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又開了。文字首發
還是一串串柔和的白,伸出綠色橢圓一串串的綠葉間,格外醒目。花間一點淡黃或月白的蕊芯兒,蔓延著香甜的氣息,隨清風一股股的吹進心里。
如記得,鐘粹宮的槐花是最好的。去歲入宮的時候,誠妃就曾在樹下采摘過。這一晃,入宮也近一年了。
「小姐,您當心啊。」沛雙看著如發愣,手上的銀剪子險些劃過指尖。「還是讓奴婢來剪吧?」
「也好。」許是花香聞的時間久了,如覺得有寫煩膩。「再美的東西,久了都易生厭倦,何況是後宮里的金絲雀呢,來來回回也不過是包裹著金銀織就的外衣,實在也沒有什麼不同罷了。」
芩兒听著難受,少不了勸上一句︰「小主怎麼說了這樣灰心的話,不過是皇上近日來忙于政事,還要親力親為兼顧著赴熱河避暑山莊的各項事宜。顧不到後宮也是再所難免的。您又何必多想,讓自己難安呢?」
沛雙剪著槐花,也笑著說︰「槐花清淡,等下奴婢就去洗干淨。新鮮的花拌著面粉,擱在蒸籠里稍微這麼一蒸就熟了。在配上蒜泥汁兒、酸醋,又或者老必居的八小蝶醬料,保管吃著順心舒暢,皇上一定喜歡。做好了奴婢就親自給送去毓慶宮。」
「皇上感念小主一番心意,必然會來咱們宮里坐坐,與小主好好敘敘話呢!」芩兒也跟腔給如吃定心丸。
「皇上日理萬機,鮮來後宮倒是無妨。可還不是寵幸了榮貴人,又傳召了淳貴人。這會兒,八成是在恩貴人那里對弈品茗呢吧?若是都不來走動,也真應了你說的話,可偏不是。其實你們不用安慰我,我自己心里明鏡似得。
一次兩次,皇上倒也肯維護。可次數多了,難免厭倦了。後宮里這樣不寧靜,皇上總不會次次都信我。」如明白,自上次在景陽宮里鬧過這麼一出,十多天都沒再見過皇上,必然是他疑心了自己。疑心了,便不願意來瞧上一眼。
疑心了,便不願意在說上一句話。哪怕這一切根本就不是她的本意!
回想入宮一來,風波不斷,前前後後多少事兒都是沖著自己來的。
當真是讓他厭倦了吧?
可樹欲靜而風不止,根本不是她一己之力能控制的。
怎麼他就不為自己想想呢?或許,他的心從來不在她這兒,只不過是一時的貪了新鮮。
「皇上的心累了,我的心也累了,煩心事兒不想再去想,其別的事兒也不願再去想。」如看著竹籃子里的槐花層層密密的平擱著,想來也覺得夠了。便道︰「時辰也不早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芩兒與沛雙,本就是想借著采花,逗如開心。這些日子一來,如日日悶在永壽宮里不願出門。難得今天肯走出來,卻還是解不開自己的心結。
芩兒倒也罷了,畢竟跟隨如的時間不長,並不完全了解她的秉性。可沛雙自跟在如身邊,就從未見過她如此心灰意懶,心里當真不是滋味。
三個人沉默無聲的走在靜寂無聲的宮道上,頭頂金燦燦的光線晃得人睜不開眼。如下意識的將手擋在了額邊,遮住眼前的光線,好似眼前的一切,都是這麼的令她討厭。
「小主……奴才……可找著您啦!」樂喜兒喘的上氣不接下氣,顯然是一路小跑著奔過來。「您說去采……花,奴才就找遍了好些苑子……怎麼來了鐘粹宮……」
如見他臉色不好,心里已經分明了什麼。若沒有急事,他何必這樣匆匆忙忙的來找?「有話只管說。」
芩兒不住給樂喜兒遞著眼色,示意他不要說的太直白。小主這會兒心情本就不好,怎能讓她再心煩呢!
可樂喜兒只顧著抹去臉上的汗水,躬著身子也不堪芩兒。不管不顧道︰「太上皇敕旨已經傳諭六宮了,令貴妃鈕鈷祿氏繼位中宮,當先為皇貴妃,攝六宮事。」
沛雙手里的籃子「啪嚓」掉在地上,一串串的槐花掉的滿地都是,耀著陽光燦燦的刺眼。
「可惜了這一上午的功夫,都掉了,不能要了。」如平和的看著滿地的白花,到沒有方才那麼難受了。「都什麼時候了,小姐您還顧惜這一地的槐花,要我說,當真白費的是我們的功夫才對。」沛雙憤憤不已,如也懶得與她辯白︰「怎麼都好,先回宮再說吧!」
芩兒輕輕推了沛雙一下,低音囑咐︰「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听小主的話先回宮吧!」沛雙也不是不分輕重的人,雖然性子急了些,可也知道不能在此時給小姐添麻煩。只得忍氣吞聲,跟在如身後一並回宮永壽宮。
「小姐,你可要及早打算啊。貴妃她搖身一變成了皇貴妃,繼位中宮,咱們往後的日子不會好過了。」才一回宮,沛雙就忍不住氣。
「你錯了。」如提醒了一句︰「繼位中宮並非是皇貴妃的位分,素來中宮之主指的都是皇後。意料之中的事兒,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
芩兒不住的頷首,眉眼間添了些許愁緒︰「小主說的不錯,今日的皇貴妃就是明日的皇後。奴婢听聞,三阿哥交由太上皇撫育,日前送去了養心殿。能跟在太上皇身邊,必然是福分吶。想來,這樣好的福分,不光落在了三阿哥一人身上!」
「姑姑既然早知曉,為何不說?」沛雙急惱,倒也不是成心要與芩兒為難。只是怒氣沖昏了頭腦,才會因為芩兒沒有及早替小姐防範,而心生怨懟。
「沛雙!」如听著她這樣的質疑,心里也是不舒服。「這並不是及早防範就能阻止的事兒。眼下皇上唯有兩位皇子,貴妃自然母憑子貴,繼位中宮也不過是遲早的事兒。咱們能防得了麼?連防都防不住,又怎麼阻止。」
听出如的語氣不同尋常,沛雙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姑姑別怪沛雙,奴婢也是替小姐著急。」
芩兒會心一笑,口吻平和︰「姑娘不必如此,我自然也知道你是為小主著急,必然不會放在心上。」轉身對如笑道︰「不過依照奴婢看來,小主非但不該介懷,反而應該高興。」
如明白芩兒所指,欣然一笑︰「自然,我不但高興,還要賀皇貴妃晉封之喜呢!樂喜兒,你去庫房里,挑最好的玉如意,明兒一早,我就親自去景仁宮向她道喜。」
「奴才這就去辦。」樂喜兒雖不明白小主的心意,可總歸知道順應形勢是必要的自保手段,忙退了下去,一刻也不敢耽擱。
「奴婢不明白,究竟有什麼值得高興的。難不成明知道老虎要吃人,還巴巴的把自己洗干淨滿臉笑意的送上去讓它享用不成。」沛雙生氣的別過頭去。
如端起手邊的清茶,合著杯蓋細細嗅了嗅。「貴妃位分貴重,家世也甚好,膝下又有皇子。這麼些年來,一直協助皇後娘娘攝六宮之事,即便是要封為皇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一點不為過。可為什麼,太上皇的敕旨下令其先為皇貴妃,沛雙你可想過?」
「這……這……」沛雙支支吾吾了半天,也實在不明白小姐怎麼有此一問。當然,更想不明白的是,太上皇何以不直接冊封貴妃為皇後呢!「莫不是皇上惦念已故的皇後,所以才有此決意?」
如輕柔一笑,透著贊同︰「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芩兒也笑著,拉過沛雙的手︰「後宮的權勢與恩寵,從來都在皇上心中。如今我們雖然奈何不了皇貴妃,可她也不見得就當真能高枕無憂。聖意,怎麼是你我能預料到的。眼下,咱們最緊要的,就是幫襯著小主站穩腳步。往後的事,唯有長遠打算,不必急于朝夕之間。」
「奴婢明白了。」沛雙喜笑顏開,方才愁雲滿布的苦相一瞬間散盡。轉瞬眉眼又彎成了好看的弧度︰「是奴婢心急了,沒有看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多虧了有小姐和姑姑銳利的目光,才能對後宮之事洞若觀火,奴婢往後要學的還多著呢!」
「你知道就好了。」如長長吁了口氣,埋怨道︰「午時都快過完了,這膳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傳上來。當真以為我是鐵打的肚子,餓不著呢!」
芩兒嗤笑道︰「小主會玩笑了,想必心里的郁結也散盡了吧?」
「愁也是一日,快活也是一日,我總要好好的過下去。」若說郁結散盡倒有些夸張,不過貴妃晉封也徹底讓如明白了一件事,必然要攏住皇上的心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縱然一開始,她的本意是他的心。
可今後,她除了那份奢望與覬覦,總該要為自己打算才好。
如情不自禁的將手扶在自己平坦的月復部,若是此時她也能為皇上誕育皇子,該有多好。有了他的孩子,或許她們的心能近一些。
而自己也不再這樣終日寂寥了。
看無廣告,全文字無錯首發小說,-文字首發,您的最佳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