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侯爺的話,秦宛珂心生疑惑。咦,這真奇了怪了,雖說這古代婚姻大都是父母之命,現在看這個杜梓揚,對著秦綰繡劍拔弩張的,顯然是看不上他爹給他找的媳婦,但他老爹侯爺,似乎對這秦綰繡稀罕得緊。
這其中有什麼隱情?秦宛珂雖有點好奇,但有「好奇害死貓」一說,所以,她不想去過問。不過,十有八九參合了什麼政治陰謀,侯府和相府聯姻,這不是明顯的強強聯合嗎?
哼,秦宛珂不屑地想,但表面不動聲色,連忙體面地回話︰「謝謝父親,夫君對綰繡很好。」她故意地強調了「很好」二字。
看著侯爺對她的這聲「父親」很是滿意,她卻反而無由來地生出點抵觸情緒,因為什麼?一直以來,誰不是這樣「殷切」地對自己的?也就只有白玫媚和她一家人,還有那個傷她至深的杜某人,在和她相處時,掏心掏肺,講的是情義。
不過現在看來,連這杜某人,和自己相好的動機也是極不純正的,而且還是個始亂終棄的貨色。
一想到這侯爺一家也姓杜,她真想罵這姓杜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想想,似乎侯爺一家,除了這「肚子癢」少爺跟自己有點小牙印,卻也沒怎麼得罪自己,哎,這樣罵人不厚道,才作罷。
杜梓揚心里當然對秦宛珂的話不以為然,甚至很反感,那「很好」二字又刺痛了自己的某個部位。
他礙于老爹的情面和自己的面子,也不好發作,只能忿忿然地轉向一邊的年輕夫婦行禮︰「梓揚見過表哥、表嫂還有……小表妹。」夫婦二人顯然很客氣,連連回禮,那小姑娘也站起來向杜梓揚回了一禮,娉娉婷婷的,看來甚得人歡喜。
嗯?不對啊,那邊一堆姑婆老媽子,坐席的位置,明顯比這邊的尊貴些,為何……秦宛珂很是不解,這按理說,行禮的時候應該按尊卑次序,這杜梓揚怎麼好像故意不理會那邊,進門這許久,甚至連眼角余光都不曾往那邊掃過。
秦宛珂見杜梓揚沒把那一堆人當回事,索性也直接忽略掉了侯爺臉上的瞬間黯然,自然地跟著他對著這邊的表哥表嫂表妹行禮。
這禮行到一半,她突然感覺到自己身後落滿了怨毒的視線,芒刺在背般,如果目光也像太陽光那樣,是一種電磁波的話,那現在,自己的脊背,肯定馬上就可以燒起來,連聚焦的透鏡都能省去了,因為那焦點,絕對是聚在自己身上的。
好不容易假裝掉若無其事地行完禮,心里卻有了莫名的想法,這「肚子癢」小哥,估計在侯府里也不是活得那麼自在呢,想必他和那一大群夫人小姐之流,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過節。
侯爺卻在此時溫和而客氣地開口了︰「綰兒啊,梓揚不懂事,你也別學他。來,我為你介紹幾位姨娘。」說著,就一位一位,不厭其煩的介紹起來,順便還逐一介紹了站在這些姨娘們身邊的杜梓揚的姐姐妹妹。還有兩位兩三歲年紀的小少爺和一位還抱在七姨娘懷里,襁褓當中的小小少爺,也就是杜梓揚那些同父異母弟弟們。
呵呵,很好啊,杜梓揚,原來,你家的掛名老媽都有一個星期了,也就是七個,幾個弟弟小得直接可以當你兒子了,難怪會有氣。
宛珂想到連自己現代的那個爹,都爭著效仿古代帝皇將相,姬妾成群了,那這古代的正牌侯爺,多幾個側室偏房,又有什麼奇怪?
秦宛珂心里不免也為這性格古板的杜少爺抱起屈來,難怪這人總是黑口黑臉不苟言笑的,想來,家里就沒啥好事可以給他笑的嘛。
秦宛珂突然覺得,杜梓揚和自己有點同病,但卻無法相憐,只是她單方面地對杜梓揚有了點同情。自己呢,何嘗不是為了父親的那些孽緣,渾渾噩噩地過了一生。
想起來,她所作的努力,哪一次不是為了爭風吃醋?以前母親還在的時候,就是為了母親能少受點氣,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扛,和那幾個「老媽」對著干。
後面,母親去世了,就是為了自己,不受欺負,不被別人看不起。她要出國,要那高學歷,不過是因為她想要獨當一面,就算以後父親也走了,自己也有條後路。她無意再為了那些什麼財產,屈在秦家勾心斗角下去。
無奈啊……想著想著,心里有點黯然,但臉上依然維持著笑意,對,這在秦家練出來的本事,果然很有用。
侯爺在那介紹了好半天,自己都要口干舌燥了。但宛珂她只听到那姨娘有幾個,弟弟幾歲的這些比較敏感有趣的話題,其它諸如姨娘們長什麼樣,她們分別是第幾位姨娘還有姨娘們的第幾第幾位女兒之類的,就完全沒有往心里去。
雖然以她記人的功力,要她過目不忘,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但此刻,她卻沒有半點那種心思。侯爺的介紹,她前一刻左耳里听完,下一刻右耳直接就出去了,別說心了,連大腦都不過。
只不過,她一直都對著侯爺笑意盈盈,也按照侯爺的吩咐客氣地向各位夫人行著禮,所以連侯爺都不知道自己作了半日的無用功。
那些妾室,在秦宛珂一一行禮之後,像是和顏悅色了很多,紛紛開始寒暄,說著稱贊的話,諸如「相府的小姐就是懂禮數」,「綰兒長得標致可人」之類。
也不知是哪個,說著說著好話,突然話鋒一轉,就綿里藏針地來了一句︰「哎,同為妾室,綰兒你的待遇就是與眾不同啊。看梓揚那幾位侍妾,雖是沒個所出,但收來了這麼些年了,連個正名也沒有,連側室偏房都不算,還跟下人們同吃同睡的。綰兒你真福氣。」
見有了挑頭的人,那些女人就越發說得刻薄起來,這個說︰「是呢是呢,你看那碧桃水靈的模樣,真可惜了這樣一位出色的丫頭。」
那個又說︰「綰兒啊,你看,這侯爺府用侯爺正夫人的禮數把你娶了來,你也要知足懂禮,不要像你那個相公。我們這些姨娘們,也是想看你們好,以後,你要懂得好好侍奉公婆,知道了嗎?」。
「就是啊,正夫人享的三書六禮,我們這姐妹當中,也沒哪個是領受過的,你可得感恩戴德了。」
「就是就是,綰兒啊,別說姨娘們不提醒你,你雖是相府的千金,卻也是偏房所出,侯爺禮遇你,你別就以為自己在這家里高人一截。見了人,該行的禮還是得行的。」
秦宛珂听出這苗頭很是不對,她們說什麼?侯爺以侯府正夫人的規格把這秦小姐給娶來,而相爺把自己女兒用那麼華貴的嫁妝給嫁了,就是為了給這個杜梓揚當個妾麼?這也太不合邏輯了吧?
一般這些做大事的人物,不是很推崇小刀撼大樹這種便宜勾當嗎?怎麼會屑于用高射炮打蚊子這樣舍本逐末的買賣?不過,讓她很受打擊的是,代這秦綰繡嫁了也就罷了,卻還只是當個妾,一點地位都沒有的身份!
而且,這名義上的夫君杜梓揚,居然也早就有了幾個妾?哼,原來他也不過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然後又棄一個的花心大蘿卜啊!她在那兀自懊惱,當然也就沒看到杜梓揚臉上越來越陰暗的神色,他連額角的青筋似乎都突突地跳躍著。
「放肆」侯爺臉一沉,「你們要嚼舌根也不看場合。小輩們都在,你們大人卻那樣吵吵鬧鬧地,成何體統!」一眾夫人立時噤聲。
秦宛珂卻在听到「成何體統」這詞的時候,差點忍不住要笑出聲來,原來,這個古板男是隨了他爹的口頭禪,難怪他開口閉口都是這詞,也不覺厭煩。
侯爺接著說,「我何時給你們這權利,讓你們在梓揚和他媳婦面前如此說話的?也就念你們也為我杜家添了些兒女,但別忘了,繼承我衣缽的,只有梓揚一個。他,你們說不得,他的媳婦,你們自然也沒資格評論。」
宛珂本來想給這秦綰繡出口氣,剛還擔心自己出口要是傷了人,不知道會不會引起這侯爺的難堪,畢竟人家是長輩嘛。她也沒想到,居然反而是侯爺自己開的口,幫她解了圍。
「綰兒」,侯爺又轉過頭對著秦宛珂,滿臉歉意地說︰「侯爺府的家務事,讓你見笑了。梓揚娶你,雖暫時名分上只能稱妾,但我們在禮數上是一點都不會虧待你的,我認定你就是我的兒媳。因為太後的喪期未過,我和你爹在操辦你們的婚禮時,便不能用正式的嫁娶名義,所以,就先委屈你以妾的身份進我杜家門。太後喪期一過,我們再補一次大禮,你就是我們侯府大少爺名正言順的正夫人了。」
哈哈,真是謝謝了,侯爺,你這樣說,是不是想我對你感激涕零啊?這種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狡猾手段,卻也符合這兩大家族錢權交易的形象,哼,我才不會因為這個就覺得你們杜家對我恩重如山!
但,以秦綰繡的性子,不知道會作如何感想,在新婚次日清晨被自己公公的一堆姬妾批評嘲諷,而且還知道了自己相公早已有好幾個妾?
雖然以秦宛珂對古代婚姻的了解,也知道這侍妾的地位很低,但既然稱得上侍妾的,就赤果果地說明了他們之間存在著上的關系,不是麼?唉,秦宛珂又不免為自己身體的前主人感到悲哀。她低下頭去,看似傷心難過,實則,是在為秦綰繡哀悼。
這時,杜梓揚站在秦宛珂的身邊發話了。「爹,我們該拜見的人也拜過了,禮也行過了,梓揚和綰繡有幾句私己的話要說,就先行告退了。」
說完,他抓起秦宛珂的手,轉身就往大堂門口走去。秦宛珂在那一拽之下,身體斜斜地往前踉蹌了幾步,才稍稍跟上了杜梓揚的步伐。兩人拉扯著才走到門口,卻與一個此刻兩人都不太想見的人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