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餐,雖沒有先前的豐富,可是,菜式的精致程度卻一點不含糊。秦宛珂卻有點食不甘味,在這個一切都陌生的地方,自己宛如漂浮在海里的一葉孤舟,面對無邊無垠的廣闊,只有無所適從的焦慮和無可奈何的惆悵而已。
她從豆綠的盤子里夾了一顆丸子狀的菜肴放入口中,一張俊美的臉容突然由心底浮現出來,他對她說︰「綰繡,為什麼?為什麼你總要躲開?你真的,那麼厭惡我嗎?我在你心中,真的沒有半點位置?」想到這,她的心竟狠狠地抽了一下。
呃,我怎麼會想起他來?這麼劣跡斑斑的一個人!
她一想到他,就想到那個令兩人差點失控的吻,想到那吻,就聯想起那塊翠玉腰牌,想到那腰牌,竟覺得無由來地火冒三丈!趕緊甩了甩頭,似是甩頭就可以把自己此時的想法甩掉似的。唉,看來睡過了頭是會把腦子給睡壞的,盡想這種亂七八糟的無聊事。
宛珂這邊剛剛在心里垂足頓胸加扼腕,那邊宮人見她表情怪異,就馬上就過來問︰「姑娘,怎麼了,是這些菜式不合胃口嗎?奴婢給您再換一些來。」
「不,不是。」宛珂趕緊阻攔。不是吧,我的表情看起來那麼難看麼?她一向最引以為榮的強項就是不喜形于色,也不隨意把嗔怒掛在臉上,沒想到這會兒竟把自己的真實情感表露了出來,盡管那宮人會錯了意,可也明顯看出她表露出來的是負面情緒。
「這些菜很好,不用換了。」見那宮人還是一臉惶恐疑惑,她又趕緊補充了一句。看來,在這皇宮里,自己不能太隨意了,不然,舉手投足間,都可能勞師動眾。
餐後百無聊奈,宛珂便往這偏殿的房中四處打量起來。見這房中一應家具物什都十分齊全,上至尋常的床榻桌櫃椅凳,下至不太尋常的書案琴桌,甚至連衣架、書架、百寶架一類的家具,都是專物專用,功能區分細致,毫不混用。
盡管宛珂不認為秦綰繡以前會在這里長住,而且即便她是在此長住,也不會有多少書籍供她消遣,可這木料上乘做工精細的書架,一點都不含糊。
書架上面只是稀稀疏疏地放了幾卷竹編書簡和線裝書冊,還有一些不知是字還是畫的卷軸。還有很多精致的錦盒,也不知里面裝盛何物。
擺放在書架前的書桌則筆墨紙硯俱全,像是隨時等著有人來使用似的,看陣勢,彷佛這里住的是個大文豪。
怎麼說?單看這些墨上的名款,一看知道就是歷代最富盛名的徽墨,而且這墨所出產的作坊名號,就是御貢制墨坊「玄寶齋」。听說這墨難求之極,非是金玉俗物可換雲雲。
這些墨錠被模制成條狀或柱狀,其上皆有山川、深壑、流雲之類的浮雕圖案,很是精美,大大小小竟在桌上擺了十余件之多。
再看這些墨的品質成色,拿于手中,感覺其質地堅硬,表面光潤細滑,色澤黑而亮,于墨色中泛著紫,觀之實屬上品,嗅之竟有墨香,不須兌水研磨開來都可知此墨的品位。
宛珂怎麼會知道這些,自然是從杜梓揚那里了解來的。他在書房里也珍藏著一塊有同樣名款的徽墨,據說那墨還是侯爺受封時聖上御賜的東西,好不珍貴。
再看筆架上掛著的大大小小的毛筆,各種毫筆按大小掛得井然有序。一看這筆,卻不是新筆,竟像是常常被使用的樣子。
不是說這秦綰繡不喜讀書習字麼,怎麼她住過的地方書卷氣息這麼濃郁?宛珂復又轉身看向這書架,看那些書冊,都是四書五經這類經書典籍,也無甚特別。
在書架上,抽出一卷軸來看,見是一幅字,這幅字是由隸——成,字體透著飄逸和桀驁、霸氣而張揚,先前還真沒見過有人能把這些氣息融入到隸體書法當中,確是好字!
這幅字篇幅頗長,宛珂也沒仔細看寫的什麼內容,可那個最後的落款,倒看得真切。這字明顯不是秦綰繡的手筆,因為這字的主人寫明是「辭暉」書于壬戌年正月。而他的印章卻刻著自己的大名曰「趙言華」。
看著秦宛珂就覺有些頭疼,首先,這壬戌年誰知道是幾年,雖然知道這古代的紀年法通常都是天干地支按順序排列,按六十年為一甲子,可這順序就已經能讓人腦筋混亂了。
再看這人名也是復雜,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是「辭暉」呢,還是「言華」,反正這其中定有一個是他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