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深夜,皇帝來永壽宮夜宿,如便再沒見過皇上。文字首發
整整七日,皇宮沉寂在異乎尋常的緊張氛圍中,恰如寒冷的冬日里雨雪不斷的陰霾天氣,憋悶的人快要窒息了。寒風過處,總攪得人心難安。就連一向沉著的如,也總覺得好似胸口都堵著寒風厚冰一般,氣悶得人難受。
讓人急在心上的,倒不是天氣,而是太上皇的病。如讓沛雙去打听過了,說是非但沒有好轉,反而因著天氣的寒涼愈加嚴重。
為此,皇上不眠不休的照顧在養心殿,成夜成夜的寢室不寧。就連石御醫等年輕的御醫,也被皇上下旨關進了養心殿,守著病重的太上皇。
皇上如此孝義憂心,宮里的妃嬪們更要顯得焦急憂心。上至皇貴妃下至宮人,均安分守己的配合著時宜,謹小慎微的伺候著,不敢生出一點事端。
也許唯有改朝換代這樣風聲鶴唳、人心惶惶的時候,妃嬪們才會暫且擱下自己的貪婪與**,同心同德,目標一致的盼望著自己的夫君榮登帝王的寶座。
當然皇帝早已經登基了,可實權遠比一個虛席更令人垂涎三尺。
「小姐,今兒是不是穿的鮮亮點?」沛雙含了半句話在口中,沒有說完。可心里的主意,卻大得很呢!再怎麼說,可也是除夕夜了。即便皇上下旨今年一切從簡,甚至連團年宴也不設,但總是要過節的吧?何況皇上還允許了各宮在自己宮里守歲,權當為太上皇祈福了。
這麼算來,說不定皇上惦念著小姐,能來永壽宮走上一遭。哪怕是看上一眼也好啊,這可是皇上對小姐十足的用心呢!為著這一眼,沛雙才極力勸說如穿上一身兒鮮亮的衣裳,好歹也喜慶點兒不是麼!
如睨了一眼宮婢們捧著的鮮亮衣飾,金黃的、艷紅的、深紫的、寶藍的甚至連翠綠的也有,當真是奼紫嫣紅,只叫人眼花繚亂。光是衣裳就這樣奢華,更別說是成套的金玉翡翠了。
可如半點裝扮的心思都沒有,聲音也因著情緒的困擾略微低靡︰「皇上日夜難安,若是我再穿上一身兒光鮮亮麗的衣裳,珠翠環身,沛雙你覺得合適麼?」
倒不是生氣,如也知道沛雙是好心。可就是自己沉不下心來,沒看見自己的夫君成為真正的天子,她的心哪里能平靜的下來呵。換句話來說,皇上的「阿瑪」生死彌留之際,就連李貴人稍微稍微光鮮了點兒,也落得滿滿的不是。
何況自己這樣沒有子嗣的新寵呢?還是不要刻意做得太明顯才好。
「倒也是。」沛雙撇了撇嘴,憂愁不已︰「奴婢也真是笨,榆木腦袋,皇上若看見小姐輕浮了去,必然不高興。可您說,若是皇上真的來了,小姐您穿的暗沉沉的,不是也不好麼!到底也是辭舊迎新的喜慶日子……這左右都不是,還真是難為了奴婢!」
如仰起頭,沖著沛雙和藹笑道︰「你說的是,到底也是喜慶的日子,不若就拿那件淡紫繡著蜻蜓落渮角的旗裝來穿吧。好歹也是件清亮亮的衣裳,看著舒坦。」
襲兒走進來,見一眾宮婢懷里捧著各色的衣飾,不由得長嘆了一聲。
只這一聲,如便曉得是為了什麼,遂道︰「今兒是除夕了,你們平日里盡心侍奉,也難得休息一回。稍後我自會讓芩兒姑姑把紅包和吃穿分妥,你們也都松乏松乏,只管留在下院聚聚,守歲也就是了。
宮里今年不比往年,必然是沒有什麼熱鬧可看得。這個時候,越是沉穩皇上心里頭越踏實,你們可明白了麼?」
襲兒不禁暗想,如貴人年歲雖輕,到底也是個明白事理的。該賞的賞了下去,也沒忘叮嚀底下的人不要得意忘形。既然看得清形式,往後的日子一準會越過越好。這樣想著,襲兒也就附和道︰「小主真真兒是體貼咱們的,你們可要用心為小主擔待,誰也不準惹事兒,給小主添堵。」
眾人齊齊施禮應下,連連道謝,這才又捧著東西退了出去。
沛雙也看出了襲兒的用意,卻還是不肯死心的追問了一句︰「皇上當真不肯來麼?」襲兒道︰「听常公公說,太上皇那里……很不好。這會兒已經認不得人了,就連和大人也奉旨進宮陪伴在側了,只怕皇上這會兒什麼心思也沒有,更別說來咱們宮里轉上一轉了。」
「和中堂也來了!」如思量著這話里的深意。
「來了,不但來了,且還就守在了暖閣里頭。」襲兒這話雖說得隱晦。可如到底听出了究竟︰「來了就好,和中堂在,也總算能為皇上分分憂。」
沛雙卻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黑著臉道︰「內寢的合歡香燃盡了,奴婢還是換上凝神靜心的檀香好了,反正這歲是要守上幾個時辰了。只怕是不守,該睡不著也還是睡不著。」
如頷首,贊同道︰「也好,我也正想用些檀香,靜靜心呢!」
目送了沛雙出去,襲兒才接著說道︰「方才我听內務府的人說起,宮里的白布不太夠了。」「哦?」如的眉心一跳,忽然露出了笑意︰「若是這個時候恰好要用上許多的白布呢?」
襲兒道︰「內務府又不能變出來,宮里的東西素來是最講究最好的,那白綾布也不是輕易就能買回來的。事出緊急的話,就算派人去宮外采購,時辰上怕也來不及。豈不是手忙腳亂的應付不來了?」襲兒也笑著,且還是相當不懷好意的那一種。
「若是這樣折辱皇家顏面的事兒出在了咱們這一朝,怎麼得了?皇上顏面盡失,還不恨死了皇貴妃麼!」襲兒卷起唇角,得意道。
如總覺得襲兒有時候和沛雙很想,口快心直,到底也是爽利的人。然而襲兒卻比沛雙更有法子,看事情也總是通透得多︰「皇上嫉恨皇貴妃是要緊的事兒沒錯,但始終要緊不過皇家顏面。既然此事關乎皇上的尊嚴,咱們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樂子,得給皇貴妃提提醒兒啊!」
「可不是麼,小主說的對。」襲兒唇邊的笑意越濃,福身道︰「奴婢這就去辦,您瞧著吧,明兒一早皇貴妃肯定能把此事兒辦妥。」
如難得的平靜了些許,這會兒總算能閉上眼楮養養神了。腦子里不多想什麼,只待明日一早,皇後里便有熱鬧看了。
呵,新年的第一日啊,皇貴妃運了一大批縞素白綾入宮,這將會是多麼好笑的樂子啊。「謝謝你了,鈕鈷祿睿澄,內務府該受的責難你頂了了下來,皇上的顏面也由著你一個人保全了下來。讓我怎麼能不謝謝你呢!」如喃喃的念叨著心里的話,嘴上的笑意更加肆意冷艷。
從被人謀算,到主動出擊,這個過程其實很短。也許一年半載也就夠了!
沛雙捧著檀香進來的時候,如已經躺下了︰「我累了,不用點什麼香料了。今晚肯定比任何一夜,都要睡得安寧。」
如果真沒有說錯,而事實也正如她與襲兒的預料一般。
翌日,皇貴妃果然自以為聰慧的運進了幾車布匹入宮,且都包裹的十分嚴密。總算不是明目張膽的運進來的。
然而宮里的消息從來都是不脛而走的,不到午時皇上便得了消息。
常永貴來請如的時候,急的臉都慘白了,一個勁兒的催促如趕緊去瞧︰「如貴人,皇上在景仁宮動了大怒,奴才想著,咱們這後宮里除了您再無旁人能勸得住皇上。老奴求您了,您就趕緊著去勸勸吧!這大初一的,可怎麼是好呢!」
如也跟著著急,卻是面上的著急。心底不知多想再緩些時候,可常永貴始終是服侍了皇上多年的老人兒了,他開口相求,如怎麼都要賣這個面子。「既是不能耽擱的事兒,那我這就隨公公去。只是有一樣……景仁宮始終是皇貴妃娘娘的地方,我身份地位,只怕不適宜插嘴……」
「呦,我的好貴人,您可不能這麼說呀。」常永貴扶著如的手,緊著往軟轎前去。「誰看不出來呢,皇上心里呀,唯有你一人兒。後宮里的位分,從來是跟皇上的恩寵掛鉤的,且不是用位分來計算的。貴人你就安心去吧,這會兒勸住了皇上,老奴必然感念您的恩德。」
如故作惶恐︰「哪里能讓公公感念著呢,皇上身邊也就屬公公最親近。如實日後如遭了算計,還請公公多為我周旋……」
「有數!」常永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貴人呀,您就放心吧,您的好都在老奴心里裝著呢!」
如的臉色微微好看了些,心里也是憋足了這一口氣,皇上是個孝義為先的人,寧可自己受制于人,也斷不會為了權利違背太上皇的心願。
皇貴妃竟然連這一層情意都看不出來,活該她倒霉!越想越痛快,如只覺得軟轎走的太慢了些,生怕錯過皇上問責皇貴妃的精彩情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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