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那年我去參加他的婚禮。
他還是往常的調調，說話低沉不緊不慢。他對我說，我要結婚了，她等我數年，當時分手只是置氣，現在她要同我結婚，我要對她負責任。
她懷孕了麼。我笑著調侃。
他沉默了好久，說，恩，已經三個月。再不結婚她要受人笑話。
你來麼。
去，怎麼不去。
所有的人都會以為前男友結婚時，前女友恨不得找個男的比他結婚在前，或者避而不見或者傷痛欲絕的老死不相往來。我沒有其他的理由再見他一面，只能前往他的婚禮，看著他無奈或者幸福。
我想我已經知道那個女人是誰。我們在一起的這麼多年，他們一直聯系密切，無非就是我在等你我還在愛你你要回來。而我驕傲的離開正好造就了他們今日的婚禮。
婚禮的前兩天我定了機票到了他的家鄉。只不過是一個小鎮上，我曾經在很多年前拜訪他的父母親時在他家門口，思路清晰的對自己講，總有一天我會用盡全身力氣忘記這個地方。不是我質疑我們以後是否會在一起，而是我在得到時會想到失去。我給自己留足心理退路。
我的穿著依舊像個少年，他來接我，上車後他微微笑的伸出手撫模我的頭發。我緊張的如同一個青澀的少女，他比我小一歲，而我在他面前這麼多年一直都是把他當成我的依靠。
他不知道我的一切往事，我在他心里一直只不過是談了幾場無傷大雅的戀愛的女子，只不過是生活在安逸富足家庭里長大的叛逆少女。這也許在當年是種恩寵。而後來的後來，我血液里的不安分和暴躁的性格顯現出來。他為我堅持了一年又一年，最後還是累了。
我只不過是，在你愛我的時候，我不斷地傷害你，如果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愛我，我才會在這段愛情里理所應當里，他不懂。我自以為最懂我的人他不懂。
他幫我開好賓館，幫我拎著我的手包送我上樓。這時候我才抬頭看他。
他胖了，安逸富足使他愈發老成。我點起一根煙略微質疑，我是否認識面前這個男人。
我走進洗手間，說，等我洗個澡換身衣服，你要帶我去吃佳彬的面。
他每個暑假回到家待上三五天，都會讓我到他的家鄉去找他，然後同他一起走。有的時候短短的一個月年假，我們要見三五面。並不訴說想念，只是淡淡的說來看看我。我們都是羞于隔著電話表達愛的人。
而見了面，我們卻像是兩個不可分開的一個共同體。我在淋浴下面想著我們的往事，當時並不會想到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我會來參加屬于他的婚禮，而不是我們的婚禮。
擦干頭發走出來，隨手撿起剛才沒有抽完的煙點起來。他起身奪走，說有碳化鈷，會致癌。
我仿佛回到幾年前的舊時光里，從他手里奪出來煙，沒事小小宸，我是一等煙民。
我看到了他的手在顫抖。
而我轉頭再也控制不住，失聲痛哭。他坐在床上，對我說，過來。霸道的把我抱在懷里。我看著他的眼楮，我說為什麼你不跟我走呢。
我們一開始他來我家鄉找我，送他回去的時候我在候車室里一直哭，我給他打電話斷斷續續的說不想讓他走，而他笑著說我，為什麼你不跟我走呢。過了幾天我收拾行李，跟著他遠走他鄉。
你不喜歡異地戀，我就來。你不喜歡我，我就走。我等，等你娶我或者拋棄我，都不算太壞的結果。當時我怕他壓力過重，眼神堅定的告訴他。他抱著我歡呼雀躍。
而如今我們身份交換，他只是沉默的不說話，他沒有我所有的勇氣。
我輕輕起身掙月兌他的懷抱，拍拍他的腦袋，對他說，走，我肚子餓了，我們去吃我們一直說去卻從來沒去過的佳彬面，當時你可是答應我很多次可是總是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去成。
他看著我笑了。小幼蘇，你又餓了。
對，我餓，餓的感覺延伸到全身，我需要不停的吃東西不停的喝酒，因為我再也沒有可靠的擁抱和親吻。因為我再也不能重新擁有你。對麼。許宸若。
我大四那年開始出去尋生活。不想回到支離破碎的家鄉。我站在上海這座繁華的都市堅定的告訴自己。
我不是一個可以用雙手埋頭苦干的人，因為長相姣好，工作性質無非是走秀客串模特或者禮儀主持。三五天接一個單子，資薪頗高。我和他就是在工作中認識。
給潤華奧迪4s店做禮儀模特，在車旁邊搔頭弄姿，不斷有私人報紙雜志拍照，因為我的長相稜角分明，像極了混血，所以在當地圈內也是頗有名氣。
在車展的數小時內不允許吃飯上廁所喝水，所以那日工作一結束，我迫不及待的去廁所找煙點上，車展結束後在公共吸煙區除了我沒有其他人，我撩起裙子坐在洗漱台上悠閑的抽煙。
我想我今生都忘不了我們的相遇，他急匆匆的接著電話進來，神情不耐煩，好似非常惱怒。他一直背對著我接電話，掛掉電話後轉頭直接對我說，小兄弟討支煙。他順著我的高跟鞋看到我的臉部，突然羞紅了臉。我遞給他煙給他點上，大笑不已。他抽著煙看著我也笑了。
兩個人像抽風了一樣蹲在洗手間一直笑一直笑,我笑是笑話自己從未這麼開心的笑過，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話多的人，而在那天我們說了好多好多的話，我對他講我只不過是一個在校大學生出來打工賺零用錢。餓著肚子看老板臉色拿微少的薪水，老家里有年邁老母需要供養。他照單全收毫不懷疑。他同樣亦是在校大學生，國防生不允許在校買車招搖，所以他懊惱的家里吵了一架。
你是解放軍？我質疑的問他。
恩，還有兩年才畢業去部隊。他說。
小孩子，不知不知道我對解放軍素無好感。我調侃的對他說。
他說，我從來不是一個正直的解放軍。
對，他染金發卻不感到惡俗，他穿我高中時穿的破洞褲子卻仍舊很有味道。我們抽完剩下的半包煙時大廳的燈已經熄滅了。我抓起包拉著他往外跑，快，要鎖門了。我肚子餓我們去吃好好吃。
我帶他去城隍廟吃小籠饅頭，走在大街上捏著汁水飽滿的小籠饅頭整個往嘴里塞，滴在裙子上也毫不在意。他似乎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小食街，我感到他略感局促，于是一把把他攬過來往他嘴里塞食物。兩個人像是相識很久的情侶，但是實際上我們仍舊一無所知。
玩到很晚，他在鬧退學不願回到學校，我把他帶到我的小小公寓。這是我自小到大往寓所帶的第一個客人，房間床上衣服凌亂的撒著，一只龐大的金毛尋回犬趴在床上搖尾巴。
一回到狹小封閉的空間我們都感到了尷尬，我說你去洗個澡，我打掃衛生喂狗。他走進洗手間，我在床上點根煙，松了一口氣。
高三那年有天有個小混子找到我，說我有幾個當兵的兄弟今天來了。有個說一直喜歡你，想見見你。
如此蹩腳的謊話我仍舊相信，後來的多年我在反思當年沒心肺的原因，得到的答案只不過是愛上了愛情的本身，仍舊單純的以為會有一個人會懂我的內心善良和執著，接近我喜歡我然後相愛終生。
我雖略感驚奇，但還是跟著他走。走到一家煙霧繚繞的小民房，看到四個男人在溜冰。我別過頭想走，因為我不想再觸踫這些法律禁止的藥物，其中一個男子急忙抓住我，說來一口很爽的。
我冷笑一聲，我抽這東西的時候你還在娘胎里呢。
他也不生氣，拉著我坐好，說我一直喜歡你，不要生氣。抽一口。
他就是那個解放軍。
那天我們都抽大了，有人借走我的手機，我看著時間覺得該回家了，等手機拿回來我就走。因為頭暈躺在沙發上，想起來一年前因為溜冰被幾個貌似朋友的人拉著不讓走，回家時已經半夜，我焦急的把自行車的鏈子油抹在臉上對家里謊稱車子壞了並不想讓家里擔心我。我躲在沙發里輕輕的笑，嘲笑自己什麼事情一人擔當不想任何人甚至至親知道。我清晰的听著自己強烈的心跳聲，對自己說一切在幾個月後的高中畢業後全部煙消雲散，我寬慰自己。
而這時燈突然滅了，一群人在那里抽著煙怪叫，我生氣的起身，說我要回家了，你們自己玩吧。
而那個說喜歡我的人伸手拉住我，說你抽了我好幾百塊錢的冰你以為你能走。我覺得可笑，對他們說我明天給你雙倍，現在沒帶錢包。他不願意，招幾個人過來拉住我。
我的心一下子涼了，我知道今晚並非出來溜冰這麼簡單。我用力的甩開他們跑到門口，發現門從外面已經反鎖，我冷靜的問他們，你們想干什麼。
他們幾個人躍過來撕扯我的衣服，那是我親愛的媽媽給我買的生日禮物，被他們撕得稀碎，我本能的保護自己，用力的煽打他們。我從未感到自己的力氣如此之大，他們的巴掌在我手掌中停止，我像一頭失控了的獅子，隨手拿起所有能砸的東西。但是他們人多勢眾，我臉上火辣辣的疼，身上被拳擊的鈍痛。
那個晚上我沒有敵得過他們。呵呵。他們一下一下的用身體沖擊我，而我麻木的眼淚一直流著。他們拍了我的**，聲揚我如若報警就把這些照片發給我家人。
我用小的不能再小的聲音對他們說，我怎麼會報警呢，我從來不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同志。我對牢那個解放軍，微笑著看著他。他笑眯眯的說，听話就好，以後常陪哥哥們玩玩。我又笑了，可是我從來不是一個听話的女人。我用盡全身力氣，把順手藏在床底下的剪刀用力插進他的月復部，他哀嚎的伸手掐我，我跑到陽台，二樓，我深吸口氣，閉眼跳了下去。
二樓並沒有讓我骨折或者死掉。我內心堅定的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家鎖緊大門關緊窗戶。停了一會又覺得不妥，收拾行李連夜出逃。在車站廁所等了一夜。在鏡子里看到媽媽給我買的衣服還有幾片粘在身上，渾身血跡，滿頭滿臉的鮮血。我對牢鏡子，拿出一根煙，裂開嘴笑了。
是，除了笑我不能做其他。被自己厭惡的人傷害的多了，就不覺得有太多損失，而被自己深愛或者信任的人傷害到，卻是至生的痛。
去了臨邊城市，用父母按時寄來的生活費，直到高考都沒有回去。高考結束才回家，接受父母買來的大學。
終于可以離開了。
那天許宸諾洗完澡出來我已經睡著，他用我的電腦上網至深夜。我半夜起身上廁所看到有個人嚇我一跳，半會兒才想起來這個男人是誰。我抽著煙坐他身邊問他怎麼不睡覺。他無辜的說只有一個床怎麼睡。
我定定的看著他的嘴臉，多麼英俊的一個男人，我閉上眼楮親吻他。他遲疑了一下，迎合上來。
我把他推到床上，解開他的衣服，看到他的升起。來，讓我們春宵一夜親愛的。
凌晨我窩在床頭抽煙，他起身陪我抽煙，一直沉默。
我模著他的臉問怎麼了。
他不說話，扭開頭不理我。半晌他才說，我是第一次。
我哈哈大笑起來，攬過來他，說，大不了我對你負責任。
他看著我的眼楮，說，恩。那你和幾個男人上過床。
我？一個，前男友，見了幾面即分手了。我笑笑。
他心滿意足的躺在我身邊睡著了。
我躺在他身邊，看著他熟睡的模樣，長長的睫毛，薄薄的嘴唇，身體散發檸檬草的清香，手心里有顆小小的痣，睡覺的時候身體會有輕微的顫抖，抱住他一會便會停止。我起身走到小小晾台看著滿天星光，讓我自己再愛最後一次。
我輕聲對自己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