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天真了些吧,秦宛珂暗想。
這些變故,哪是秦綰繡一個人能促成的,一味去責怪她,真是有失公平。對著眼前的美婦人,秦宛珂為綰繡反駁道︰「嫂嫂,你認為綰繡就有能力去抗爭?連一個皇子都爭不過的事,憑什麼嫂嫂認為,綰繡一個弱女子,就可以爭取得來?」
她停了下,呼了口氣,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繼續說道︰「綰繡如果跟他海角天涯,大不了,陪上一條命。但他卻前路盡毀,前途無望,綰繡又如何忍心讓他拋下千秋大業?」
這番話,怎麼看,都是個為了他前途著想,而要放開他、成全他的女子說的,也只有真心愛著他的女子才能做到。秦宛珂能這樣說出來,卻是因為,她完全不認識他,更談不上愛他。她只是不認為,她需要為秦綰繡的風流往事買單,所以才找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誰知,那女子突然暴怒起來。「秦綰繡,你怎麼如此狠心,是不是你根本就沒有心?你跟我發誓的那些話,會讓你遭天譴的。你字字句句都像是在維護他,事實上,你只是為了自己,為了自保,為了安享你的富貴,全然不顧別人的真心!」
話音剛落,美婦人居然舉起手就往秦宛珂臉上扇巴掌,一掌下來,迅速而響亮。一個五指掌印,結結實實地打在了秦宛珂的臉上。這一掌,刮得她的臉辣辣生疼,不自覺地就用手按在自己的臉上,「啊……你,發什麼神經?」
心急則口快,秦宛珂都不知道自己在口不擇言下,說出了個讓人無法理解的句子。
又一巴掌下來,「看你能言善辯,看你花言巧語,看你到處勾搭男人……」秦宛珂伸手便截住她又要打下來的巴掌,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即便前世,自己也沒有被任何人這樣欺負過。
她之所以不喜歡和人有正面沖突,不是因為膽小怕事。而是性格里有種倔強的因子,她不愛這樣打來鬧去的動手動腳,她是「君子動口不動手」的奉行者,即便她只是個女子。
但,直听到「婬娃」、「蕩婦」等污穢不堪的詞語,陸陸續續被那婦人動用來侮辱秦綰繡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揮手就給她來了一巴掌。前世時練就的空手道黑帶,可不是毫無用處。就算這副羸弱的身子骨,沒有多大的力氣,但在速度上,也絕對不輸任何人。
似乎沒有想到秦宛珂會還手,美婦人嬌美的臉上,也印上一個五指掌印。這一掌,就像水壩被轟了一個缺口,怒潮瘋涌,婦人不再維持自己的儀態,手打腳踢地就和秦宛珂動起手來。
在體型上,美婦人在身高和體格上佔盡優勢,而有真功夫在身的秦宛珂,雖然力氣不足,但技巧有余,速度上也佔上風。一時間,兩人又抓衣服又扯頭發,打得是不可開交。不過,除了剛才那互相扇的一巴掌,幸好兩人還算比較文明,沒有用指甲去抓撓對方如花似玉的臉。
兩人正扭作一團,打得難分難舍的時候,因為動靜實在太大,終于驚動了在屋里閉目養神的杜梓揚。他急急跑到院中,看到兩個女人在打架,不免被驚了一下,他的觀念當中,女人,就應該溫婉柔順,哪里像眼前這兩個。
「你們兩個,在干什麼?趕緊放開綰繡!」他趕緊開口制止兩人,情急之下,也管不了長次尊卑了。
對秦宛珂的脾性,他最近已經有所了解了,知道她是不會吃虧讓步的人。而她,也是必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現在,兩人不知為了什麼事,居然打起來,但始作俑者,絕對不會是他自己的夫人。
兩人听到喊聲,悻悻地停了下來,手依然還抓著對方的衣袖。秦宛珂感覺杜梓揚的話中,是對自己的維護,心中不禁有些許感激和羞愧。自己怎麼搞的啊,早就打定主意,要安身立世,能夠保護自己周全的第一條原則,就是︰處變不驚、遇事不慌、受辱不爭。
但現在,自己竟然和「家里的嫂嫂」打了起來。一旦卷入這種駭人听聞的是非糾葛中,必然萬眾矚目,哪里還能低調得了。
美婦人依舊擺著十分怨毒的神情,低聲不屑地說︰「哼,看你這種貨色,還處處能讓人維護,男人的眼楮是不是都瞎了。」
秦宛珂听完,只覺得這女人,是在妒忌吧?她嫁不了自己心愛的人,然後就期望自己的愛人能幸福。這種想法,不但無可厚非,而且,還十分高尚。
但是,現在她寄托在別的女子身上的希望,就這樣被打破,她所愛之人也飽受著痛失愛侶的煎熬。她的心情無所寄托,就只能把這個罪責,怪罪到傷了她愛人的女子身上,來發泄自己的郁結情緒吧?
唉,也不過是個對愛戀有著強大執念的女子罷了,我何必跟她較真?秦宛珂想到這,搖搖頭,說道︰「嫂嫂,世上之事,綰繡能掌握的,不過滄海一粟。綰繡爭不過天地,何況是皇上。嫂嫂又何嘗不是身不由己?你又何必用一個自己都無法掌握的命數,來苛責綰繡呢?」
說完,秦宛珂甩開美婦人還抓住自己袖子的手,轉身離去,留下這樣的一席話,給她慢慢感悟吧。
「剛才謝謝你。」回到屋里,秦宛珂面露微笑,真誠地對杜梓揚說道。
唉……他看了看她凌亂的發髻,還有臉上的五指掌印,心里有點不知如何敘說的滋味。心疼?但好像要比這個,復雜得多。大手撫上了她的臉,「你看看,弄成這樣,也不怕人擔心你。」
秦宛珂只覺得有點血液倒流,這個動作,這種口吻,親昵程度,簡直超出了她可以接受的範圍,尤其是剛剛受到那麼多的刺激以後。
她壓下自己心頭的異狀,借意轉過頭,瞥向另一處,說︰「咦,這里還放了糕點。是爹爹命人送來的嗎?」。其實,她心知肚明,這盤點心,錦翠方才去加茶水的時候,就一並帶了進來。
杜梓揚也不露聲色,也不問她剛才發生的事,更沒有再用什麼體統不體統的話來對她說教。只是依舊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熒熒灼灼。心里卻是在苦笑,這倔強的女子,連個讓自己去疼惜她的機會,都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