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將逝水邊城 第七章

作者 ︰

楊延朗在宗源拜廖無心為師後,就在宗源房間的旁邊專門騰出一間屋子作為存放草藥的地方,以方便宗源研習醫術。

自從那次的事情過後,一切仿佛又恢復了正常,宗源仍是早晚習武,白天有時會跑到廖無心那里,有時也會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擺弄草藥。

不過宗源並沒有像廖無心囑咐的那樣,把所有試的藥都拿給他過目,而是選了一些沒有什麼危險的藥給廖無心看,相反,那些對身體或有損傷亦或者比較烈性的藥則是偷偷的自己試。

他不願爹爹擔心,當然也不願師父擔心。

更何況,那些藥即使拿給師父看,也一定不會讓他試。

時間本就不多,如果常規藥物可以解毒的話,爹爹身體里的毒怎會到現在還沒解。而那些或有危險的藥,如果不試,又怎麼知道行不行呢?

連著一個月,楊延朗發現宗源早起練功的時候,總是倦倦的,好像晚上沒有睡好似的,問道︰「源兒,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宗源搖搖頭,把楊延朗扯到一旁坐下,軟軟的小身子順其自然的趴在楊延朗的腿上,粉女敕的小手托著下巴,閃著烏黑水靈的大眼楮說道︰「沒有啦,可能是源兒這幾天看書忘了時辰,睡晚了。」

「看書?」對于宗源的鬼話,楊延朗向來是不信的,好整以暇的看了宗源一眼,問道,「爹爹不知源兒何時這麼喜歡讀書了?」

其實宗源還是比較喜歡看書的,而且讀過的書,里面的內容基本上都能記個七七八八,只是他從小活潑好動,眼珠子一轉就是一肚子的鬼主意,所以常常給人留下不喜讀書的印象。

宗源像是受了莫大冤屈似的,小嘴撅得高高的,極不滿意的嘟嘟道︰「源兒看醫書呢,想給爹爹解毒來著,爹爹還這樣說人家……」

楊延朗揉了揉宗源黑絨絨的頭發,這孩子什麼時候才能不讓人操心啊,廖無心這麼多年都沒有研究出來解藥,你一個小孩子亂搗鼓什麼,但楊延朗也不願打擊宗源,說道︰「解藥的事不必太放在心上,若是讓爹爹知道你再晚睡,必然罰你。」

宗源撇撇嘴,盤算著以後是不是得吃些提神的藥,免得被爹爹發現破綻,口不對心的應道︰「知道了。」這麼多年,早上晨練的時候,他從來沒有見過爹爹精神不好,爹爹總是悉心教他習武,專注指導著他的每一個動作,讓他這個學醫多年的人,也沒有察覺出爹爹晚上睡得是否好,有沒有被毒藥折磨。宗源的心不由得被揪的陣陣的疼,環抱住楊延朗的腰,毛茸茸的小腦袋鑽到楊延朗的懷里,感受著爹爹身上微涼的氣息,爹爹受了這麼多年的苦,源兒不要爹爹再受苦了,不要……

雖然宗源的解釋比較合理,但楊延朗仍有些不放心,「把手給我。」

宗源眨眨眼楮,嘟著小嘴,把手送到楊延朗的面前任其診脈,哼哼道︰「爹爹,我可是小神醫哦,若是身體不舒服,自己就會調理的……」

一道冷厲的目光突然投了過來,宗源吐了吐舌頭,乖乖的閉了嘴不敢再說話,眼楮卻時不時的偷偷瞄瞄爹爹的神色,生怕被爹爹發現他的小秘密。

楊延朗凝神診了片刻,的確沒什麼異樣,興許真的是源兒晚上沒有休息好吧。

宗源仔細看了看爹爹的神情,確定爹爹心情應該還不錯後,大膽地提著自己的小要求︰「如果源兒解了爹爹的毒,爹爹能答應源兒一件事情嗎?」。

「不能。」楊延朗想都沒想直接給了宗源否定的答案。

宗源的小臉瞬間垮了下來,打了半天的小九九,就這麼被爹爹無情的兩個字擊碎了,不甘心啊不甘心,「為什麼呀!」宗源是有自己的考量的,試藥的事不被爹爹知道最好,如果哪天不幸被爹爹發現了,就可以拿這件事求得爹爹原諒,誰知道……竟被一口否決,爹爹啊,您就不能給源兒一點希望嗎。

楊延朗冷冷地說道︰「爹爹能答應源兒的自會答應,不能答應的事任你有何種理由也不行,與解不解毒無關。」

宗源像蔫巴的小草似的哀怨的喊了一聲「爹爹」後,無力的又趴回了楊延朗身上,爹爹,您就通融源兒一回也行啊。

面對宗源的可憐樣,楊延朗直接選擇無視,抬頭看看天色,晨練的時辰已過,就帶著有些無精打采的宗源回去吃早飯。

宗源耷拉著小腦袋跟在楊延朗後面,不斷的反思,為什麼這一套用在娘親、師父、皇祖母、慕容伯伯甚至皇舅舅身上就屢試不爽,可到了爹爹面前十次九次都失敗呢。

這段時間,由于契丹北部有一小股勢力不太安分,疑有反叛之心,蕭綽就派了契丹大將與耶律翎一起前去查探安撫,如果他們真存有異心,不用上奏,直接把領頭之人拿下回來復命,所以此時耶律翎並不在家。

一頓飯,宗源吃的索然無味,扒了幾口後,就說吃飽了,然後去了廖無心那里。

楊延朗微微皺了皺眉頭,在宗源離開後,去了宗源存放藥草的小屋子。

打開屋門,一股濃烈的草藥味撲面而來,楊延朗心道,這小子最近一段時間還真沒少搗鼓草藥。本想選幾種寧神的草藥,制成燻香,放在宗源的屋里,倏然發現,小屋里多了不少解毒和制毒的草藥,楊延朗會心一笑,對于夜露無魂散源兒也太在意了,不過試著配制解藥也有助于源兒提高醫術,只要以後多提醒他注意休息別太上心也就是了,隨他折騰吧。

一連幾天過去,宗源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楊延朗也就放下心來,不再疑有它。

這天晚上,宗源仍在自己的小藥草屋里侍弄草藥,算著夜露無魂散發作的時辰,取出配好的藥,淺淺的嘗了一口,苦的他立刻吐出了自己的小舌頭,連忙吃了一顆旁邊的蜜餞,苦澀方才減去不少,宗源無語的瞪著這黑乎乎的一碗藥,這幾種新藥也太難喝了吧,不過,按藥性應該是可以解毒的,宗源眨眨眼楮,如果讓師父知道自己擅自服食這些草藥,定會氣的暴跳如雷,那樣子一定很有趣,宗源苦中作樂的想著,一口氣把碗里的藥全倒進了肚子。

藥剛喝下時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宗源看著時辰,子時已過,夜露無魂散還沒有發作,難道它們真能解毒,宗源有些竊喜,不過,這藥太苦了,如果給爹爹服的話一定得在里面多添加幾味藥材,去掉苦澀才行,可還沒等宗源的小算盤打完,一陣翻江倒海的疼突然襲遍全身,這疼痛來的沒有一點先兆,差點讓宗源痛叫出聲,宗源急忙把早已準備好的布塞進嘴里。

一個多月以來,宗源每次疼得受不了的時候,都會用布條塞住嘴,他不能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驚擾了爹爹。

可今天為什麼會疼得這般厲害,仿佛有千萬條鋼針在磨蝕骨髓一般,同時,又好像有人在撕扯著自己的皮肉,竟比夜露無魂散還疼,還要令人難熬。宗源的身體緊緊地蜷縮在一起,重重冷汗浸透了衣衫,指甲摳爛了手心,牙關幾乎都咬出了血,卻怎麼也抵不住這噬人心骨的疼痛,腦袋里混沌一片。

每次都覺得幾乎是疼暈了過去,卻又緊接著被疼醒,反反復復,好像永無止境似的。

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了。

將近兩個時辰,疼痛才慢慢緩解,宗源睜開迷蒙的雙眼,看向窗外,還有不到半個時辰就該晨練了,他撐起身子,想起來收拾一下自己,卻又虛軟無力的摔倒在地上,昏昏沉沉的徹底暈了過去。等他再睜開眼楮的時候,天已經有些微明,宗源嚇了一跳,驚醒了不少,不敢再有片刻耽擱,撐著仍有些虛月兌的身子,直接跑向練武場,遠遠的看見爹爹正站在朦朦霧靄中等他,宗源的眼楮酸酸的,爹爹,您中的毒是源兒的兩倍,疼痛也是源兒的兩倍,源兒今日才知道,它究竟有多難熬。

宗源走到楊延朗面前跪下,說道︰「爹爹,對不起,源兒來晚了,請爹爹責罰。」

楊延朗見宗源的神色明顯有異,扶起宗源,問道︰「源兒,怎麼回事?」

宗源搖了搖頭,初春的天氣,晨露頗重,爹爹卻在這里教他習武,多少年,爹爹一直如此。

爹爹夜里受毒藥的折磨,可是卻從未耽誤過晨練,哪怕天氣再惡劣。

宗源想起冬天,自己也曾因為賴床,會來遲到,等他到的時候,爹爹已站在雪地里多時。每當自己練的大汗淋灕的時候,爹爹總會為自己擦汗,遞上一杯溫水,而他卻沒有注意到爹爹在這冰天雪地里是一直站著陪著他的……那該有多冷。

「源兒沒有听話,看書一直看到寅時才去睡,所以來晚了。」宗源小聲的垂頭認錯,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撒嬌逃避之態。

宗源知道這些藥勁兒來得快去得也快,從脈象中是看不出什麼的,但如果自己說是因為生病之類的謊話,爹爹一診脈就會知道,因為任何病癥都不可能來去無痕,所以只能還是用看書的借口。

楊延朗皺了皺眉頭,怎麼這般不听話,非要讓我罰你,才能記住嗎?清清冷冷的說道︰「遲到的時間雙倍補出來,如有下次,再翻倍!」

「是,爹爹。」

宗源先練了一遍拳,楊延朗在一旁看的眉頭越蹙越緊。

腳下虛浮,掌風無力。

宗源練完之後,又拿起木劍練了起來,楊延朗看著宗源有幾次幾乎都把自己傷了還不自知,終于忍無可忍,厲聲喝道︰「停!」

宗源收起木劍,額頭沁出絲絲冷汗,今天出門的時候太急,忘了吃提神補氣的藥,雖然已經盡力,但表現的卻仍是這麼差勁。

宗源低著頭,一聲不吭。

「看書能看得精神恍惚?源兒,抬頭看著爹爹。」

宗源緩緩地抬起頭,卻仍是抿著嘴不說話。

楊延朗看著宗源沒有絲毫神采的眼楮,心中忽地一疼,終是不忍再繼續盤問,暗暗的嘆了口氣,說道︰「你先去休息吧,等精神好點了,再把今天的晨練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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