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雲歆像往常一樣擺好了碗筷等著延朗和無心一起吃早餐,可等了半天只等到了延朗。雲歆皺皺眉,延朗說道︰「我去看看。」
雲歆不放心,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兩人一起來到無心的房間︰床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衣架上和衣櫃里的衣服都沒了。無心走了?沒有留下只言片語的就離開了這里。
感情陷得越深,受到的傷害也就越大。無心對羅雲歆的情意,雲歆多少能感覺到一些,可是無心從來沒有明說過,她一個女孩子也不知該如何拒絕,一拖再拖,直到現在,羅雲歆神色黯然,「是我的錯,我要是早點告訴無心我們的事就好了,至少他不會像現在這樣傷心難過。」
延朗把雲歆摟在懷里,輕聲安慰道︰「歆兒別自責了,不關你的事,是四哥沒有處理好這件事。」
沒了無心,早餐吃得索然無味。雲歆寥寥地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楊延朗看在眼里,疼在心頭。如果帶雲歆出去走走,也許能好些,說道︰「歆兒第一次來代州,四哥帶你看看邊塞的風光吧。」
雲歆知道延朗是想讓她出去散散心,可四哥身上的傷還沒好全,又怎能讓他勞累,搖了搖頭,「不了,四哥,歆兒有些累了。」
楊延朗又怎會不明白雲歆的心,但這樣的雲歆實在讓他放心不下,「歆兒就當是陪陪四哥好嗎?四哥這幾天悶在家里都快悶壞了。」
雲歆見四郎滿懷期望的看著她,不忍再拒絕,也不想拒絕,能和四哥在一起,不論是哪里她羅雲歆都願意去。
代州的街道遠不如京城汴梁繁華,可它獨有的塞外風光卻是京城所不能相比的,兩人一起來到了代州城外的山上,涌泉飛瀑,溪水潺潺,怪石古洞,蒼松翠竹,奇麗清幽,相映成趣。這座山延朗前些時日也來過,與廖辰德第一次正式見面的山洞還在,只是此次有了心愛之人相伴,心境是大不相同了。而雲歆則對山間的草藥更感興趣,一會兒模模這個草,一會兒聞聞那朵花,興奮地喊道︰「四哥,這里竟有這麼多難得一見的藥材,改天一定要背著筐子,采它一些回去。」
延朗笑笑,也彎下腰蹲在地上和她一起識花辨草。延朗也曾跟羅宇承學過醫術,對于草藥的認識不比羅雲歆少,兩人一起探討著、歡鬧著。卻突然延朗冷了下來,神色凝重的看著遠方,雲歆也順著延朗的目光看去,問道︰「怎麼了,四哥?」
「有鐘聲。」延朗眉頭緊蹙,只要戰事一起,代州城外無論哪里都有可能成為戰場,自己曾經幾次來這座山上察看地形卻沒有發現這山中竟有寺廟。
羅雲歆凝神細听,才隱約听見從遠方傳來的斷斷續續地鐘聲,不禁笑道︰「出家人是方外之士,喜歡清靜,寺廟建在山里也極為常見,四哥你眉頭緊鎖是覺得這座寺廟有什麼不對嗎?」。
來山里多次卻不見寺廟,而且也不曾听林叔他們說起過這里有廟宇,可見它建得非常隱蔽,雖說出家人尋求清靜,可也不至于隱蔽至此。
羅雲歆見延朗不說話,隱隱覺得事情怕是沒有這麼簡單,「四哥若是有疑慮,我們就一起去看看。」
「不必。」延朗回頭,對著雲歆笑笑,「歆兒難得來邊疆一次,這里又有不少其他地方不多見的草藥,我們不要為了這點小事壞了興致。」寺廟若是沒有問題,去不去看都無所謂;若真有問題,帶著雲歆過去,豈不要陷她于險境。
「去寺廟的路上歆兒也可以尋找草藥,而且有了目的地,肯定比在這山里瞎轉的好。」雲歆扯著延朗的衣袖,嬌柔地說道,「四哥,你就帶歆兒去吧。」說得千回百轉。雲歆了解延朗,他既然心中有了疑慮定會找機會去巡查探訪,雖說以四哥的武功不會有什麼事,但雲歆畢竟擔心延朗,所以開始了軟磨硬泡。
擋不住雲歆的柔聲細語,嬌音哀求,延朗沉吟片刻,妥協道︰「好吧,歆兒。」于是他們循著鐘聲傳來的方向一路走去。彎彎繞繞,終于在參天的古樹下看到了廟檐的一角,雲歆、延朗相視一笑,十指緊扣,一起進了這隱蔽的古寺。
清音寺?寺名與這環境倒也相稱。
寺廟里只有兩三個香客,延朗在廟門口捐了香火錢,請了幾柱香,雖說他和雲歆都不信佛,但既然來了,拜一拜也無妨。正要走進大殿的時候,一位香客也正好從大殿出來,這位香客見到他們微微一怔,卻又馬上含笑頷首,遮掩住了剛才的驚異之色,羅雲歆和延朗也以同禮相回。
拜完了主佛,延朗似乎並不著急離去,拉著雲歆又開始品評廟堂里的壁畫,就連偏殿里的壁畫也不放過。
羅雲歆听得津津有味,贊道︰「四哥竟然知道這麼多佛家的故事。」
延朗見雲歆心情好了許多,暗暗松了口氣,笑道︰「這些都是听五弟說的,五弟自小喜歡佛理,我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
兩人游完了寺廟,在回家的途中,延朗溫柔地摟著雲歆,問道︰「剛才歆兒在佛祖面前許了什麼願?」
「不告訴你。」雲歆嬌嬌地把臉轉到一邊,撅著小嘴,一臉不高興不讓你知道的表情。
延朗試探道︰「難道是和我許了同樣的願望?」
「什麼願望?」雲歆扭回頭,瞪著大眼楮看著延朗。
楊延朗見她這副樣子,把笑忍了又忍,認真地說道︰「讓我楊延朗能夠早日娶你為妻呀。」
「四哥!」雲歆的臉一下紅到了耳朵根,使勁扭了子,掙開延朗暖暖地懷抱。
楊延朗見雲歆背對著他也不理他,只道是剛才的話說得讓雲歆害了羞,哄道︰「歆兒,對不起,四哥不該這麼說,別生氣了。」
「我才沒有為那生氣呢。」雲歆繼續不悅道。
「沒有為那?生氣?」延朗品味著這句話,「那就是歆兒還在生氣,是為了什麼?告訴四哥,四哥為你出氣。」
雲歆轉過身,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延朗,問道︰「你為什麼要對著那個小姑娘看了又看?」
小姑娘?看了又看?我哪有?楊延朗頓感奇冤無比,想了想,終于明白雲歆嘴里的小姑娘指的是在寺廟大殿外偶遇的那位香客,不禁笑道︰「歆兒說的是那位香客?」
「哼。」雲歆一本正經地望著延朗,等著他解釋。其實楊延朗和羅雲歆一樣只是在和那女孩兒偶遇的時候看了一眼,事後就和雲歆進了大殿。雲歆之所以會這麼說,完全是因為延朗是她的心愛之人,見延朗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小女人心性作祟吃醋而已,「那位小姑娘正值及笄年華,長相不俗,楊四將軍也正風華正茂……」
楊延朗笑著搖了搖頭,「她哪有我媳婦歆兒漂亮,而且這個女孩兒透著古怪。」
羅雲歆想了想,問道︰「四哥的意思是她一個女孩子出現在這麼難找的寺廟里不尋常?」
楊延朗斂起嬉笑之色,說道︰「是。從她的衣著打扮來看應該是出身富貴人家,可她身邊卻沒有一個人跟著,山里毒蛇猛獸頗多,試想哪家大人會放心讓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兒獨自上山。」
「也許是她瞞著家人,自己偷偷的上山進香呢?」雲歆不以為然。
「可她若真走了幾十里山路,為何穿的鞋子上會不染一點塵土呢?而且我們在寺廟里轉了那麼多圈,也沒見有專門為香客準備的客房。」
沒有塵土,沒有客房,難道這寺廟里有暗室或是通往山下的密道?雲歆想到這里,驚疑地看著延朗。
延朗卻是一笑,「這寺廟古不古怪不關我們的事兒,只要以後我們少來這里就行。」
清音寺的暗室里,廖辰德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耶律翎如秋波般的眼眸少了往日的靈動,看著室內的一角,若有所思。
許久的沉寂後,廖辰德眼楮里突然寒光凜凜,冰冷地說道︰「殺了他。」
耶律翎抬頭,雙瞳如剪水般劃過一絲漣漪,「殺了楊延朗?」
「如今也只能這麼便宜他了。沒想到他竟會被那幾個極少數知道清音寺的香客所敲的鐘聲引去,而且還見到了你。楊延朗聰明得緊,怕是會起疑,留不得。」廖辰德探究地目光指向耶律翎,「怎麼了,翎兒,你似乎有些不願意?」
「怎麼會,只是這幾日見他的處世為人,楊延朗倒不失是條漢子,我們契丹最重英雄,他若死了,翎兒覺得有些可惜罷了。」耶律翎從不向他師父隱瞞什麼,見師父問起也就如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廖辰德語重心長地說道︰「不管楊延朗是否有意闖入我們設在宋朝的總部,都非常危險,暗樁自上次被楊延朗毀去大半後,我們更要小心,絕不能讓這近十年的心血付諸東流。翎兒,楊延朗像是一把利劍,他越鋒利傷人就越狠,所以,我們必須毀了他。」
「翎兒明白。」耶律翎是契丹蕭綽蕭太後的長女,殺伐決斷頗像她的母親,蕭綽也極為喜歡這位女兒,這次讓她隨廖辰德來宋朝,也是有意培養她。雖然敬重英雄,但若不能為自己所用,必須除去,「我們什麼時候動手,在哪里動手?」
「他交布防圖的時候就是他的死期,地點就選在這山上吧。」
「好,翎兒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