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你變了,以前的你不會視屬下的性命如野草。何況……」十三望著雙手抱住自己的百里魅,輕聲開口仿佛要把聲音低到埋進塵埃里,卻又希望它能傳達到對方的耳朵里。
魅輕笑道「什麼是以前?十三,你認識以前的我嗎?」。他看到十三黯淡的眸子魅笑著開口「你只要記得現在就好了,記住你是秦小芯未來的神之舞主人,而我將是你的僕人。」
「可是……」十三的話還未完,魅便凌厲地打斷她「沒有可是。如果你不想幫我,那我現在就送你離開。」說著他轉身換了個方向行走。
「不要——」她想也沒想就大喊道,而後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低聲下氣地說「我答應你,只要能待在你身邊,就算是頂替別人我也願意。」然後她看到對方露出的笑,就像是個勝券在握者的詭異之笑。這笑讓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傻瓜,明知道對方不會真心待自己,卻還是義無反顧的想要付出一切。她低頭想︰你或許就是我生命里的一道坎,等哪天我能跨越了,也許我就不會這麼听話了……
魅將她帶回書房把她輕輕地放在床榻上,他轉身去取醫藥箱替她醫治內傷。十三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突然覺得心口被一種物體填充得滿滿,這感覺令她忘了所有只記得一種念頭︰如果能夠永遠停留在這樣的時間段該有多好,就停在你對我好的日子……
「在想什麼?」魅一邊幫她倒水一邊輕聲問她,對方猛然回神呆愣住的表情讓他的笑意越發濃厚。「有時候你的樣子真是和她很像。」
她?是誰?十三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一言不發地沉默起來。魅將水杯和藥遞給她,她抬頭流露出一種不解的神情。
「把這個吃下去你的傷就會很快好。我可不希望明天看到你倒在賽場上,那樣會很麻煩。」明明是關心的話卻讓十三听完以後覺得像是自己在拖累對方。
「是,麻煩你了。」她伸手乖乖地將藥吞下,那種苦澀的味道不知為何會殘殘留在她口中,令她一下子忘了剛剛的滿足,跟著淚水就那麼毫無征兆地溢出眼眶,她急忙閉上眼手忙腳亂地躺下。「我累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魅笑道「這里是我的房間,你要我去哪里?」
什麼?「這不是你的書房嗎?」。她卷曲的身子漸漸放松下來,雙耳保持在一定的警戒線上。
「和你開玩笑的,明天見。」魅笑著說完這句話轉身走到門口,他剛剛打開門就听到十三那句不大不小的「謝謝……」嘴角微微上揚然後為她輕聲地關上門。
听到對方關門的聲音十三睜開眼輕聲呢喃道「謝謝你讓我留在你身邊……」
第二天清晨的鳥鳴聲喚醒了一夜睡到天亮的十三,她睜開眼的時候床榻上有一寸光從窗戶射進屋子里。過了一會兒,有一個人推開門走了進來,對方的身影正好擋住了另一頭刺目的光芒,她在猜想這個人會是誰,而這時他開口對十三說「我叫歌,神之舞成員之一,魅交待我今天負責把你安全地送到比賽場。你準備一下,五分鐘後出發。」
十三轉身連一個鬼影也沒見著,門是關著的,窗戶的光把她的身影照得老長老長,仿佛剛剛的人影只源于她的影子在作祟。她猶豫片刻終是起身下床開門,而門口除了剛開門時的那束光便什麼人也沒有。她疑惑著,然後身後驀地竄出個影子,黑色的一團人影壓在她心頭,她想轉身卻感覺自己的心在顫抖,那人說「我們出發吧。朝左走經過碎花瓷磚,進了門洞看到遠處的一條長廊,往右走……」她剛剛鼓起勇氣想要轉頭讓自己心安,卻听到對方說了一句「快點!時間就要到了,魅還在等我們呢。」然後她下意識地點點頭就把剛剛的事忘了,開始遵照對方的指示行動。
「快點、快點,你這樣的速度是要等到明年才參加比賽嗎?」。身後的人影朝她不耐煩地開口,一聲聲催促的語調讓十三整個人全身沸騰了,她轉頭沖對方怒吼的模樣,在見到身後的場景之後,那張滿臉怒氣的表情瞬間石化。
「你、你、你……」十三 在喉嚨的話被對方的一句「快點!別在磨蹭了。」給完全堵住,然後十三木訥地被歌當成坐騎。十三在心里默哀道︰為什麼會有這麼袖珍的人,明明很小可給人的感覺卻是一個一米八高的男子身形。啊——我為什麼要讓他呆在我的背上……
這一路,十三的心思完全不在狀態上,她來到走廊時還撞在了走廊的隔牆上,她伸手模著頭嘀咕一句「好好的走廊怎麼就堵了一道牆,這些設計者都沒考慮到我……」
「快點,你怎麼這麼磨蹭。」對方地n次催促。十三撅嘴邁腳欲往左,被身後怒吼道「右、右、右呀,你的腦袋被驢踢了嗎?」。
她低著頭慌亂地收腳改了方向,那神情活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溫順得令人心疼。
將近九點時十三才在歌的指示下來到比賽場,他們一個有條不紊地指揮著,一個心不在焉地听從背上人的指示。十三從九曲橋來到一片空曠的地方,遠遠的那座方形建築尤為突顯。她依他的話順階梯而上,映入眼瞼的是另一個看起來有一點空曠的地方。
他們的到來無疑使得這個正在進行比賽的現場一片騷動不安。魅高坐在擂台的主座,他臉上詭異的笑容盯著十三的那剎那,便叫對方乖乖停止一切多余的動作。「繼續。」魅慵懶地靠在椅子上開口,顯得漫不經心的話語在所有人的耳里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命令。他的雙眸不經意間掃射四周,跟著在視線落到身旁的軒時,他發現對方看到十三以後的表情就一直維持在一種驚愕狀態。
比賽再次啟動,而十三在歌的指示下來到擂台下的選手休息地。十三發現在這里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閃著敵意,他們好像恨不得將她扒皮抽筋喝血啃骨似的。剛開始的時候十三還能撐起笑容和他們打聲招呼,但在這種連續收到他人白眼的情況以後,十三終是閉上嘴嘆了口氣故作輕松地走到比賽的信息公布欄。她伸手在紙張上來回滑動著,試圖尋找自己的名字,來回三趟以後她皺眉了,她在心里想︰連你也欺負我嗎?
背上的歌看到她清澈的眸子轉頭出聲提醒她「你在最後一場的名單里。」
她的雙眸唰地亮了一下,卻在看到那一欄的名字時,剎那間呆滯了。為……我差點忘了,我現在的名字是秦小芯。秦小芯,你到底是誰?
十三的賽場安排在明天下午,她站在那里對著紙張發呆了好一會兒,回神的時候听到歌在她耳邊不停地喚她,在她回神的「哦!」中突然冒出一句「我們現在可以坐到擂台的左側觀看比賽。快點,再不去就要趕不上今天的最後一場賽事。」
她渾渾噩噩地听從歌的話從台下再繞到左側的空位上。這個擂台是一方空地,約有千百里左右,設了一個結界因而內部空間可以無限拓展也可以變化萬千,觀看者圍在三側,正對魅的那一側設成進場,而剛剛十三就是從那里進入賽場的。擂台除了主觀賞台設有茶水、糕點以外,其他的觀看點只擺了幾個座位。十三抬頭看到主座上的魅打了個呵欠,沒一會兒底下的人就被結界丟到一個黑色的結界內。彈古琴的人還未反應過來人已消失在眾人的眼皮底下,她仿佛听到了什麼東西的慘叫聲,傳進耳朵時她的目光瞬間呆滯,雙眸傳遞著惶恐不安的信息。
魅朝底下的人魅笑了下道「一個早上都是些無趣的人。」他轉頭看軒心不在焉的表情微笑著說「這些選手里面可有殿下特別關注的人嗎?」。
軒微愣住,他看了一眼台下的十三轉頭假裝在看結界內的選手。「沒有。」
魅將對方的一言一行倒映在腦海,他笑著說「也對,軒殿下怎麼可能認識他們。」話鋒一轉他繼續道「不過,我倒是看中了一個人。她會直接參與我們的計劃。」看著沉默的軒他嘴角的笑顯得詭異而嫵媚。
十三本來沒有心思看比賽,但這個女子一出場就帶著淡淡的竹香味,隔著幾米遠的距離卻依舊能清楚地嗅到。她轉頭將視線落在對方身上,只一眼便愣住了。「師父……」
歆沖台上的魅嫣然一笑,盤腿坐在結界里拿出自己的古琴放在大腿上。她先彈了幾個音試其音準,低頭停頓一秒再抬頭時臉上的笑已蕩然無存,冷漠的神情如同一張被注入水泥的臉龐,雙眸望著遠方空洞地撥著琴弦。原本無一物的結界內,開出了一片又一片的紫竹,它們出土成長開花落敗,仿佛只在一瞬間便完成了其一生的旅程。一簇走來一簇又歸于塵土,讓人不禁遐想人生亦不過如此,倉促地來倉促地走。
十三听著歆的琴聲默默地流著淚,她在想︰師父的琴想必已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了吧。而我卻還在停滯不前,我的這一生來去匆匆的,我究竟用它干什麼了?我以為我找到了這一生最重要的東西,可是……就像這些竹子,拼盡全力地開花,等到的卻是衰敗的日子。那我呢?這麼努力地去愛一個人會得到同樣的下場嗎?魅、你有心嗎……
當歌發現十三的異樣時,她已經在座位上抱著頭痛哭流涕。雖是無聲的哭泣,卻還是令歌手足無措地拍打著她的背。他附在她耳畔輕聲叫喚「十三、十三、十三……魅看到這邊了,你再不起來他恐怕會把你趕出賽場……」
這話不但沒有令她停止哭泣,反而讓她的淚如同開了閘的水龍頭一發不可收拾。整個賽場本來都沉浸在歆的琴聲里,卻被十三的哭聲擾了興致。魅皺著頭盯著底下的人兒,他猶豫著要不要下去看看,卻看到軒動作利落地沖到十三的位子。
十三感覺眼前站了一個人,她抬頭以為會看到心里裝著的那個人,卻看到一張陌生的面孔。他臉上布滿的心疼,令她恍然如夢。對方微皺著眉道「小芯,你為什麼不好好待在冰族?真是不讓人省心。」說完他伸手將卷曲成團的她抱了起來,他看到對方的身子明顯地一躲,卻終是乖乖地待在他的懷里。那一刻,他覺得自己還是無法真正做到遺忘眼前的這個人。他想自己終是要听從那個人的話去守護對方一生一世。
十三完全呆愣住,她以為來的人會是魅,結果是一個陌生的男子,而最令她心痛的是那個人沖她魅笑的神情,好像這一切都是他故意安排好的,目的就是要將她像物品一樣推給眼前的陌生男子。她掙扎了一下瞟見他的笑以後她就忘了掙扎這一項選擇。
魅笑著打趣道「殿下,比賽還未結束,您似乎有臨陣月兌逃的嫌疑。」
軒轉頭朝對方嚴肅地開口「那就移到下午。」然後抱著十三瀟灑地離去。
在那聲「殿下」出口時她的身體顫動了,但這一絲顫動並沒有換來她所希翼的結果,而是等來她徹底的死心。
我以為你所要讓我做的事是假扮秦小芯這個人而已,卻不知你真正的用意是要將我推向別人的懷抱。我錯了,以為對你的感覺是不變的愛,但在你的踐踏之下那僅存的一絲幻想也幻滅。對不起!原諒我的自作聰明,我以為你終會有一天明白我的好,但我不想等了。原諒我的柔弱無能,我只是一介女流所能忍受的事物有限。原諒我的半路出逃,我沒有恆定的決心,許是不夠愛你,許是傷得太深,許是……但請相信我曾真的想要不計一切地付出。因為愛你,我變得不再如我;因為愛你,我舍棄尊嚴地乞求過你;因為愛你,我忘了回家。魅如果可以我寧願你一開始就對我冷漠絕情,至少那樣我是不會愛上你的。可是、可是、你是一開始就設好局等著我這個傻瓜飛蛾撲火的嗎?一定一定不是的吧,所以、我原諒你了,因為我愛你,可是我不能再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