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將逝水邊城 第七章

作者 ︰

慕容赫來到牢房,先瞅楊業,見楊業安然無恙的還在那里鎖著,提著的一顆心終于放回了肚里。這才把目光移向站在楊業旁邊的廖無心,「無心先生?」慕容赫狐疑的盤算︰若說你是因為發現倒在門外的兵士才進來查看的,但你怎麼不通知其他人,而是一個人偷偷模模的在這里與楊業密談?要不是我巡夜巡視到了這里,不定會出什麼事呢。「你……」慕容赫本想問你怎麼會在這兒?但覺得這樣說似乎不太合適,廖無心是什麼人?心機深沉,更是耶律斜軫身邊的大紅人,就算懷疑他,也不能把疑惑擺在面上,話已經到了嘴邊又及時的改成了「你沒被劫囚的人傷到吧。」

無心向慕容赫彎出一個微笑,「沒有,謝謝慕容將軍的關心。」懷疑我又不敢說出來嗎?我若連你心中的疑慮都消不了,我廖無心也沒法兒在契丹混了。

無心回頭看了看楊業,見他也正盯著自己,眼神里隱隱透著擔憂,無心心中一暖,楊元帥您在為我擔心麼?可一想到楊四郎,無心的心又冷硬起來,嘴角不自覺的向上一翹,耶律斜軫想必馬上也要到了,楊業我會如你所願阻止楊延朗,不過,到時候你可別心疼!

正在他倆眉眼交談的時候,耶律斜軫匆匆忙忙的趕來了,大步跨進牢房,像陣風樣兒從廖無心身邊擦過,只瞟了無心一眼,也沒與他多話,徑直走向楊業,語氣也不再如以往那般客套,單刀直入的問道︰「他是誰!」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劫人。

楊業淡淡然的閉上了眼楮,對耶律斜軫的問話來了個置若罔聞。

耶律斜軫暴怒的一把拎起穿過楊業肩胛骨的鐵鏈。這是沒出什麼事,若你真被救走了,我顏面何存!也不用向太後交代了,直接謝罪得了。

鮮血一下子從楊業的傷口涌了出來,如此劇痛也只是令楊業皺皺眉,眼皮連抬都沒抬。

耶律斜軫沒有如願的听到楊業的慘叫聲,楊業的不理不睬讓他更加惱怒,狠狠道︰「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幾時!來人,把他吊起來!」

廖無心慢聲道︰「就算把牢里所有的刑具都用上,恐怕也沒用。」

耶律斜軫瞪眼看著廖無心,說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無心微微一笑,輕描淡寫的言道︰「軍營這麼大,那個劫牢的一時半會兒也逃不出去,只要你立即下令夜審楊業,讓所有將官都來觀刑,並把消息傳出去,他聞訊後也許會來。」

楊業心中一驚,霍然睜開雙眼,無心,這會害了四郎的。

「好!就這麼辦。」雖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夜審楊業是個陷阱,但那人膽敢在軍營里劫牢,可見他救人心情的急切,若他得知因為自己而連累楊業受苦,定會自投羅網,除非,他鐵石心腸,極能忍耐。耶律斜軫高興的說道,「你真是我的智囊!慕容赫傳令︰除了當值的各司其職外,其余的全部將官都來廣場,我要夜審楊業!」

有人劫牢的事情沒多大一會兒就傳遍了軍營的各個角落,人們對夜審楊業似乎都很感興趣。不多久,廣場上就聚集了不少人,他們很想看看令他們聞風喪膽,有無敵之稱的人,是否能扛得下這番嚴刑。

楊業被綁在刑架上,夜風陣陣,染血的衣衫隨著風起起伏伏。刑具一樣樣的放在楊業面前︰帶著倒鉤的鋼鞭、燒紅的烙鐵、辣椒水……兵士們不厭其煩的把牢里所有能搬出來的刑具賣力往外抬著,楊業卻對擺在眼前的刑具瞧都不瞧一眼,他只是隨意的看著人群,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內心並不像外表那樣沉靜自若,他現在很擔心,害怕四郎會沉不住氣來救他,若真是這樣,這里將會是他們父子的葬身之地。他現在對四郎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既愛又恨。戰敗被俘,他楊業就沒想著要活下去,可是四郎,那是他最心愛的孩子,是他耗盡心血養大的孩子,就算四郎投降,做了駙馬,那也是他的孩子,是生是死也得由他這個做父親的決定,別人無權干涉,也不能干涉,包括楊延朗自己。

耶律斜軫走到楊業面前,咄咄逼人的盯著楊業,眼神里的氣勢仿佛要把對方壓倒,「在用刑之前我最後問你一次,他,到底是誰!」

楊業朝耶律斜軫微微一笑,淡淡的說道︰「你不是想用我來逼他現身嗎?何必再多此一問。」

出手的第一拳就打在了棉花上,耶律斜軫直咬牙,恨恨地一甩手,怒道︰「好啊,我們就來賭一賭,看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他的心硬!」

夜風冷冷,樹影憧憧。

望著刑台上的父親,木易的心無時無刻不再揪痛著,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父親怎麼會受這種苦,遭這份罪。手攥握成拳,恨不能上前一下子扯掉帶在父親身上的重銬,除去那些纏在父親身上的鐵鏈,可是,現在,他卻什麼也做不了,他必須忍。

木易緊咬著下唇,雲諾劍扣在手心,當他听到耶律斜軫下令用刑時,身子猛地一顫,不自禁的向前邁出一步。

鋼鞭隨聲落下,鞭上的倒鉤在楊業身上連皮帶肉的扯開一道血痕。

木易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膛,指甲掐入掌心,眼楮里充滿了痛與憤怒。

鞭笞一下緊于一下、一下重于一下,沒有間隔的揮落,絲毫不給受刑人片刻的喘息,楊業面對如此劇痛也僅是微微皺了皺眉頭,神情一如往常。

木易不是沒有受過這樣的刑訊,硬把皮肉從身上扯下來的那份撕心裂肺的痛他深有體會。當時在面對這番刑罰甚至比這重幾倍的嚴刑時,他都可以淡然處之,談笑自若,但現在,他不能,木易的心在痛,而且這種心痛比當年受的所有酷刑加起來還要重得多、痛得多,痛到呼出的氣都帶著鑽心的疼。

木易的雙目通紅,終于熬到了耶律斜軫喊停,縱橫交錯的血道布滿了楊業的前胸,木易愣愣的看著父親,未愈的內傷經不起木易這樣的心傷,血涌向喉間,順著嘴角淌下,但木易似乎感覺不到,只是喃喃的低喚著「爹……」

耶律斜軫用火鉗從火盆里取出一個燒得幾乎透明碳塊兒,湊到楊業面前,輕聲說道︰「那個人貪生怕死,躲在一旁做縮頭烏龜,你又何必受這個苦來保他?」

楊業此時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四郎,听到耶律斜軫問出這樣的話,不禁笑了,說道︰「這明擺著就是一個陷阱,他怎麼會來自投羅網?」聲音的語調不高,卻能讓廣場上的每個人清晰的听見。

耶律斜軫這個氣呀,你沒事兒說這麼大聲干嘛!也許他很快就會忍不住站出來了,可听你這一講,又看到了你極不贊成他救你的態度,他肯定不會來了。

耶律斜軫氣得就要把火紅的碳塊兒往楊業被打的向外翻卷的皮肉里塞,木易無法再忍下去了,就算救不出父親,就算計劃落空,也要一試,不能讓爹再受罪了。人往往就是這樣,不論自己受到多重的刑罰都無所謂,可卻見不得自己關心的人受苦。

木易正要走出這片掩映自己的葉影,但也在此時,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木易的手臂,木易本能的向後劈出一掌,慕容赫忙向旁躍開,勉強的躲了過去,急急的說道︰「兄弟,你不能去。」

「為什麼不能!」木易沒有回頭,仍是一順不順的看著刑台,冷冷的說道。

「你去了不一定能救出你爹,但你肯定會送命的。」慕容赫緊緊地扯著木易的胳膊,不肯松手。

「那又如何,刑台上的是我的父親,我必須去。」滿腔的酸澀,滿月復的愧疚,爹在這個時侯,已經受了那麼重的刑罰,還在忍著傷痛維護他這個不孝子。木易使勁兒從慕容赫手里抽手臂,剛才父親的那句話,不僅沒有打消木易救人的念頭,反而更讓他加重了自己罪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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