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落櫻 第十一章 轉折

作者 ︰

時雨昏迷了整整三天,只有猴子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她床頭,時雨中間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一次,看到猴子咬破了手指,用血在房間的地板上,牆上,甚至天花板上畫著什麼,他的臉色蒼白地就像溫室里的那株白櫻,安靜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時雨只覺得自己的眼皮沉重地好像灌了鉛,漸漸地又失去了意識。

直到第四天清晨,隨著第一束陽光照進房間,猴子趴在床沿,從噩夢里醒來,習慣性地去模時雨的手,卻發現床上已經空空一片,猴子心里一慌,猛的坐起來,身上蓋著的毛毯滑到了地上,是師父替自己蓋的,他心想,把毛毯拾起放到床上,轉身便沖出了房門,客廳,廚房,她都不在,只有洗手間的水池濕濕的,她一定剛剛洗過,猴子只覺得由衷的害怕,如果她出事,該怎麼辦!猴子急急地沖出屋子,還沒邁開腳步,目光卻再也離不開。她靜靜地坐在秋千上,頭發沒有扎起來,柔柔地散在肩頭,陽光傾瀉在她單薄的身上,她轉過頭發現了自己,臉上竟浮起了一抹淺淺的笑意,猴子只覺得自己的心髒猛的一顫,為什麼眼前這個女子會讓自己這樣的心疼。從見她第一眼就讓自己這樣的心疼。

猴子永遠都忘不了第一次看到她時的樣子。他同往常一樣坐在高高的櫻樹上,凝望著櫻花坡道,來這個學校的新生,都會從那里進來,猴子喜歡看形形色色的「人」走上櫻花坡道時的樣子,只是這些「人」往往都知道這學校的秘密,常常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只有她的表情永遠是那麼淡淡,猴子一眼就認出她是人類,能來這兒的人類不是十分強大,就是與這里的學生有著強烈的羈絆,不僅如此,她還必須放棄一些很珍貴的東西,比如記憶。猴子是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記憶隨著她一步一步走上坡道,消散在空氣里的,她的表情自始自終都是淡淡地,只是當最後一抹記憶從她的腦海里被強行剝奪之後,猴子看到她的嘴角浮起一抹淺淺的笑,她說,「我來了。」

猴子在那一刻心里疼痛起來,師父,你是為誰而來?是為了誰,讓你敢踏入這樣的學校,是為了誰,讓你不惜以失憶為代價?師父,我在這里等了很久很久了,讓我自私這一次,讓我自私這一次好不好,讓我等的人是你,讓你來這里,是為了我,好不好?因為從我第一次看到你,我的視線就再也離不開了。

「師父,你怎麼跑出來了?你的身體還很虛弱!」猴子快步走到秋千旁,月兌下外套蓋在時雨身上。時雨望著他露出淺淺的笑意,「猴子,對不起,把你吵醒了……」

師父,我知道的,你要找的那個人在這學校里,我知道,他也想方設法要來找你,但我不知道他對你是不是有惡意,因為你是那麼害怕,你第一次看到那串手鏈時是那麼害怕而絕望,我只是不想你受傷,我要保護你,我只是想保護你,如果那個人會讓你這麼痛苦,那我就不讓他靠近你!

「猴子,」時雨見猴子一直在發呆,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猴子,你沒事吧?」

「沒,沒事!」

「先吃早飯吧,」時雨起身朝屋里走去,瘦弱的身體似乎會隨風而去。猴子望著她的背影,只覺得眼楮一陣酸澀,她越是這樣淡淡的,就越是讓人放心不下,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她的世界誰都進不去,師父,在你的心里,有沒有我的位置?

「怎麼還傻站著?」

「哦哦,師父你走慢點……別摔著了……」

「我又不是老太婆!」時雨走到廚房,系上圍裙,帶上手套,從電飯鍋里盛起一團米飯,放在左手掌心,右手慢慢地把它按平,把準備好的可食櫻花,蔬菜,水果,調料一一裹進米飯里,然後把米飯輕輕地捏成飯團的形狀,「你真是個騙子,什麼人氣飯團,根本就是你做的嘛,我早上起來肚子餓,打開冰箱,里面全是這些材料。」時雨背對著猴子輕輕地說著。

猴子默默地把兩人份的碗筷放在餐桌上,在時雨對面的位子上坐下來,他的眼楮一刻都不敢離開,他怕極了,他能感到師父的異常,那種平靜背後的消極,但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辦,除了這樣看著她,守著她,他不知道還能做什麼,這種無力感讓他覺得自己沒用透了。

「你今天很奇怪耶,居然都不羅嗦了!」時雨把飯團放到猴子的碗里,把手擱在猴子的額頭看看有沒有熱度,「該不會中邪了吧?」

「師父,你,你沒事了?」猴子盯著時雨的眼楮,卻看不透徹。

「能有什麼事?快吃飯吧,看看我做的是不是比你做的好吃!」時雨一邊說著,一邊為自己捏了一個飯團。

「嗯,」猴子開始大口大口吃起飯團來,「好吃,不愧是師父的手藝,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飯團了!」

「大騙子!」時雨咬了一口,酸酸的,「明顯沒有你做的好吃……」

「師父做的好吃,我還要!我還要!」猴子狼吞虎咽地解決掉一個,又伸手朝時雨要。時雨搖搖頭,只得給他繼續捏飯團。猴子看著時雨的背影,如果這一刻可以永遠該多好,如果她可以這樣一直待在自己身邊,該多好。

「猴子,」時雨又遞給猴子一個飯團,「我想求你一件事……」

猴子停下來看著時雨。

「把我身上的結界去掉!」

「師父……」

「是你布下的結界吧,請你把它們都去掉!」時雨望著猴子一字一句道。

「不,我不答應!」猴子扭過頭去。

「我知道你想保護我,」時雨轉過頭,繼續捏起飯團來,「我是個弱小的人類,沒了你的結界,這里的‘人’可能會傷害到我,」她頓了頓,「可是,我來這里,也許就是來償命的!」

「我不會解開結界的!」

「我是殺人凶手,莫子殤來找我報仇是應該的,」時雨靜靜地說道,「謝謝你一直以來這麼保護著我,只是我應該為我做過的事負責。」

「我不會答應你的!」猴子的聲音壓的低低的,「我不管你以前做過什麼,現在,我就是要保護你!」

「猴子……」

「你不用說了,我不會解開結界的!」

「我就知道你會拒絕,」時雨繼續捏著飯團,一個又一個,「所以上次,當南宮律告訴我,我身上有結界的時候,我其實問過她要怎麼解。」

「什麼?」

「對不起,猴子,我這樣的殺人凶手,根本不值得你保護……」

猴子失去意識前看到的,是時雨眼角滑落的淚,就像自己捏在手上的櫻花飯團,手一松,便滾到了地上。

時雨把猴子扶到臥室躺好,這是南宮律給時雨的昏睡藥,據說一次可以昏睡三天,時雨沒有想到自己會要把藥用在猴子身上,她知道猴子這樣用心保護自己,肯定不會允許自己去找莫子殤,可是時雨知道,她必須了結這件事,無論結局是生或是死。

時雨按照南宮律的指示,用自己的血畫上反抗魔法陣,由于猴子施展的是保護結界,所以只要被保護者拒絕保護便可破除結界,但由于時雨只是普通的人類,所以只能在猴子失去意識的時候才可能成功,時雨在心里默念起南宮律教給她的咒語,只看到從她全身的皮膚上,浮起一層又一層的紅色咒文,時雨往魔法陣里補充了好幾次血液,那些咒文才終于不再浮起來。時雨出門前,最後望了一眼臥室里的猴子︰「能夠遇見你,是我的幸運!我不會忘記你的,猴子!」

時雨出了屋子便朝教學樓走去,現在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了,莫子殤肯定能很快就找到她,就算不是莫子殤,哪怕被別的怪物殺掉,那也是自己罪有應得。這樣想著,她才覺得心里好受一點。

「原來她說的真的沒錯,這學校里混進了人耶~」一個陌生的聲音在櫻花林里響起,緊接著不知從哪里伸出一雙手,死死地卡住了時雨的脖子,「為什麼你是人,為什麼我不是人,為什麼我不是人!」時雨只感到那雙手越收越緊,這麼快報應就來了,她心想,慢慢閉上了眼楮。

「就憑你也敢踫她!」卡在時雨脖子上的力道一下子松了,時雨立馬劇烈地咳嗽起來,抬起頭來,只見一個高高的男生,正徒手抓著一個雙手已經變成利爪的人,「不想變成尸獸,就收收你的性子!」隨即把那人狠狠丟到地上,「還不快滾!」

「七夜,你可別忘了你的身份!」雙手變成利爪的人從地上爬起來,竄進了櫻花林。七夜?只見那高高的男生俯身下來把時雨扶起來,「你沒事吧?

「沒事,其實你不用救我的。」

「……我送你去教室,」那男生二話不說就帶著時雨走起來,時雨看了他許久才記起來,這是他們班的學生,那個上課一直愛睡覺的男生,時雨仔細打量起眼前的男生,他的個子很高,淺栗色的柔軟短發,琥珀色的眼楮,膚色白皙,鼻梁挺直,干淨地就像秋日的天空。

「你叫七夜?」

「嗯。」

「你認識我?」

「認識。」

「是我殺了莫子殤是不是?」

「不是,」七夜轉過頭,安安靜靜地望著時雨,「莫子殤是自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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