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將逝水邊城 第五章

作者 ︰

耶律斜軫押著楊業剛回到營帳,就見無心快步朝自己走來。距離七尺遠的時候,無心站定,淡淡的掃了眼楊業,眉角處露出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笑,毫不客氣的對押解楊業的人說道︰「你們先把楊業關進大牢。」

耶律斜軫狐疑的看著無心,見他神色凝重,點點頭默許了他的提議。

無心若有所思,在楊業他們走遠後,抬頭,簡單的說道︰「你走後不到半個時辰,我的營帳失火,里面所有的東西化為灰燼。」

「包括楊業的降書?」耶律斜軫頓覺似乎有一桶涼水從頭頂澆下。沮喪的想著︰這招降書還沒來得及呈給蕭太後,怎麼就這麼夭折營中了。同時他也更加悲哀的想到原來的計劃看樣子要被打亂了︰不論楊業是不是詐降,那降書卻是白紙黑字楊業投降的證物,宋皇多疑,拿著招降書就等于握住了楊業的把柄,若是詐降,利用它使個反間計什麼的應該不成問題,可現在卻變成了灰燼。

無心點頭。招降書無比重要,他怎能隨身攜帶。他把招降書放在營帳里最保險的一個地方,他想過若是有人打它的主意,也許會去偷也許會去搶,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來人居然如此狠,竟把他的營帳燒了,營內營外布置的機關還沒派上用場就隨著縱火者不想要的東西一起被燒的一點不剩,這放火人做事也忒干淨了吧。

耶律斜軫抬頭,一陣冷風吹過來;低頭,一片泥濘在腳下。這樣陰寒潮濕的天氣就算是一時不慎也不可能導致如此嚴重的火災,不是自燃,那就是有人故意縱火了。耶律斜軫質問道︰「如此重要的事情為何不派人早點告訴我。」要是知道降書被毀,他耶律斜軫定會改變作戰計劃,不會只俘了楊業一個人回來。

無心朝自己的左後方努努嘴,無辜的說道︰「派了,給您報信的人在那兒呢。」

一匹棕色戰馬在前方不遠處適時的嘶鳴了兩聲,大咧咧的馱著一個橫趴在它背上的人。

「死了?」耶律斜軫皺眉。

「沒有,只是暈過去了。」無心解釋道,「他和您是前後腳回來的。」

耶律斜軫氣苦,為了防止他們再派人報信,縱火者竟安排這個倒霉鬼與他同時回到軍營。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弄醒他,軍杖三十。」耶律斜軫氣恨,冷冷的丟下七個字,轉身走開。

無心笑著對仍在一旁傻呆呆站著的副將說道︰「你說楊業詐降被俘,我們是不是應該讓介紹楊業投降的中間人知道,讓他倆再好好溝通一下,看是否有可能第二次勸降楊業。」

副將望著無心邪惡的笑,木訥訥的點點頭。

這位副將從軍多年,他深知在軍中有些人可以得罪,有些人則是萬萬得罪不得的,無心恰恰屬于後一種。據他觀察,無心其人絕不像表面表現出來的那樣吊兒郎當,懶懶散散,說無心心機深沉,心狠手辣絕不為過。

無心來契丹僅有一年就成為耶律斜軫的心月復,其中的曲直別人也許不知道,但他一直跟在耶律斜軫身邊,個中原委確是看得分明。

記得無心剛到契丹時,有許多人瞧不起他的宋人身份,對他翻白眼者有之,對他橫加侮辱者有之,無心對于這些人全都是笑臉相迎,但過不了多久,那些對他不敬的人總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不是獲罪下獄,就是被流放千里,更有的人頭落地,無心卻在一旁閑淡的笑看著這一切。

隨著時間的向前推移,耶律斜軫開始注意到他,請他做了幕僚,無心也算知恩圖報,在契丹與宋的戰役中,無心輔佐耶律斜軫打了不少漂亮的勝仗。但令人奇怪的是︰封無心官他不要,給他錢他卻照單全收,若說他視財如命,可他卻常常揮金如土,滿袋的金豆子轉眼就能被他花的一個不剩。

副將想了想,最終決定還是先把無心的建議稟明給耶律斜軫,問問他是否可以照此執行。

耶律斜軫現在正窩了滿肚子的火無處發泄,見這副將又拿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來煩他,氣得指著副將的鼻子就是一通臭罵︰「滾滾滾!芝麻綠豆的小事也來稟報,想累死我是不是,你要連這點事情都處理不好,我看那副將的職位你也不必再做了,滾回去當小兵吧。」

副將被罵了個灰頭土臉,心中委屈萬分,楊業是重犯,沒有你耶律將軍發話,誰敢做主讓人去探視。他也同時總結出以後一定要少做傳話筒。低著頭退了出去,轉過身直奔木易營帳。

副將向木易傳達完上級的指示後,就靜立在一旁偷偷地觀察木易臉上的神色變化。見木易听了讓他去軍牢再次勸降楊業的話後似乎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淡淡的說了句︰「耶律將軍要治木易的失察之罪,讓他盡管治好了,不必繞彎子。楊業上次是詐降,木易自認也沒有本事這回能勸降楊業,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拒絕了?

副將為無心感到沮喪,一場好戲,因為主角的拒絕演出,銅鑼未敲,具已謝幕。

無心摘下瓶中的一朵梅花,碾在手中,微微的笑了。不去軍牢?你能不去嗎?你會任由楊業自生自滅?

晚風蕭蕭,夜色沉沉,軍營的燈火盆里不時爆出木柴被燒焦斷裂的聲音。

木易避過一隊又一隊的巡邏兵,來到軍營大牢。牢門兩旁一左一右各站著一名彪形大漢,眼楮一眨不眨的守著牢門。木易借著夜色的掩護,悄悄繞到他們身後,迅速出手點倒一人的同時,一只腳踢向另一個人的腿彎,被踢到腿的這個人剛想呼喊,木易猛一回手,左手刀掌切到此人的脖頸,那人的聲音哽在喉間還沒發出,便暈倒在了地上。

木易左臂一片殷紅,額頭上涔出了冷汗,尚未愈合的傷口又裂開了,木易忍著胳膊上的傷痛,用雲諾短劍劈斷牢門上的鎖鏈,推開門走了進去。

夜風夾著涼氣灌進房內,屋里昏黃的燭光被吹得上下跳動時明時暗。

牢房內彌散著濃重的血腥氣,楊業閉目坐在地上,肩頭滿是鮮血。

木易抓著雲諾劍的手猛地一緊,契丹人為了防止父親逃跑,竟用鐵鉤穿了父親的琵琶骨。木易恨不能把那鏈鉤捏斷捏碎,雲諾劍狠狠向鎖在父親身上的鐐銬砍去。劍握在手里握得很緊,緊到指關節都發白,但還是抑制不住手的顫抖。

楊業卻抬臂格擋住了木易的手腕,身上的鐵鏈被他的這一動帶得「嘩啦」作響,楊業皺皺眉頭。

木易心痛如絞,父親胸前觸目的紅色,被血浸透的衣襟刺痛了他的雙目,雙膝砸跪在地上,「爹,求您隨四郎離開這里。」他不敢再妄動,剛才父親擋他的那一下已牽動了肩上的傷口。

楊業仍是閉著眼楮,淡淡的說道︰「陳家峪里你木駙馬說過些什麼怎麼這麼快就忘了?這兒哪來的爹和四郎?」

「四郎該死,四郎不孝。」心口陣陣鈍痛,「四郎不該說那些混賬話,爹要怎麼責罰四郎都行,只求爹先離開契丹軍營。」

「你走,我不想見到你。」楊業閉著眼楮,輕輕的說道,語氣平和,不帶怒氣,卻有著拒人千里的冷漠。

「爹……」木易心急如焚,再不走恐怕就真走不了了,他死在這里不要緊,可若救不出爹該怎麼辦!

正在這時,忽然從牢門外傳來幾下輕微的聲響,木易立即警覺的擋在父親身前,楊業也同時睜開了雙眼,看著牢門。

一個穿著一襲灰衫的人漫步踱了進來,悠悠的說道,「楊四郎,我們又見面了。」

木易站起身,「廖無心?」

「五年不見,沒想到我們會在這里重逢吧。」廖無心笑著,向前走近幾步,「別說你,連我也沒想到你楊四郎會有成為契丹駙馬的一天。」

「他們口中的無心先生就是你?」事實擺在眼前,可木易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是我。」無心滿不在乎的瞄了眼楊業,「怎麼?想救你爹?你以為憑你一己之力就能帶著重傷的楊業闖出這百里營帳?」無心翹翹嘴角,口里輕吐出兩個字,「妄想!」

「就算只有一線希望我也要試試,無心,你讓開。」

「要是我不讓呢?」無心冷笑道。

「不管是誰,擋路者死,包括你,廖無心。」木易的語氣很淡,但說出的話卻不容置疑。

無心大笑,揶揄道︰「若是你爹和你都沒有受傷,契丹軍中或許還真沒有能擋住你倆的人,可是現在?呵呵,想離開,難如登天!楊四郎,你爹可是重犯,但關押他的地方僅有兩個人守衛在門口,你不覺得奇怪嗎?」。

「原來是你做的,你想怎樣?」能如此輕易地見到父親,木易不是沒有懷疑過,可若錯過今晚,明天大軍一旦啟程,那將離宋朝越來越遠,想回去就更難了。只要能救出爹,丟了性命又何妨!

「讓我助你一臂之力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無心一收剛才的嬉笑,狠狠地說道,「你的命要歸我!」

「好。」木易想也不想的答道,「我的命隨你拿去。」

「無心……」楊業一陣咳喘,面色被上涌的血氣憋得通紅。

木易嚇得忙回身跪在楊業面前,手掌抵住楊業的後背,用內力平復楊業翻涌的氣血。

無心臉色微變,楊業到現在竟還如此在意木易,可是他卻無法原諒成為契丹駙馬的木易,「楊元帥,有些恩要還,可有些仇更要報。楊延朗忘恩負義,他是死有余辜!」

木易似乎沒有听到無心的狠話,只是緊張的看著楊業,他恨透了自己,怎麼能在爹面前答應無心。見父親有了好轉,松開扶著父親的手,回身對無心說道︰「廖無心,我們到外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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