……」
窗外一陣局促而刺骨的寒風襲卷而過,我倒吸一口涼氣,菡漪瘋了似地搖頭,竟奔到趙嵐的面前揪住她的交領嚎道,「你說什麼。什麼歿了,你敢在母親面前胡言亂語?」
「長公主…奴婢說的是實話啊(椒房繁華夢已沉73章節)!驃騎將軍的遺身已經護送回宮中。此刻陛下和諸位將軍都被召往承明殿!」
菡漪丟了魂兒似地,猛地跌坐在地上,只是內殿沉默了半瞬,菡漪淒厲的哭喊聲讓我心里更加的慌亂。片刻後,她竟直直的昏倒在地上,臉色慘白,月暮忙將她扶起,送往了偏殿歇下。
我定了定神,長嘆一聲,「什麼緣由,陛下可曾提及?」
趙嵐再次的叩首,「听護送驃騎將軍靈柩回京的副將說,將軍在前往朔方的路上就覺得身體不適,時常頭暈目眩還有些惡心嘔吐,原本以為這是趕路勞累的緣故便沒有在意。只是不料長久以來,竟才發現將軍得是瘟疫,飲用了沿途的水源,不想那水源竟是被牲畜瘟疫所感染的…發現的時候太晚,所以,所以……」
「所以,驃騎將軍是得了瘟疫,不治而亡?」我接過她的話。
「回娘娘,奴婢不敢妄自揣度,只是听驃騎將軍身邊的副將如此解釋的。」她溫順的回答我。
我卻突然很想放聲大笑,劉徹啊,劉徹,焉知這是不是一場預謀已久的陰謀呢?
可憐的霍嬗,可憐的羅衣,孤零零的母子倆想到如此,我的心很疼。若是要除去,為何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我原本對你已經心死,就算此時此刻你收回我的皇後之位,廢黜劉據的太子之位,我也絕沒有半點的怨言,為什麼,為什麼要如此對霍去病?
菡漪轉醒,不顧侍女的阻攔,朝承明殿奔去。
她有些癲狂的背影刺進我的眼仁之中,她到底還是在意的,隱忍了這麼多年,一朝失策便是萬劫不復。嘴上雖然說不在乎,雖然看著也幸福無比,也許,她到底還是怨我這個母親,竟因為自己報恩的心境而毀了她一生的幸福…可,感情的事不就是這樣麼,來來回回、兜兜轉轉,命中注定不是你的,就永遠不會是你的,掙扎不得,欲求不得(椒房繁華夢已沉第七十三章帝王薄情恩內容)!
霍去病的死,理應在劉徹的意料之中,什麼牲畜的瘟疫,不過是堵住悠悠之口的說辭罷了,他的性子,我最了解不過。早前已經容不下衛家,現下恐怕是千方百計的尋找機會打擊。呵,誰讓他是劉徹,那個殘忍暴戾的君王呢,可恨我為什麼要來到這里,可恨我為何要與他相知!
元狩六年,霍去病暴斃,劉徹謚封為‘景恆侯’,葬茂陵霍去病陵墓。
不知是心里有愧,亦或是內心不安,倒是讓尚且年幼的霍嬗繼承了冠軍侯爵位,封為侍中,而霍光則升為奉車都尉,享受光祿大夫的待遇,隨侍在左右。
這個冬天,果然比尋常要冷許多,佇立在後園,千萬的梅花花瓣如血一般滴落,我的病怕是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許是心病,卻也沒有什麼可以醫治,我不敢面對羅衣,更不敢面對二姐,霍光延續了霍去病在朝堂之上的榮耀,劉徹忌憚的到底是什麼,是霍去病,是霍家,還是衛氏?恐怕都有吧……
時光飛逝,眼見已經是元鼎三年,暮春的景致雖然不如初春的一片奼紫嫣紅,只是初夏的氣息越發的靠近,後園之中的薔薇似乎按捺不住,早早的盛開了。
三月三,上巳節悄然而至,建章宮前殿內一片禮樂之聲,今日,是陽石和諸邑的好日子。
我和劉徹都端坐在殿上方的御座上,金黑的楠木觸感冰涼,一旁的禮儀宦官揮了揮拂塵,朗聲宣道,「請陽石公主、諸邑公主入殿!」
娉婷的身姿搖曳逶迤,玉足輕易蓮步,我滿意的看著她們二人芳華的臉龐,回想起菡漪及笄之時,我遠在淮南,卻沒有福氣送她出宮。劉徹亦是滿臉的笑意,右手撐在龍案之上,盯著陽石和諸邑二人,殿內的鏤空銅鼎之內升起的輕煙裊裊,淺綠色的薄帳偶爾被卷起,雙雙俯身跪拜在備好的軟墊上,「兒臣叩見父皇、母後,恭祝父皇、母後長樂無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