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幅字卷好放回原處,再抽出一卷來看,見是一幅仕女圖,畫中美人倚坐于一大石上,手執一紗巾,周圍青竹圍繞,很是嫻懶嬌麗的模樣。這美人的眉目,竟和自己有七八分相像,不對,應該說是像綰繡。原來是一幅秦綰繡的畫像,看落款,仍然是「趙言華」。
畫中用行書寫了一闋詩,詩曰︰「幽竹環翠苑中葩,容色清麗自芳華。嬌容倚石醉姿態,目凝手中彩羽紗。涼風習習飄碧葉,暮嵐催衣擾縴絲。巧倩嫣然低眉時,最是動人魂牽處。」
宛珂拿畫的手不禁一顫,哎呀呀,這畫師,明顯對畫中的女子有情,不然,怎麼可能在這里題這樣一首詩?思慕這女子,都到了魂牽的地步了。
又抽出一幅,還是同樣的畫像,這幅是女子坐于案前彈琴的形象。再抽出一幅,還是同一女子的畫像,這幅畫得有些香艷,似是女子晨起梳妝的模樣。宛珂先前一直認為,中國畫描繪形象,不如西方繪畫那麼逼真。今日一見,反覺這國畫肖像,更有傳情達意之神妙意趣。
不對啊!這畫里的女子是秦綰繡啊!她和這畫師有什麼關系呢?仔細一想,能夠把畫留在宮里的,想想都知道是誰了,除了先前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個皇子外,還能有誰?他不是說他自己和秦綰繡是情投意合的嗎?
對了,我怎麼忘了這一茬,以前不是從綰繡的嫂嫂薛筱鈺那里听說過麼,這莫貴妃是那皇子的娘啊。我就說那兩個人怎麼會有交集,原來是綰繡竟是莫貴妃的干女兒。呃……這麼一算下來,這樣一雙戀人確實有些不倫的意味。
宛珂暗自思揣,其實那兩人也並無血緣關系,唉……可惜啊。如果那兩人真是郎情妾意,卻遭到棒打鴛鴦,也實在可憐。
那時听那皇子口口聲聲說對綰繡怎麼怎地情深義切,又听薛筱鈺說皇子他如何如何地傷心欲絕,卻未覺有什麼真實之感。現在看來,他的確是用情至深,不是隨口說說那種虛情假義,更不是那朝雲霧雨、變幻無常的薄情寡幸。
唉……可嘆,可嘆。正哀嘆間,宛珂的目光落在了掛于書架旁的瑤琴上,這是一款伏羲式的琴,琴頭瓖玉,琴徽是金片嵌成。琴身光潤,沉色的漆胎以朱砂點綴,造型優美而大氣。
這是宛珂所見過為數不多的琴中,最好的一張琴了,盡管她不太懂,卻也知道這琴不是泛泛之類。
宛珂的小姨是拜過師學琴的,偶爾也會給她說說琴的故事。她老爸以前為了酬謝小姨對宛珂的照顧,特意從拍賣行花了數百萬拍得一張清代的「金徽玉軫」琴送她,可被小姨轉贈給了一名潦倒卻頗有才氣的琴痴。
這個事情在當時也被八卦雜志當作桃色花邊而大肆書寫了一筆。
只可惜以前的宛珂在這方面十足的牛皮燈籠,不然,也跟著小姨學上兩手,說不定在這冒充古代的淑女名媛,就如魚得水了。
一年紀較輕的小宮女見宛珂盯著牆上的琴發呆,她便上前來問,「姑娘,您要撫琴嗎?奴婢幫您把琴取下來如何?」
宛珂一愣,我可不會彈啊,不過,她知道,這副身體的正主秦綰繡是會的,所以她只好說︰「不必了,我不彈。」
那宮女于是附和道︰「是啊,姑娘又怎麼會有心思奏這琴。」
宛珂覺得有些詫異,這小宮女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沒有心思彈這琴呢?」
宮女趕緊低頭行禮,「奴婢失言,望姑娘恕罪。」
宛珂哪肯放過這蛛絲馬跡,立即抽絲剝繭地詢問,「你說,我不怪你。說實話!」
宮女見宛珂的語氣這麼強烈,「回姑娘,太子殿下,也算是姑娘的半個琴學師傅,這琴正是太子殿下送姑娘的,可如今……如今……卻……」
說到一半,宮女竟「噗通」一下跪倒在宛珂跟前,瑟瑟地說︰「姑娘恕罪,姑娘恕罪……奴婢無意冒犯,請姑娘不要責罰奴婢。奴婢給您磕頭了。」
宮女說完就把頭往地上撞,宛珂撫額無語,怎麼又和錦翠那時一個德行。趕緊把她扶起來,「不要磕了,我不怪你,你退下便是了。」
原來綰繡的琴技至少有一半是太子教授的啊,這琴也是太子送給她的,錦翠說綰繡原來喜歡撫琴,是不是也正好印證了那兩人是真的有情呢?不過,現在有情無情都是枉然,當真是物是人非萬事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